永远的家园 - 中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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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 作者:井拔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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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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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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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楼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3: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第一章

      岫岩县城不算大,可也不小,南北窄东西长,骑自行车从东到西只需二十几分钟,打南往北却有大大小小十几个路口。小的是胡同口,大的是主干道的交叉。主干道两旁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招牌,商铺内振耳的嚣乐也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比较而言,小胡同内难免稍显冷清,偶有两三行人点头招呼又匆匆散去。

      正是上午时光,太阳冷冷地没有热度,街上不多的行人包粽子似的裹严了身体,只-两只眼睛缩首前行,呼啸的北风从城北沿着宽阔的街道长驱直入,扯下行道树上最后几片枯黄,在狭窄的城南胡同里愤怒的打着旋儿。

      城东的大洋河已经封冻,三三两两的进城农民为图省事踏冰过河。

      石磊站在冰面上,沮丧的撂下手中的镐头,“操,真他妈结实!”他狠狠地跺了跺冰面,脱下手套擦把汗,从军大衣兜里掏出烟火,背风点着猛吸一口,又从鼻腔里重重的-了出去。眼瞅着轻烟被风吞没,他自嘲的--鼻子笑笑,转身一脚把镐头踢了出去,随即集聚起丹田力量仰天“嗷……嗷……”嚎了几嗓,引得几位过河农民纷纷瞩目。

      长久以来,石磊觉得老天是不公平的。至少对他不公平。自从他从姐姐口中得知妈妈是因生他大出血而死,他就懂了父亲从小到大看他时眼中闪烁的复杂情感。那年他七岁,和姐姐的一次争吵让他知道了自己是害死妈妈的凶手并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姐姐恨恨的眼神好像要杀了他。父亲石永福什么也没说。

      石永福闷坐在锅炉房内紧皱着眉头沉思。他今年四十七岁,看上去却五十有多,岁月风霜使他的头发过早的染上了华霜。

      石永福沉默半晌,起身打开炉门铲了锨煤扔进炉膛。然后,他望着闪耀的火焰叹了口气。这个厂虽不大,却好歹也是国营企业,赶开春一jing简,锅炉再一拆除,人事变动就难说了。

      撂下铁锨,石永福坐着合计半天,不由摇头苦恼叹息。最坏是下岗,最好是退休,前者后者,结果都将直接导致家里经济紧张。女儿石泉远嫁北京,他可以不问不管,石磊退伍安置后不去上班反而一直在社会上混,他却不能不操心。

      想到石磊,石永福又多了一桩心事。

      “二十五年了!”石永福喃喃自语着。石磊和石泉的那次争吵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知道,那时自己心中还有余恨。男人最恨的事被他赶着了,他觉得自己很窝囊很凇包很软蛋。他不无悲哀的咒骂自己,因为他仍然深爱着他的老婆。

      石磊出生的那一刻,石磊妈妈死了。石永福站在医院过道里怀抱着石磊,他恨不得掐死这个杂种。杂种他爹睡了他的老婆,杂种又害死他的老婆。但他答应了老婆,老婆流泪求他,他应了。

      二十几年来,石永福想了又想,老婆玉秀好像也没错。自己父亲走的早,母亲身体又不好,那时节自己当个小小的采购员经常出差,忙得连家都没时间照应。媒人约好二人见面时,玉秀没嫌贫爱富,婚后更是倾尽心力里外操持,养老育女。母亲去世时,自己不在身边,全靠了玉秀才支撑着办了后事。

      石永福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来,他一直未再娶,不是习惯了孤独,而是克制了孤独下隐藏的-。那一年,厂长换了,他顺理成章又无可奈何的从采购员变身为锅炉工,他的时间一下子充裕的用不完。人一闲下来,时间就很难打发。每当寂寞的圆月照亮窗棂,他便把身体弓成了弦月。儿女虽然大了,但他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玉秀去后,石永福左手牵着三岁的石泉右手抱着哇哇啼哭的石磊埋葬了玉秀。他在玉秀墓前呆立了很久,直到石磊把一泡-浇到他的怀里,他才擦干了眼泪。他望着怀中的石磊,又看看身边的石泉,那一刻,茫然无助掩盖了他心中的恨。

      石永福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他爱的他恨的人在他眼前化作了一捧黄土,尽管他从心里不承认他恨她或者曾经恨过她,但他在她死的瞬间的确有一种奇特的快感。他像是复仇的毒蛇-出了积蓄已久的毒液,但随后他感到了无力的虚脱。当他把石磊抱回家的时候,他复杂的心理完全表现在了脸上。他决定把石磊养大,但他同时要求自己不把石磊当做亲生。

      石磊的确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在慢慢改变。若干年前,石永福难过的注意到自己在淡忘。如果还有恨,他连恨的对象的模样都越来越模糊,尤其是当他觉察到石磊自从姐弟争吵以后变得寡言少语,甚至放学后也磨蹭到天黑才回家。久而久之,他开始担心,开始有种莫名的负罪感,开始在黄昏来临时穿街越巷寻找石磊回家。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此后,他便开始改变自己,他劝说自己真心接受老婆的儿子。

      “石师傅,下班了……想什么呢?”接班人来了。

      石永福抬起头,他笑了笑,起身拍了拍年青人的肩膀,“没什么。天寒地冻的,来得挺早啊!”

      这一刻,他决定了一件事。

      将近中午,石磊终于在冰面敲出了一个比拳头大点的洞。他伸出拳头比划了一下,这样的洞只好逮蛇,可这时节蛇早就冬眠了。

      石磊有些悻然。他放下镐头,翻了翻口袋,掏出烟盒瞧了一眼,皱着眉颇感无奈的咬紧下唇从鼻子内-出一股气,然后以手含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随手神情淡漠地扔掉了烟盒。接着,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袋食盐,撕开了,一P股坐在冰面,用手指捏了撮食盐在冰洞周围均匀的撒了一圈。做完这些,他又瞧了眼盐袋,左手捋了捋光滑的下巴“嘿嘿”一笑,右手直接将整个盐袋塞紧了洞口。

      石永福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做饭。他的手艺经多年粹炼,已颇得烹饪真味。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事。这会儿,他已经削好了几个土豆,洗净了放在案板上,又转身回到院子里。

      院子挺大,座北一溜三间青砖红瓦房,东边是同样结构的一间厨房,接厨房北墙有个小厕所,院西立着两颗光秃秃的树,靠墙根一片菜地棚了个一米来高的简易暖房,上面搭着厚厚地-垫。

      石永福弓腰钻进去,出来时,手里便多了几根青蒜。

      石磊袖手迎风站在洋河大桥上。刚打宽转绕一大圈,他感到浑身冒汗。他本可以直接踏冰过河回城,这样可以少走不少路……他也是这么来的,但他仍然选择走大桥。

      洋河大桥的外观和结构与其他桥没什么区别,不同的只是承载了石磊深刻的记忆。姐姐石泉的眼神,父亲的不言不语,让小小的石磊感到害怕。他从书本和大人嘴里听到的枪毙犯人的细节中了解到的坏人下场一下子具体在自己身上。他害怕的想,他会和他们一样,不定哪天-叔叔就会把枪在他背后打响。他想妈妈。幼儿园时,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他却没有。他问父亲要,父亲只是流泪,然后就是喝酒,醉了就瞪着红眼罚他立墙角,有时也会狠狠揍一顿他的P股。而后是父亲带着哭腔边喝边唱,接着就是屋里东西稀里哗啦乱响,随即便是姐姐的哭声。

      石磊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了。他抹了抹双眼,然后挪步过桥。

      父亲再怎样也是父亲,家再冷也是家。父亲从他和姐姐争吵后戒了酒。石磊慢慢感受到了父亲的爱,但过往记忆实在太深刻,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胆小的把自己蜷缩起来,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姐姐冷淡依旧,甚至会因为父亲某个对他亲昵的举动而迁怒于他。石磊很讨厌那个家,常常想永远离开那个家再也不回来。但他离不开那个家。当他背着书包在桥上玩到天黑,他能回的,只是那个胡同里的那扇门。

      十八岁那年,石磊对父亲说要当兵。父亲背着姐姐掏出多年积蓄给他上下活动。当他坐上火车为自己终于可以远离家门长舒一口气时,却怎么也没料到即便是远隔千里,他发现自己依然痛苦的想念着那扇门。退伍后,当石磊看到那扇门里的父亲,他鼻子一酸就哭了。那时石磊已明白母亲之死罪不在己,而是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只是这个玩笑太大,太过残酷。

      石磊觉得自己很失败……他掉在爱与恨的漩涡里,矛盾着,不能自拔。人生常常有许多路口,会面临许多选择。走向何方?怎么选?全在自己。

      石磊到家时日已过午,他习惯性的喊了声爸,便一径走进西屋。西屋原是石泉住处,石泉在石磊服役期间出嫁,石磊退伍后就直接住了进去。西屋靠南墙砌了一个小炕床。炕上被子没叠,几件衣服胡乱堆放在脚头。东墙处挨着炕摆了张三屉桌,上面放着一台双卡录放机,旁边扔了几盒磁带。西墙上只订了张世界地图,上面的椭圆活像只眼睛,就那么突兀的看着这间屋子。

      石磊脱了大衣摘下手套扔在炕上,然后从兜里-出半路买的香烟,坐炕沿点着-了几口,才慢腾腾起身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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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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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5-1 19:37:57 | 只看该作者
    好长的小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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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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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9:19 | 只看该作者
    李红梅见两人只顾着说话,催促着两人赶紧吃饭。柳玉东看看妻子日渐添多的白发,心中感叹岁月易逝,二十几年弹指过。

      柳玉东从没和妻子说过自己和玉秀的事情,如今,这件事却即将搁在桌面上,他没想好怎么办。

      柳玉东这些年不是没想过玉秀,偶尔还有去岫岩偷偷瞧瞧的念头,但他很快便遏制住自己的思念。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有些事是永远不能回头的。

      饭后,柳玉东一个人回到店里。因是中午,没什么顾客,他干脆关了门坐在屋内抽烟。烟雾弥散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沉闷的令人窒息。他回想起年轻时的荒唐事,万般滋味齐涌心头。

      1972年夏,柳玉东最后一位亲人离他而去。安葬完父亲,21岁的柳玉东子承父业继续经营玉作坊,依靠加工些小玉件生活。到了秋天,柳玉东收到父亲一位好朋友的来信,此人不知柳父已下世,邀他父子有时间去玩。柳玉东正当年少,也想着出去见见世面,而且岫岩也是岫玉产地,他也想从中找点机会。抱着这样想法,他只身到了岫岩。那人是当地一玉厂的师傅,有个徒弟叫玉秀。相处几日,柳玉东和玉秀相互交流切磋技艺。柳玉东正当青春,并不知玉秀已婚,言语间颇有爱慕之意。玉秀孤身在家侍母育女,难熬寂寞,两人干柴烈火就烧着了。柳玉东随身佩戴着家传玉佩,上錾吉祥如意四个字,遂将其剖成两半,两人各自珍藏。几天后,柳玉东动身回南阳,自此两人再没见面,开始时两人常有书信往来,到后来,柳玉东得知玉秀怀孕,而且她丈夫石永福也已回家。万般无奈,也迫于社会压力,两人中断了联系。

      柳玉东起初常常有所牵挂,想写信却终究有所顾虑,煎熬了一年,遇着说亲的便结了婚,半块儿玉佩后来给了儿子柳晓伟。

      柳玉东想起儿子又是一阵难过。几年了,家里人闭口不提,每个人都抱着希望,但每个人似乎都知道了答案,每个人又都在欺骗自己。

      柳玉东经常梦见儿子柳晓伟在虚幻的世界里呼唤自己,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距离让他总也握不住儿子的手。每次醒来,他就觉得儿子还活着,还会回到身边。

      浓重的烟雾熏得柳玉东一阵呛咳,泪水不经意间已溢出了眼窝。柳玉东虽然不相信因果之说,却真实的感觉到了报应将至。玉秀若生下了孩子,算时间和石磊差不多大,假如真是他的儿子,他来是认父还是为其他?能认他吗?当这一切大白于天下,该如何面对妻子面对女儿?面对自己有生无养的孩子?能取得他们的原谅吗?

      柳玉东想了很多,他最怕自己会跑到南阳去。不知道便罢,知道了想放下时心会更痛。不知这些年他-是怎样走过来的?

      柳玉东真想马上到南阳弄清楚事情真相,但他同时又盼着这件事能晚些再晚一些时日到来,能给他点时间,让他可以从容面对。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作用在每个人身上却有不尽相同的感受。这不是时间的作用,而是人的心理作用。在同一个时间段里,每个人都被自身所处环境或者事件影响并感染着,这些直接左右着人的心理状态。从主观上讲,个体心理状态决定了个体对时间速度的感受。

      柳玉东因矛盾心态而坐立不安,不自觉的发呆,时间对他而言颇有点度日如年的滋味。与此同时,躺在病房里的石磊则显得有些心情烦乱。

      张云璐虽然什么也没说,石磊也能感觉到有一片微波荡漾的湖水正在等着自己跳下去。

      这是片怎样的湖水啊!她温润如玉,清澈而不见底,有一种很宽广的包容胸怀令人感到惬意舒心。

      面对这片很有深度的湖水,石磊在心醉之际有些自惭形秽。假如没有以往的-身份,没有复杂的身世,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并欢畅的游弋其中。事实上,假如是不存在的,而且也没有人能够改变经历过的一切。

      石磊想起这些,很想诅咒老天爷,诅咒作弄人的命运。生父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又狠心将他抛弃,生母生下他就不管不顾的离去,还有那记忆里的童年、长大后的心酸,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而这一切只有他自己承担。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此寻父,从不可能中寻找答案,但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放弃媒体放弃战友独自寻亲……因为隐私,因为羞耻,因为深深的自卑。

      石磊将头蒙在被子下想心事。纪东住院这几天,纪伟峰和李玉珍出出进进,他坐在另一边-看着他们一家说笑,非常羡慕纪东有父亲爱母亲疼。他想起自己只在照片里见过母亲,二十几年连喊声妈的滋味都没体验过,心里就特别难过孤独。小时候,他常常会梦见照片上的母亲,随着年纪渐长,孤独愈深,渴望就越强。

      病房内异常安静。在同一个空间下,纪东躺在病-,望着头顶白花花的一片天,思考着衣服长毛霉变腐朽的过程,偶尔的快乐着困惑着烦恼着。

      英雄很快被人们遗忘,只有个别有心人会偶尔路过到病房看看。李洁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韩海。

      李洁开朗大方,仿佛山间流淌的溪水,一路潺潺一路欢歌,单纯如同未琢璞玉,更是个人来熟。

      李洁和张云璐经过病房里的几次接触成了朋友,两人目标不同目的相同,闲暇时便会约在一起,逛一些女人怎么也逛不够的地方,聊一些女人怎么也聊不完的话题。

      纪东很喜欢逗得李洁咯咯欢笑。看着她笑,纪东心里暖暖和和的,笑得也暖洋洋的。

      韩海后来只去过一次,那时纪东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是百无聊赖之际,韩海一进门就得到纪东一声欢呼外加一个拥抱。

      当纪东与韩海相拥又分开,纪东无意中发现韩海眼中燃烧着奇异的火焰。定睛看时,韩海又是标准的玩世不恭的坏笑。

      纪东想起那次酒后之事,就深感后悔。事后,纪东简单的把它归结为年轻人酒后冲动,但韩海此后的行为举止让纪东明显觉得两人之间多了点不该有的东西。虽然韩海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什么过分举动,纪东仍然感受到两人之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并不想要这种改变,曾经试图躲开韩海,但他很快发现二十几年的感情说丢就丢也非易事,虽说并非自己主动,但不能说自己就没有一点过错。

      纪东在入伍前并未往深里思考过这个问题,入伍后,在军营里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同-情,心中模模糊糊意识到韩海对自己的感情和行为已经超越了一定界限。

      纪东不想失去这个哥哥,但让他玩同性相吸,他一百个反对,若让他直截了当告诉韩海,他同样怕伤害了韩海。他纠结徘徊在兄弟与兄弟之上,并为此烦恼。

      人一旦静下来,脑子就会想事情。几天后,纪东忍受不住单调无聊的日子,也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人的安静,发起了牢sao,“农村养一头猪只要屁大点的猪圈,里面放个食槽一日三餐喂养着就行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就是猪的翻版啊!每天由你们喂着吃完睡睡完吃,吃喝拉撒也只在这十几平方的病房里,在后院里溜达溜达也被你们跟着,活象只拴着绳子在塘泥里打滚的猪。你们干脆把我杀了算了!”

      石磊听到纪东这个自损个人形象的比喻时不禁哈哈大笑,笑过后考虑到纪东也实在没住院必要,回家静养即可,便给纪伟峰打了个电话,征得他的同意后才为纪东办理了出院手续。

      纪东一出医院大门就伸手向石磊要烟,不给就要抢。石磊为害纪东受伤心里自责,拿他没办法。纪东嘴角叼着烟笑眯眯的看着石磊给自己点着了火才转身上车。

      夜幕初垂,路灯鳞次点亮。正是交通高峰期,庞大的自行车队伍在街道上形成两股汹涌的潮水,向着不同目的地快速滚动。

      石磊瞧了瞧两旁车流,咂嘴感叹这一壮观的场面,问纪东怎么去他住处。

      纪东滑下窗玻璃,兴奋地望着身边的车流,笑道:“这会儿早着呢,你先带我和小成兜一圈。在里边快把我闷坏了。啊!花花世界,我又来了!”说着话就抱住了石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石磊吓坏了,笑骂道:“我开车呢!臭美什么,活脱脱一个刘姥姥。仔细你那烟头!”

      纪东笑嘻嘻松了手,摁灭烟头,“你见过这么帅的刘姥姥吗?”

      纪东指挥着石磊一路东行,南成想到石磊要住在纪东那里,自己也不爱热闹,便让车在烟厂路口停住,要下车回去。纪东因为出院前石磊答应了要给他办去霉宴,要趁此机会明着讹诈石磊一把,明知自己兜里没钱,却故意说为感谢两人要请两人吃饭。

      石磊听说笑笑也不说话。纪东又说两人喝酒没意思,拉着南成不让走,最后,纪东在街边往家打了个电话,撒谎说马上得值夜班,过两天回去看纪伟峰和李凤珍。

      三人在滨河路找了个小酒店坐下。

      纪东张嘴点菜要酒,石磊也不拦。

      石磊笑着看看纪东,对两人说:“小成,你东哥要请咱俩吃大宴,为表示他的诚意,是不是要先把他兜里钱掏出来,有多少算多少啊?东子,把你兜里钱拿出来吧,让俺俩看看你的诚意。中不?”

      石磊知道纪东刚出院,不喝高兴不会罢休,保不准自己要被他灌几杯,喝多了开车就是问题。

      南成会意,笑着附和石磊。

      纪东张嘴结舌,装着在兜里-半天,最后笑嘻嘻的将空空双手伸在桌面上。

      石磊哈哈大笑,“东子,让我掏钱你早说嘛!不过,我只管饭菜,不管酒。”

      石磊笑过让招待撤了酒,纪东干瞪眼没办法。

      饭后,三人游赏白河。

      夜色下的白河荡涤了日间的喧嚣浮躁,安静地躺在盆地怀抱里,仰望着深邃的苍穹,盏盏灯光宣泄在她的身上,仿佛智慧的光芒,伴随着她的呼吸,舒缓的流淌出华彩乐章,倾诉着古宛大地的厚重与沧桑。

      站在淯阳桥上,石磊讶异这水的美丽和脱俗,在她面前,任何浮躁和-都是对她的亵渎。

      “风若是你的妩媚,那流淌的空气一定是你纷扬的秀发。在这桥上,我轻吻你的明眸,你的嫣笑便盛开在我心中。若不是约定,这璘带何以流淌了千年?当我俯身掬起你,你便温暖滋润了我。除却感动,我能做的唯有依恋。”

      石磊偶然的诗兴令纪东大跌眼镜,一边笑石磊酸气冲天,一边张嘴也卖弄了一首。

      “你小的时候,你的名字叫小溪。我小的时候,我的名字叫石头。你给我洗澡,我帮你梳头。你慢慢长大,唱着哗啦啦闯荡江湖。我慢慢长高,挽过你的秀发是我的坚强。当我们都成熟,我站在高山上,为你的青春插上发簪,你躺在大地上,为了我挽起发髻。我是你的依靠,你是我的守望。你撒个娇,我权当沐浴。我撒泡-,任你走多远也得珍藏我的jing华。”

      “哈哈……”石磊听完几乎笑岔了气,“你这诗有点sao呼呼的!小成,你也来一首。”

      南成一直安心当听众,石磊这么一点将把他吓一跳,红着脸连连摆手说不会。纪东上前给他鼓劲,石磊也使劲怂恿着,南成只得来了一首。

      “你来自氤氲,裹雾徐行,弥漫着潮湿。迷径深处,何处低吟浅唱?我寻不着方向。你悄悄走来,入骨的冰冷渐没脚踝。在你的怀中,我看不清自己。”

      南成说罢默默转身回到车上。石磊和纪东靠在桥栏上半天没说话。

      南成的这首诗太过清冷迷茫,在两人看来,这是南成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东西。小小年纪心态迷茫没什么,但诗中所流-的凄清无奈和淡淡的忧伤,这让纪东两人悬心。

      石磊拍拍纪东肩膀,叹口气说:“走吧,小成心事重,以后多开导一下就好了。”

      三人车里坐定,时间已近九点,三人考虑到纪伟峰夫妇可能已经歇下,又想到回去可能就得上岗,便一同回居梦小区。

  • TA的每日心情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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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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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2-17 10:31:55 | 只看该作者
    谢谢楼主分享,多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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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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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2-17 08:45:20 | 只看该作者
    很真实,很不错的文章,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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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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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1-10 12:12:23 | 只看该作者
    感谢楼主的美文分享,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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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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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1-8 19:00:56 | 只看该作者
    突然想看小说了,留个记号吧!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17-1-11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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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4]偶尔看看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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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4-20 04:24:30 | 只看该作者
    作者都很有才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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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8-4-19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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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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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4-18 23:51:43 | 只看该作者
    有剧情的文章 保安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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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19-4-25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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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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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5-18 19:56:41 | 只看该作者
    保安身材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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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9-23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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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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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1-14 07:22:55 | 只看该作者
    不错的,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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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12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3:51 | 只看该作者
     石永福下午没班,正在厨房里站着抽烟时听见儿子喊他便应了一声,转脸见儿子进屋去了,他便不着忙,顾自抽完烟,瞧着石磊从屋里出来了,才急忙打热水侯着石磊洗了脸又给他递上毛巾,然后嘴里边说着话,一手揭开锅盖将锅内温着的饭菜端出摆在桌上。

      石磊擦着脸“嗯嗯”应着,瞧了眼桌面,看看他爸,说道:“爸,跟您说多少回了,饭好了尽管先吃着,甭等我。”

      石永福递给儿子一双筷子,呵呵应道:“嗯呢,这不是后晌没事嘛,再说我一人吃吧老觉着没胃口。”

      石磊就没再说话。父子俩就在厨房里相对而坐,端碗吃饭。

      这是1999年11月28日下午13:15。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雪,果然就下雪了。

      石磊慢慢扒拉着饭。父子俩这样沉默相对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石永福看着儿子,犹犹豫豫的想着怎样开口。打从石磊退伍后,他就开始担心。儿子整天不落屋,他怕儿子学坏了,又怕儿子被人给害了。现在的小青年,尤其象儿子这个年龄,年轻冲动,不知社会复杂,怎么得罪人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就死了的也不是没有。邻里间风言儿子混了-。石永福虽然不信,但来找儿子的那些男男女女确实瞅着让人怀疑。前些天一个卷毛搂着一个姑娘就来了。石永福瞧着两人只有暗暗咂嘴……那是男的吗?头发比姑娘还长,还是一头波-;再说那姑娘,整个就一妖jing,小嘴凃的血淋淋的。石永福不敢再想。他怕自己想多了儿子真就成了-。因为自己,儿子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因为自己,女儿也受了很多委屈。女儿好像知道了石磊的身世。唉……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都是这些个邻居,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自己锅里铲碰勺,还乍着耳朵听风捕雨。石永福心里来气,可这是事实。不知儿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石永福想着,只觉心里堵的慌,忙起身拿了毛巾假装擦汗抹了眼泪,这才发现院子地面已白了一片。看着这一片白,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冬天,想起了玉秀对他说的话。“福哥,这辈子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石永福答应了玉秀,等石磊长大了告诉他,他爹是玉商,南阳人。

      雪越下越大。石永福站在厨房门口出神。石磊心情复杂的瞧着父亲。父亲明显老了,曾经的满头青丝大半已染上华霜。石磊有点心痛。他想起父亲没明没夜的为家操劳,苦口婆心的劝自己慎重交友,找个安定工作,哪天他老了也能安心闭眼。他不是不明白父亲。也想过自己的前途。但-不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他还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如果父亲知道他是五毒俱全的-二哥,手里至少有几十万黑钱……这钱他却不敢花在家里花在身上……

      石磊不敢想。他起身扶住父亲双肩,轻轻喊了声爸。石永福转过身子“哎”了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答应。

      石磊笑道:“爸,赶紧吃饭吧。冷了伤身体。”这时,他忽觉腰间震动了几下,想了想,扶父亲坐下,嘿嘿笑着说:“爸,天冷,咱爷俩今儿喝几盅?”

      石永福摆摆手,“老了,你自己喝吧。小磊,爸想和你说个事。”

      “成,我先去买酒,爸您炒碟花生,我马上就回。”说完这话,石磊就冲了出去。石永福跟着叹了口气。

      石磊出了门就急忙掏出腰间呼机,在胡同口公话拨了过去。“哪位?”

      挂上电话,石磊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他握着拳头站了一会儿,在小卖部买了瓶酒,大踏步回转了家。

      石永福已将花生装盘上桌,另给石磊备了个小茶碗,见石磊脸色有些异常,心疼的说:“出去也不知添件衣,大冷天冻着不是玩的,快些穿衣去。”边说边帮石磊拍去身上落雪。

      石磊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勉强笑笑,说:“爸,我没事。你儿子这侦察兵不是白给的。哪能跟棉花似的抗不起一点风。”他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石永福听说了也不再坚持,见石磊已拧开酒瓶,忍不住又啰嗦几句,“少喝点……对了,有你一封信,我给搁堂屋了。”

      “哪来的?爸,我给您少倒点,也驱驱寒。”

      “你还是自己喝吧!”石永福有些黯然,他接着说:“那封信是南阳的,是你战友吧!”

      石磊不说话,先将满满一碗酒喝了,然后重重的-出一股酒气,“嗯呢!爸,你刚不想给我说事嘛,啥事啊?”说完又给自己满上了。

      石永福倒不敢说了。万一石磊酒后再有个什么闪失……

      石永福只能避重就轻,“没啥大事,前天你李叔说他们北瓦沟招工呢,让我问你去不?”

      “就那个岫玉矿?”石磊掏出烟来,点着了,斟酌着说:“爸,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你也不小了,”石永福真的发愁,“老大不小的,没个正经事做将来咋娶媳妇呢!”

      媳妇?石磊不语,端起酒连灌了两碗,起身说道:“爸,我看信去。”说完径直摇晃到堂屋去了。

      吃过饭,石永福收拾完走进西屋。石磊躺在炕上,两页信纸盖在脸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石永福轻轻为石磊脱去鞋袜,又将被子给他盖好,然后,他轻轻取下信纸,叠放好了,又在炕沿上坐下。他看到石磊的眼角似有泪痕,便自然的伸手去拭,石磊恰在此时侧身向里,他的手就停滞在空中。

      石永福呆了一会儿,起身为儿子掖好被子,回东屋去了。

      石磊并没睡着,若此时有人与他相对而卧,就能清楚的看到从他双眼流出的泪水。

      知子莫若父。石永福从石磊的反常知道儿子有了闹心事。他帮不上忙。这么多年石磊从未向他诉说过心事。

      石永福感到力不从心,他坐在东屋桌前摊开了几页稿纸,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始。

      晚饭时,石磊睡得很熟很深,年轻英俊的脸庞在睡梦中竟也皱着眉头。

      十一点半,石永福泼掉西屋的凉茶,将一只暖瓶放在三屉桌上,回屋歇下了。

      人活在这世上没有完全的自由,人的身体和感情也不完全属于自己。当我们对某人某物产生了依恋,我们的行动和思想往往会不自觉的被其左右而不自知。

      中午的一通电话,让石磊既愤怒又难受。女朋友抵挡不了家人压力,明天要和一个有权有势的吃得肥肥胖胖的富家公子结婚了。这让石磊的世界有些倾斜。不就是钱嘛!石磊虽然混-,是常人眼中的渣滓,但他不是穷人。

      凌晨两点,石磊出了家门。雪依然在风中起舞,街道上积雪深达半尺。他漫无目的地转了大半个城,四点多,走进了某城。

      几名前台服务生瞧见石磊,急忙喊声“磊哥”。领班上前帮石磊脱了军大衣搭在自己胳膊上。

      “阿峰,大哥在吗?”石磊有点疲惫,冲大伙儿点点头算是招呼。

      “在呢。好久不见磊哥,快想死我们了。磊哥最近干嘛呢?下这么大雪,天老黑的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不就成了!”

      “真是话痨。”石磊将手搭在阿峰肩上,嘴角弯了弯,勉强笑笑说:“我也想着大家伙呢。大哥在哪?”

      阿峰伸左手弹钢琴般弹了几下。石磊会意,到吧台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直接上楼去了。

      刘斌三十来岁,有点发福。接到电话他忙叫过手下附耳交待了几句,这才急匆匆的出了赌场。当他走进办公室,看见石磊正面窗而立,便停下脚步,思索着没有说话。

      石磊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说:“斌哥,我想买辆车。”

      刘斌沉吟片刻,上前拍拍他双肩,“为一个女人!”说着话他转到桌前拉开抽屉拿出张结婚请柬扔在桌上,又提笔签了张支票递给石磊。

      “嗯,去婚礼现场闹腾闹腾,出出气出出名再出个别的意外。幼稚!”刘斌吼着:“你现在不怕你爸伤心了?”他大概觉着自己火气太盛,停下压了压火。

      石磊浑身一震,又听刘斌缓缓说道:“当年我就是因为一时冲动和人玩命,结果我弟弟被人黑死,我妈也绝望的喝药自杀。磊子,有些事后悔都来不及了。”刘斌说完,把支票撂在桌上背转身去。

      石磊怔怔的看看他的背影,上前抱着刘斌喊了声哥就开始呜咽,闹得刘斌也眼窝发胀。

      刘斌认识石磊是在三年前,当时石磊领着几个混混砸他的场子。刘斌看中石磊的身手,并不和石磊计较,反而请石磊做了自己的兄弟,石磊满心愿意。刘斌一直把石磊当作自己亲弟弟看待,黑道上事从不让他粘手,倒是石磊经常犯事得他摆平。石磊对刘斌感恩之情在不知不觉间转换成深深的依恋。对刘斌而言,石磊不是黑道中人,石磊是他弟弟。石磊却认为,大哥是黑的,他便也是黑的。

      刘斌由着石磊哭了个够,他哄孩子似的为石磊擦去眼泪,一边说:“好了不哭了,你一哭不打紧,哥心疼着呢!”他抱着石磊摇晃着说:“磊子,还想出去兜圈的话,开车小心点。”说完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在石磊眼前晃了晃。石磊红着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

      石磊半夜出门,让石永福一宿没睡踏实,他吃过早饭上班路过邮局时,把一封信塞进了路边邮箱,风雪中,他的背影虽苍老却从容。

      天亮后,石磊从城的-爬了起来。他伸着懒腰拉开窗帘站在窗前看了看。

      窗外雪花飞舞盘旋,整个县城像是披着洁白婚纱的睡美人,在北风的交响中安静的等待着王子的轻轻一吻。

      刘斌站在门外笑着叩叩门,“想啥呢?”然后走到窗边。

      石磊喃喃的问他:“哥,美吗?”

      “美!”刘斌揽住他的肩膀感叹道。就在这时,二人感到脚下轻轻一震……

      1999年11月29日,辽宁岫岩和海城交界处发生5。4级地震,岫岩县城震感强烈。

      石磊跑到父亲上班之地已是气喘吁吁。公司院子里挤满了人。石磊连声喊着爸,当看到石永福从人堆后面答应着挤过来时,他扑上去紧紧的抱住了父亲,再也不舍得松手。

      千禧年钟声敲响时,千年虫并没有像人们所担忧的全面爆发。2000年元旦过后,石磊告别父亲踏上了“打工”之路。

      石磊准备出去转转看看,一为散心,二为寻找机会,三则是他自己的心事。石磊走之前,石永福塞给他两千元钱,他只得拿了。然后,石磊告别了刘斌和兄弟们,开着车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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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13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4:07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石永福的信寄往了南阳。纪东收信时,正着急上火又无可奈何的周旋于家人、准岳父母和准媳妇之间。

      纪东和袁晓云同学三年,然后又加六年,他追了袁晓云九年。袁晓云终于肯嫁给他时,纪东激动的差点哭了。他感到爱一个人实在比八年抗战都难。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一热就是九年,稍有不慎死的只有自己。袁晓云是他的初恋他的梦,若没有这个梦,他就会觉得生不如死。

      纪东在追梦的几年里没少以酒浇愁,他不知道,袁晓云也不会让他知道……袁晓云是在心目中的白马被别人牵走后,才悲伤绝望顺水推舟的照顾了他。袁晓云挺委屈,她想不通她的命咋这么苦。她在那匹白马结婚时才泪眼婆娑的认识到自己不够开放,尽管她在梦里已多次献身于王子,但她现在知道自己只能和一只癞蛤蟆过初夜了。

      纪东求婚成功后躺在被窝里狠乐了一宿,但不幸的是第二天他的成就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准岳父母拼了命把女儿养大自然得卖个好价钱,袁晓云更是自比奇货非珠光宝器不嫁并声明不与婆婆公公共同生活。纪东心酸地瞧着父母不得不用毕生积蓄另给自己买了套房子,心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吃错药追了九年追到这么一个货色。

      纪东心里正骂着的时候,袁晓云又不识趣的打来了电话。挂上电话,纪东躺在-忍不住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女人……啊!女人!”

      石永福的信恰在此时到了他的手中。

      “纪东:你好。我是小磊的爸爸,知道你是小磊南阳的战友。我从小磊的通讯录中找到了你的地址,叔有点事冒昧的想求你帮个忙……如果打听到了,看看他的家庭条件好不好?为人咋样?儿女怎么样……小磊不知道这件事……”

      纪东将这封信反复看了几遍。石磊在部队就是个有故事的,没想到他的身世更让人心疼。他在震惊之余,更添了几分感动和敬佩。爱子如此,不是每个为人父母者都能做到的。

      缘于一份信任,纪东在心中答应了石永福。叠好信,他把信藏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李凤珍就把儿子从-叫了起来,说是有他电话。

      纪东从-爬起来边套衣服边嚷嚷,“哎,来了。妈,谁的电话啊?让他先等着。”

      出了卧室门,纪东就打了个-嚏。

      电话是公司王强打来的,让纪东上午早点过去。挂了电话,纪东半闭了眼伸个懒腰,“大冷天,老阴炮去哩怪早。”说着话他钻进厕所关上了门。

      老阴炮王强今年二十七岁,五尺多高,胖胖的白净脸上很难看到笑容。从部队回来后,他缺乏锻炼的身体便开始发福,小啤酒肚业已显山露水。这会儿,他正躺在小区办公室里,床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P股,袅袅青烟兀自冒个不停。

      王强退伍后就进了这家房地产公司。五年下来,他靠着聪明脑子和实力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前几天,公司派他到这个小区任职,职务是小区主任。他一接到任命就进驻了自己的办公室,吃喝拉撒也只在小区一平方公里范围之内。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王强在事业丰收的同时,第六任女友和他和平分手毫不犹豫的投入了他人的怀抱。现在王强顾不上想儿女情长,他懒懒的躺在钢丝-想着上司和他的一席谈话。

      [赵丰林坐在办公桌后笑眯眯的看着王强,“怎么样?有信心吗?”

      “董事长,”王强掂掇着措辞,“您这么信任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噢,呵呵,这是公司董事会的决定。这几年你的工作表现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大家相信你的实力。”赵丰林拿起桌上一张纸,说:“你先看看。”

      王强急忙起身上前接过仔细观看。

      “公司下一步准备在各个小区配备保安,考虑到你曾在部队呆过,想先从你那个小区搞起,你先拿个方案,报上来我们看了再决定。”……]

      王强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成则风云际会浮摇直上,败则不仅后事堪忧,而且就此止步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他再也躺不住,从热被窝里扎挣出半截身子,连忙拿起旁边长条椅上的毛衣套到头上。

      出了门,王强不由缩缩脖子。还不到元旦,天上竟然飘起了小雪花。

      王强的办公室在小区最后边,站在门口可以直接看到西边的车库,迎门十几步便是住宅楼,紧挨着办公室是个水电配置房,旁边是个水冲式小厕所。

      厕所门锁着,王强--衣兜,回转办公室拿了钥匙打开厕所门,才急忙跳着双脚拉开了裤链。

      这是个新开发的小区,巴掌大块地凑合着起了三栋楼。楼层均为六层,样式新颖,独特的飘窗设计为整体增色不少。楼层主体已完工,只剩窗户张大了嘴巴吞吐着风雪。三栋楼占据北、西、南三个方位,呈不规则形状分布。南楼南边接着围墙处建了个车棚,西楼北则是车库,北楼后面就是王强的办公室。这三栋楼一起包围着中间一块空地,空地往东出大门是条偏北走向的凹凸不平的小路,直交到文化路与八一路口,再向西两里就是三里桥。小区周围则是高低错落的民居。

      王强出了厕所,惬意的舒一口气,背着手视察一圈自己的势力范围,然后走进楼层的地下室。地下过道乱糟糟的扔着水泥袋、烟头和报纸等杂物,空气中弥散着-sao味。他皱皱鼻子,在靠墙的几张烂报纸上坐了下来。王强在小区建设初期就负责盯着这里,当承包商们如蝇逐臭般阿谀他的时候,他尽管心里美滋滋的却并未忘了自己的前途。主体用料固然马虎不得,边边角角却也得一丝不苟。他只在一些不起眼的防渗处理上动了动脑,手里便有了几个闲钱。

      王强闭了眼靠在墙上想事。今-窗的要进入工地,电得让纪东给接上。纪东这小子还拿着配电房钥匙。身边有这么个助手,还是谨慎些好。他想到这里看看手表,起身走到空地里张了几眼,招手喊过工地看场老头交代几句,出大门吃饭去了。

      纪东在厕所里折腾半天,出来时发现天上飘起了雪花,这让他兴奋不已。“妈,下雪了!”

      纪东家在烟厂附近,独家小院三上三下,上边起脊。院子正中用红砖铺了两米宽一条路。路东一间厨房。路西南边搭了个葡萄架,上面爬着几支枯藤,下面一块小菜地里长着黑白菜和青蒜,北边则是一间小卫浴。

      李凤珍正在厨房往碟子里盛菜,听见纪东大呼小叫,抬头看见儿子敞着怀就过来了,下巴上还流着血,不由得皱眉摇了摇头,“和你爸一样,让人操不完的心。妈没见过下雪啊?快把衣服拉好,瞅你脸上刮的!马上结婚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纪东挠挠头拉好衣服又--下巴,见到手上的血痕却嘿然一乐,“妈,我这不是还没结婚嘛!”边说着话边捏了块鸡蛋扔进嘴里。

      “油嘴滑舌,将来不愁没人管你。”李凤珍皱眉打开纪东手,往炒锅里倒些油,又扔进葱姜末,“手也不洗洗!把桌子支上。”

      “是,母亲大人。”纪东眉飞色舞的笑着支好桌子,然后扬扬眉,问道:“我爸又出去散步了?怎么还不回来?”

      李凤珍瞧了眼外面,边炒菜边说:“你爸和你姑去监狱了,这会儿俩人怕是已经到了。”

      “去看我表弟。”纪东说着话倒水洗脸,“怎么不对我说一声?”

      “给你说了你也去不成。小成今天出来。对了,中午你下了班到市场上买点菜,你姑他们在家吃饭。”

      南成是纪东姑家表弟。纪东的父亲纪伟峰一共兄妹三人,父母随大哥纪伟山在农村生活,纪兰是他们妹妹。

      纪兰和南得刚婚后五年离婚,南得刚再婚后南成就一直和母亲共同生活。纪兰没有再嫁,一个人拉扯着南成过日子,虽然南得刚每年都会支付一定的抚养费,但毕定有限,纪兰还得靠工作来养活自己和儿子。

      南成从小被扔惯了,长大后又和一些社会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在九六年因抢劫锒铛入狱。

      纪东上小学时第一次见到南成,南成那年四岁,胖呼呼的小脸憨态可掬。纪东最喜欢捏南成的小鼻子,南成为此没少掉眼泪,纪东也没少挨打。

      李凤珍说完,见纪东低头不说话,知他心中感慨,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纪兰命已够苦了,南成又是这样,真不知纪兰是怎样熬过来的!南成出来了虽然是好事,可以后怎么办呢?念及此李凤珍心中也是黯然。

      功夫不大,饭熟菜就。纪东抢着为李凤珍盛了碗玉米粥,碗里摞满了红薯块,自己却稀稀的盛了一满碗。纪东不爱吃红薯,爱喝玉米粥,李凤珍也无可奈何。

      李凤珍边吃饭边唠叨着,一会儿说纪东得操心着把新房装修一下,一会儿又感叹自己做姑娘那会有块手表就不错了……李凤珍说什么纪东都是嗯嗯答应。

      吃完饭纪东扔下碗筷就准备逃,李凤珍却没忘再交待儿子几句。纪东应了一声推上自行车就走了。

      出了大门,纪东没有直接去上班,而是骑车去了解放广场。他在解放广场转了一圈才慢悠悠的折转新华路,嘴里哼着《在那遥远的地方》,虽没唱出歌曲意境,背上却真的感觉到了皮鞭轻轻抽打的滋味。

      王强喝了碗豆腐脑,又吃了几根油条,还觉得手脚冰凉,于是又叫了一瓶小二锅头,喝完了看看手表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小饭店。回到小区,他问了看场老头得知纪东和装门窗的都还没到,想了想,反正急也急不来,便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老头闲聊。老头赶紧让老婆子出去买了盒烟。

      等到纪东到达小区,王强已灌了一肚子茶,跑了三趟厕所。

      王强看着纪东骑个破车摇摇摆摆进大门后,他看了看表。纪东迟到了半个小时。王强心里虽颇有微辞,却只是皱了皱眉,憋着没吭声。上有纪伟峰罩着,纪东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王强嘀咕着站起身,随手拍了拍P股,然后冲着老头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向纪东走过去。

      纪东看上去有点狼狈,头发上稀稀啦啦几片雪,右裤腿上还粘了一-泥水。

      王强看着觉得好笑,双手揣在裤兜里揶谕道:“老纪啊,看美女走神了吧?”

      纪东停好自行车,一脸沮丧的说:“是够霉的,路口拐弯碰见辆疯摩托,溅一裤腿。”说着接过王强递来的卫生纸擦拭泥水,抬头冲王强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说:“你猜我刚看见谁了,就那摩托上。”

      “谁啊?”

      “就前几天踹你那女人。”

      “哎!我说纪东,怎么什么事到你嘴里都得变味呢。明知道我们已经吹了,你刺激我是吧!”王强黑了脸做势要收拾纪东。

      纪东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个月谈仨吹仨,你这水平没几人能比的。”

      “知道你那臭嘴吐不出象牙。”王强只有苦笑。

      俩人边走边说着话。

      “大冷天把我喊来干嘛?”

      “不喊你也得来,哪天见了你爸非告你状不可。”

      “老阴炮,这事你可真没少干。”

      “诬陷吧你!行了,赶紧开门,接上电就没你事了。”

      “好啊!那待会我可就回家了。”

      “我……当我没说。”

      纪东打开配电室,接好电,关上门。二人到办公室看会儿报纸,然后干瞪眼坐着,直到装门窗的来敲门王强才去往前边。纪东则躺在-盯着天花板想着装修房子和筹备婚礼的事。

      纪东没想多久就听到了袁晓云的大嗓门,虽然他听见这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开了门。

      袁晓云提溜个小包扭进门,一进门就开门见山。

      “纪东,我妈让我来找你,问问房子装修得咋样了?”

      “特派员,回去报告你家妈妈,我正想这事呢,等装修好就娶她……呃……姑娘进门!”纪东故意在中间打个嗝。

      袁晓云果然不高兴,“怎么说话呢?纪东你给我记着,当初可是你追的我。追我那会儿谁说的星星月亮都能给我摘?我妈不就要了点彩礼钱,你至于给我唱黑脸吗?”袁晓云伸手比着小指肚。

      “一点儿?!”纪东重重哼了一声,停半天又叹口气,“算了!装修的事找这里边工人就行了,其他事咱们再商量吧!”

      “还商量什么啊!你看哪个新娘象我这样好说话,让你买个项链戒指跟杀你似的。不商量!我妈说了,结婚那天必须得用九辆桑塔纳,我们家人多,我妈还说这代表幸福永久。”袁晓云盛气凌人。

      “行行行,永久永久,咋听着像是永久自行车呢。”纪东感觉头都大了,笑着哄袁晓云,“口渴了吧,我给你倒茶,你先坐下消消气。晓云,你一生气可真漂亮……我真没骗你。不过你不生气更漂亮。嘿嘿,嗯,这才是我的好老婆呢。亲个……好香……啥?又是你妈,噢对对,是咱妈……中中中,咋着都中。”

      打发走袁晓云,纪东就一溜小跑的转到车棚对着墙根浇了泡-。解放了自己的纪东像打了大胜仗。跟我斗,哼,小女人。纪东这样想着不觉就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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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14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4:22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纪东晃晃悠悠上楼找着了王强。王强正在和工头小声嘀咕着什么,抬眼瞧见纪东过来,便和工头说了句话,接着从怀里掏出烟让了一支,又扔给纪东一支。工头接了自去干活。

      纪东对王强的这类事已习以为常,遇着了就忍不住要挠挠-。他接住香烟凑到王强跟前借了火,然后嘿嘿笑着说:“强哥,干啥哩,神神秘秘的?借你俩工人使两天。山哥那边工人都撤了。”

      王强伸胳膊揽住纪东脖子,左手拍拍纪东胸口,故作不满的说:“这话可见外!咱弟兄俩有啥说的,等你结婚那天哥哥得给你递个大礼哩。”

      “真哩?哥你现在就给我得了,咱妈让我回去买点菜,我忘带钱了!”纪东没脸没皮的笑着说。

      王强苦着脸长出口气,从兜里掏出钱,拿张五十的递给纪东。

      “小器。别拿假钱蒙我啊。”纪东得钱不饶人,“那下午他们去时你给我打电话,我请几天假。”说着,他故意仔细的瞧了瞧才把钱装进口袋。

      王强瞅着纪东笑骂道,“害伙!”

      明着要总比不要强。纪东这小子就这点好,要的也不多,好哄。只要自己不过分。王强的逻辑自有他的道理。

      “说完没?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消失。”王强瞅着纪东美滋姿的出门下楼,掏出钱点点,无奈的叹口气,回转身又找工头说话。

      纪东出大门便直奔三里桥。在工业路口,他瞧见了邻居韩海。“海子哥,嗨,嗨。海子哥,看啥哩?”

      韩海正骑在路边的摩托上抽烟,听见声音扭头看见纪东,忙招手让纪东过去。

      纪东骑车上了人行道,韩海递给他一根烟,“你咋跑这儿来了?”

      “买点菜,中午我姑和表弟搁家吃饭。”纪东骑在自行车上点着烟,问道:“下雪天还跑摩的啊?”

      “不跑咱娃儿吃啥啊?”韩海扔掉烟头双手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婶让你买的吧?平常可没见你买过菜。”

      “嘿嘿,我这表现一回就让你瞅见了。刚喊你半天,你瞅啥哩?这街上可是美女如云哈哈……”

      “瞅个屁啊!哥我穷哩留不住老婆,谁敢跟咱!”韩海有点英雄气短,看着纪东没心没肺的瞎乐,暗自叹息着无奈地笑笑。自从和老婆离婚,他就没想过再婚,原因是什么,他说不出口,尤其是对纪东。

      纪东嘿嘿一笑也不接茬,笑着扯开话题,“又没跟你张嘴借钱,你哭啥穷!穷哩挂着手机?穷哩有钱逛窑子?”

      韩海也不申辩,“我就这点事只听你搁嘴里翻来翻去,要不哪天我找人帮你破破身?”

      韩海说完看着纪东,见纪东有点不好意思,闭着眼挥挥手撵走了他。

      纪东到家把菜交给李凤珍就直奔堂屋。李凤珍刚把米饭蒸上,从纪东手中接过来便坐下择菜。堂屋中纪伟峰和纪兰正坐着说话,却不见南成。纪东喊了声“姑”在纪伟峰身边坐下,急切的问道:“咋没见我表弟?”

      “在洗澡呢。”纪兰-了难得的笑容,“小成路上也在问你呢。你们兄弟三年没见了!”

      纪伟峰怕纪兰想起旧事伤心忙岔开话题,“小东,把你衣服找几件给小成拿去,待他洗完好换洗。”

      纪东答应着到楼上西屋翻腾了一阵子,将-裤和外套抱着就跑到楼下,却被纪伟峰叫住。

      “这么大了也该稳重点了。我和你妈已经跟那边商量妥了,他们要求虽然高了点,但也不是太难办,元旦你给我把婚结了。过罢元旦公司要招保安,我决定让小成去,你也跟着去锻炼锻炼,顺便看着他些。瞧你这样子,哪像个兵?我可听说你在那边上班可自在着呢。记住,爸全指着你给挣面子呢。还愣着干什么,把衣服给拿过去。”

      纪伟峰一通数落,纪东没敢还嘴,一得到大赦就赶紧出了堂屋,原本的好心情也跑到爪哇国了。纪东从小到大就怕他爸,一来是被打怕了,再就是纪东总是不占理。

      纪伟峰冲着儿子发顿脾气,因有纪兰在旁打岔,也就没说太重,不过他心里没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早已经是成年人。

      纪东已经25岁了。纪东嘴上不说,心里却也嘀咕。从出生到现在,他能做主的事几乎没有,猛追袁晓云完全是他一意孤行,但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很糟糕,风险性太大,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大都是纪伟峰安排好了的。纪东觉得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一时却又难以把它具像化,直到他被纪伟峰愤而逐出家门,纪东才明白自己只是不想活在父亲的影子下,他需要释放出完整的自我。

      纪东无jing打采的靠在卫浴室外敲了敲门,拉长了声音有气无力的说:“小成,你东哥来伺候你-了。”

      门响了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光头。南成显得异常激动,重获自由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有憧憬,似乎也隐藏着些许桀傲和看破红尘般的淡漠。

      纪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南成会是光头。南成大体没变。纪东感觉南成成熟了许多,让他奇怪的是南成眼中流-的淡淡的风尘和沧桑,这是南成这个年龄不该有的。

      纪东很想亲热的--南成的光头,但他想了想终于没这么做。他很温暖的笑了笑,“小成,哥想抱抱你,拿着衣服快进去,别冻着了。”

      “东哥……嗯。”南成接过衣服关上门。

      监狱的确改造人。三年对南成来说,不长也不短,但在没有亲情的日子里,年轻的心往往是最脆弱的。21岁南成的未来还很长,但注定会很难走,监狱生活决定了他的与众不同。

      南成望着镜中的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他默默的抽出皮带,轻轻的抚-着,有一瞬间他红了脸,但随即而来的迷茫像雾一样蒙住了他的双眼。

      吃过午饭,南成因有几年没和纪东见面,要在这边住几天,纪兰便放心的回家去了。纪东接到王强的电话,说工人已过去,便领着南成去装修婚房。就在这个下午,王强写好了保安的-与培训计划。

      雪下了一夜才住。

      天刚亮,纪东就醒了。他趴在被窝里瞧了瞧身边的南成。南成轻微的呼噜着睡得正熟,整个头都蒙在被子里。

      纪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身边多个人让他有点不适应。南成夜里缠着他说了很多话,把他的瞌睡赶跑后,自己却香香的睡着了,害得他一夜没睡安稳。

      纪东感到很困倦,但今天还得早点到新房去。昨晚袁晓云打来电话,说是她妈要去看房子。袁晓云自顾自的啰唣,纪东听得快烦死了。袁晓云不依不饶的口气让他很反感,当时就发火了,偏偏挂上电话又挨了纪伟峰一通教训。

      纪东委屈的只想哭。袁晓云根本就搞不清将来和谁过日子,顺着糊涂爹妈的糊涂思想糊涂要求,只管一大箩筐条件翻着花样更新。纪东结婚可不是为了找个妈,而且还是个毫无主见的妈。纪东是爱袁晓云,可这不等于就会完全抛弃自由给人做一辈子牛马。

      纪东坐在-发了一会儿呆,开始羡慕身边熟睡着的南成。

      早上五点整,王强准时起床,洗漱后就拿着熬夜做成的计划书出了门,去总公司之前,他先往家里拐了一趟。

      王强家住城西白庄,一个小院子,三间老瓦房。父亲王玉翔老实巴交没什么能耐,同着老婆邵冬梅在巷弄里开了个小小的小卖铺。他们的大女儿王秀已经出嫁,小女儿王菊在南方打工。

      王强在家只简单吃了几口就匆匆赶到总公司,从总公司出来时便看见了纪伟峰。

      纪伟峰这几日也有些着急上火。两处小区工程已经在收尾,下一步就要准备房屋的推介销售,赵丰林却把-培训保安和售楼的任务一股脑塞给了他。

      王强站住笑着说:“纪叔早,有些日子没见您了。”

      纪伟峰看见王强,停步想了想笑道:“有十几天了吧?今儿你可来得够早的。计划做好了?赵董什么意见?”

      “今天就是来送这个的。董事长也没说什么。纪叔,下一步您可就直接领导我了。”

      “呵呵……好好干。”纪伟峰拍拍王强肩膀转身要走,却又站住了,“先等我一下,找你有点事。”说完匆匆进门上楼去了。

      功夫不大,纪伟峰就下来了,看见王强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就冲他招招手,俩人出了门骑车边行边聊。

      “纪叔,啥事啊?”

      “嗐,没啥大事,还不是纪东。”

      “叔您放心吧,纪东在那干得挺好的。”

      “呵,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这不就是想让他跟着保安一块儿训训,再不管他就飞天上去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抓他。”

      “纪叔!纪东可是电工啊。”

      “我知道,先让他兼着。怎么?你怕不好带他?”

      “不是。纪东当过兵,脑子又聪明,让他和保安一块儿训……”

      “有我呢,他要是不听你的瞎捣蛋,我收拾他。对了,我想让纪东他表弟也去,那小子也是个不老实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叔您就放心吧。有您这话在这,我保准不让他们当野战军。”

      “哈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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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4:37 | 只看该作者
    纪伟峰和王强在商场路口分手后转向南行。赵丰林要求-广告在千禧年前打出来,元旦过后即展开首批录用培训工作,培训期为半个月。在此期间,售楼处必须建成并装修完毕。纪伟峰目前首要任务是完成两小区售楼处的选址。

      纪伟峰看看手表,日期显示为12日。

      九点三十分,纪伟峰进入中州路居梦小区。纪东的新房也在这个小区。

      小区主任冯云山正在一号楼上仔细检查窗户密封性能。整个小区四栋楼的门窗在交付前他本已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问题。现在,他主要查看窗户下檐是否有渗水,以便及时采取措施。

      冯云山听到楼下有人喊他,便拉开窗户伸头往下看。纪伟峰在楼下瞧见了朝着他招招手,冯云山便一溜烟儿的下去了。

      冯云山今年三十五岁,媳妇郑霞下岗后在新华商城给人打工,女儿冯逢正在上小学。他自小父母早亡,叔叔冯海涛因为他的缘故没人肯嫁给他,至今孑然一身。

      冯云山呼哧呼哧喘着气跑下楼,刚出楼门便脚下一滑。

      纪伟峰瞧着冯云山一个坐墩撂在雪地上,不禁哈哈大笑,忙上前扶起他笑道:“着什么急,摔坏了你叔可要不依我了。”

      冯云山拍拍P股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纪叔,我……”

      “呵呵……我还不知道你?长这么大你摔过多少回了?你叔还好吧?从他退休后就没咋见了!”

      “好。我叔也想着您呢。”

      “有时间我还真得去看看老哥哥。”纪伟峰有点动情,他拉着冯云山的手拍了拍,平静一下心情说道:“云山啊,我想把打-广告的事交给你去办,最好在这个月22号能在报上登出来,这边售楼处的地点你也自己决定,一个月时间给盖好装修好。怎么样?”

      “叔,我尽力。”冯云山想了想肯定的点点头。

      “好,有事跟叔说。纪东他们来没有?”

      “嗯。他那屋工人倒是来了,纪东我没见着。”

      “那行,我走了,得去请个人,到时好给售楼员工上课。”

      冯云山把纪伟峰送出大门,瞧着他向西去了,一转身,眼瞅见纪东正远远的打东边过来。

      把时间往回拉一点。

      李凤珍候着家里三个男人吃过饭,将丈夫送出门就转回厨房收拾碗筷,进屋却看见南成正拿了丝瓜瓤子在刷盘子,便笑着上前接过来瞧着南成嗔怪道:“水凉,别把手冻坏了。瞅这手都成红萝卜了,赶紧回屋拿干毛巾擦擦去。”

      南成出了厨房,看院子里积雪尚未清理干净,便去拿了扫帚扫院子。李凤珍寻声瞧见后无奈的笑了笑。

      纪东枯坐在堂屋门里瞧着南成,看着南成把积雪都扫到菜地边,他才转身回屋拿了几百块钱喊了南成准备出门。

      李凤珍忙叫住了纪东,转回屋拿出张活期存折交给他,“有时间和晓云去看看家具。”

      “妈,地砖还没铺好呢?买家具早了点。昨天你给我的还没用完呢!”

      “拿着预备着。”

      “妈你烦不烦啊?”纪东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南成看纪东扔下自己就跑了,忙上前对李凤珍说:“二妗,东哥昨天太忙有点心烦,您可别生气。”

      “这个死犟筋。唉,小成你撵你哥去,把存折给拿上。”南成只得接过存折推车出门去追纪东。

      李凤珍看着南成转过墙角不见了,叹口气解下水裙,转身回屋收拾东西准备上班。身为中学校长,她不像纪伟峰那样对儿子大包大揽,她从不干涉儿子的私生活。李凤珍从袁晓云登门那天就没相中这个未来媳妇,更对未来亲家的作为颇有微辞,但一来这是儿子的选择,二来是因为丈夫猜测儿子与袁晓云已然做了那事儿。纪伟峰说:“现在的孩子什么事不敢做!做了就得负责。”李凤珍也只得答应了。纪东今天的反常,并没引起李凤珍的注意,在她看这不过是儿子与袁晓云之间闹闹别扭,没什么大不了。这会儿她已经锁好大门,骑车上班去了。

      南成很快追上了纪东。纪东两手插在裤兜里边走边踢着雪,南成说了半天他都没抬头搭腔,只得推车跟着他。

      雪后的天空透着清-,阳光透过密集的枝杈斜-在中州路,把纪东的身影在身前雪地上拉得很长。

      冯云山站在大门口看着纪东垂头丧气从身边经过,招呼也没打一个,他疑惑的朝南成虚张几下嘴,南成无奈的摇摇头。这时,门外一辆满载白玉兰的卡车驮着植绿工人摁着喇叭开进了大门,冯云山只得撇下纪东招呼着工人干活去了。

      王强和纪伟峰分手后回到小区,工人已在楼内安装门窗。王强上楼看了看又转身下楼。他站在大门口等了半天才等到植绿车辆。王强候着车进门后跟着交待几句又匆匆出去了。纪伟峰交待让他自选售楼处地址,他得早做早完工。

      时间过得很快,十一点左右,袁晓云驮着纪东的准岳母进入居梦小区。此时,纪东已在阳台上站了一个小时,身边扔了一堆烟头。

      纪东看见了袁晓云和她妈,没动。

      南成站在客厅里看着工人在厨房里砌台子。这是三楼,两室两厅一厨一卫,设计还算合理,装修已近收尾,偌大的房屋里只有瓦刀敲击砖头声梆梆作响。

      袁晓云领着她的胖妈妈爬上三楼,她使劲砸了砸门。纪东一直没把钥匙给她,每次来她都很恼火,但每次她都被纪东哄的忘了这回事。

      南成上前开门。袁晓云瞅瞅南成,她不认识。

      袁晓云四下看了看,“纪东,纪东。咱妈来了。”正在厨房干活的两个工人伸出头瞧一眼又表情古怪的缩回去。

      袁晓云让南成感到吃惊。这个女人,眼影太重,口红太艳,粉底太厚,下巴和脖子明显分家……

      等到袁妈妈喘着气挤进门,南成彻底服了纪东。

      南成意识到这就是纪东夫人和丈母娘了。“阿姨,嫂子,东哥在阳台上。噢,我是他表弟。”南成回答着袁晓云疑问的眼神,“我叫南成。”

      袁晓云上下打量一眼南成,噗哧笑道:“咋瞅着跟个劳改犯?”

      南成气结。

      纪东掐灭烟头回到客厅,瞧着袁晓云母女疲惫的一笑,“伯母,晓云,你们来了。小成,下去到山哥那再提瓶水,把他那茶叶茶杯也拿来。”纪东打发南成下楼,“屋里现在什么也没有。伯母,我跟晓云陪您看看。”

      “纪东啊,这房子还准备咋弄?”准丈母娘边看边问。

      “等下午拾掇利亮再弄点家具一摆就中了。”

      “太简单啦!这冬天屋里不得铺块地毯?这门也得包一下。还有这儿,客厅和餐厅得弄个隔断吧。还得吊顶……”

      纪东越听越不是味,忍不住打断准丈母娘说道:“这又得不少钱,等结婚后再添也中,弄一P股账,将来不还是我跟晓云还。”

      丈母娘听完马上黑了脸,拉着袁晓云扭身就要出门。

      纪东气噎在当地,冷淡的说:“袁晓云,你说咋办?”

      袁晓云回头哼了一声,“咋办?能咋办!照俺妈说哩,不中就不结婚。”说着话转身出门。

      纪东红了眼,冲着袁晓云背后发狠:“这可是你袁晓云说哩。不结就不结,老子打光棍儿也不要你这号女人。”说着上前砰的一脚踢上门。

      厨房里的工人停下手中活,不知所措的相互看看。好半天,纪东从兜里掏出钱,抽张一百递给工人。

      “这是工钱,活不做了。回去吧。”

      送走工人,纪东关上了门。现在,这个小世界已完全属于他。

      正午阳光温暖的照耀着大地,将积雪融化成水。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纪东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在狭小的天地里将往事一寸一寸撕裂。他闭着眼,没有流泪,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生活总不尽如人意,有阳光的日子总也是阴影最多的日子。人这一辈子的每一天都被情感所控,各种情感支配着人的行为,谁也无法预知下一刻的自己是开心、痛苦……还是绝望。

      南成在楼门口正碰着嘀嘀咕咕的袁晓云母女。两人看见南成立刻收了话头。南成礼貌的向两人打着招呼,“阿姨,嫂子,你们怎么下来了?东哥呢?”

      袁晓云从鼻腔里-出一个冷哼,“告诉纪东,这事没完。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说完拉着她妈扭身走了。

      南成瞧着她们走远,看看手中的茶瓶茶杯撇了撇嘴转身上楼,却瞧见两个工人说着话从楼上下来。南成疑惑的停步问道:“这么快活儿就完了?”

      “没有。俩人吵架了,你赶紧上去瞅瞅吧,别叫出事了。”

      南成听完一愣,能有什么事呢!?纪东从小就乐天,再大的事到他身上都变得不正经。小时把一同学头打出了血,纪伟峰狠心把他揍了一顿关在门外,到了半夜,李凤珍放心不下开门寻找儿子,最后在韩海家见到纪东时,他正手拿着游戏手柄玩得开心。

      南成放下手中东西就往楼上跑,到了三楼刚要敲门,门却开了。纪东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内,两眼布满红丝。

      南成意识到了什么,眼见纪东好好的,紧张的心不由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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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4:57 | 只看该作者
    纪东的目光停滞在白花花的墙面。许久,他动了动嘴角,脸上漾起一丝笑意,但随即汹涌而来的眼泪淹没了他的视线。

      南成看着似笑非笑无声流泪的纪东没有说话。他在心里叹口气,这样场面他也经历过。他满怀酸瑟的想起了狱友哥哥黄立坚。南成出狱时,黄立坚也是这样的表情,只是眼睛内所表达的恋恋不舍与纪东忧伤痛苦茫然的眼神有本质区别。离别令人心痛,决裂则使人麻木。南成还能说什么呢!

      冯云山忙着交待完工人上楼来正看到这一幕,作为过来人,他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明白平时天塌也不怕的纪东是遇到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冯云山上前紧紧的抱住了纪东,“哭啥哩?跟哥说说咋了?晌午了,咱先吃饭中不?小成,关门。”冯云山边说边帮纪东抹眼泪。

      纪东拗拗头躲开了,“山哥,我自己来。”

      三人下楼。纪东在冯云山的小办公室洗了把脸,三人出门吃饭。

      纪伟峰中午回家晚了点,到家时李凤珍正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袁晓云母女从居梦小区出来就等在了纪家门口,李凤珍心平气和的听完了她们的话。袁晓云声称自己怀孕了,纪东却不想和她结婚。原来是袁晓云不甘心自己被一只癞蛤蟆甩了,在其母挑唆下便编了谎登门兴师问罪。李凤珍好不容易用一大堆好话送走两人,便急忙给冯云山办公室打电话,却没人接。李凤珍既担心儿子又担心丈夫。丈夫纪伟峰如果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但这事却不能瞒着他。

      纪伟峰没等听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还反了他了!看看,我早就说过吧。回来我非打断他腿不可!我们纪家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儿。都是你给惯的。”

      纪伟峰气冲冲打通了冯云山的电话,“云山,让纪东赶紧给我回来……行啊!他还有脸喝酒!你告诉他,他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接。否则我……我就权当没他这个儿子!晚上让他给我回来,不然就别认我这爸。”

      纪伟峰狠狠挂上电话,双手叉腰冲着李凤珍吼道:“瞧瞧你生的好儿子,真会给我妆光啊!”

      李凤珍听纪伟峰打电话要与纪东断绝关系,心疼儿子,又见丈夫迁怒自己,已是眼泪长流。“纪伟峰,我不信我儿子能做出这种事,他要有个好歹,我……我和你离婚。”说完这话,夫妻俩都怔在当地。

      冯云山和南成在小办公室刚安顿好醉熏熏的纪东,便接到了纪伟峰的电话。挂上电话,冯云山感到事情很难办,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纪伟峰发这么大脾气。中午纪东在小饭桌上什么也不说,只顾闷头喝酒,谁劝也不听,还把饭店的一张椅子踹坏了。

      冯云山看着南成叹口气,“纪叔让他回去,不结婚就断绝父子关系。”

      南成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以纪东中午的状况,这已是既定事实。

      冬夜漫长而阴冷,北风扫得树枝呼哨作响。冯云山缩着脖子站在中心广场,看着纪东幽灵般的身影转了一圈又一圈。

      袁晓云登门闹了几日,李凤珍和纪伟峰被弄得心力憔悴。夫妻俩从冯云山和南成口中知道纪东是说什么也不会和袁晓云结婚了。李凤珍只要儿子平安,别的倒也不在意,她本也就不喜欢袁晓云。纪伟峰在居梦小区逼问纪东时,纪东任凭他拿着扫把头在身上乱舞也没吭一声。他总不能把儿子打死。到后来,李凤珍索性躲到学校不回家,纪伟峰在逐渐明白真相后也是半夜才回家休息。这样过了几日,当袁晓云终于明白丢人现眼的最终只是自己,纪家便逐渐回复了正常。纪东让南成住在家里招呼父母,自己却在居梦安了家。

      冬至,报社登出了冯云山拟就的-广告。此时,两小区的绿化和灯光照明已经完成,小区售楼处也正在建设中。

      这天一大早,纪东从梦中醒来坐在-出了一会儿神。纪东作为居梦小区的第一位业主在居梦安家后,李凤珍给儿子买了一张床,一个布套式简易衣柜,一台小彩电,连带着锅碗瓢盆吃的喝的也置备了一套,并让南成把纪东的衣服一股脑都转移过来。李凤珍走时还眼泪丝丝的交待儿子照顾好自己,有时间给他爸打个电话,父子之间哪有深仇大恨云云。

      窗外阳光明媚,纪东打开小收音机,躺进被窝里闭上眼享受着宁静的自由。任何心理伤痛都是可以治愈的。他-着手腕上的几个小疤瘌,有些-,但不痛。疤瘌是烟头的杰作,他甚至没感觉到痛就轻而易举的为他的九年之恋烫上了句号。

      冯云山兴冲冲的拿着报纸边敲边喊了半天,纪东才穿着-裤给他开了门。

      冯云山看着纪东钻进被窝,忙将广告指给他看。纪东接过只瞧了一眼又还给他,“哥,你也就这水平!”说着话笑着躺倒了问:“大清早就为这个喊我,那我得恭喜山哥-作发表了。请客不?”

      “你就损吧,好歹也是铅字。”冯云山叠起报纸在床边坐下,“东子,这也是个机会。”

      纪东不明白,“啥机会?”

      “和纪叔和好的机会呀!纪叔那是一时气话,他心疼着你呢!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问你。”冯云山没想到自己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居然还能一本正经。没办法,不能眼瞅着他父子俩真的断绝来往,而且纪东也得找个事干。有事干着,人想得就少。

      纪东没吭声。这些日子纪东总和冯云山搁一个锅里搅勺子。冯云山虽然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艰难,但他始终把纪东当亲兄弟看待。纪东心里很清楚。

      有时候自由远没有想象的那样遥不可及,但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纪东-了,是好事。纪伟峰发话,纪东想重新干回电工必须先从保安做起,除非他不在这个公司。

      纪东闷在屋里窝了很长时间,感觉自己快成了寄生虫。“不是元旦才开始面试吗?给我点时间。”

      “行。”冯云山很满意的点点头,“起来吧懒虫,你嫂子让我给你带了点饺子,待会儿下了咱哥俩再喝几口也算过了冬至。”

      “啥馅的?山哥你做好了给端来吧!”

      “嘁,不吃拉倒,我自己煮了吃,不巴结你。”冯云山说着自己先笑了,“东子啊,你就是个小白眼狼。”

      纪东嘿嘿笑着掀开被子便蒙了过去。

      临近元旦,纪伟峰明显忙了起来。赵丰林召集高层会议,要求各部门将全年工作和财政收支详细情况分别做出书面报告和报表呈交至总公司。赵丰林在会上明确表示下一步将在中州东路开发大型高档商住小区,要求尽快回笼资金,这意味着纪伟峰分管的两个小区的商品房销售必须立即展开。

      纪伟峰分别给王强和冯云山打了电话,要他们加大进度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早做完售楼处工程,并特意叮嘱王强做好保安和售楼人员的面试工作。

      纪伟峰在和冯云山通话时想问问纪东,却终于没张嘴,倒是冯云山主动的说了说纪东的情况并让他放心。

      纪伟峰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儿子不在家,妻子李凤珍没少埋怨他,他每次看着南成就想起纪东。

      这个死犟驴,也不给他老子打个电话。纪伟峰有点生气,他坐在办公室闷闷的点着烟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事不放心,还是决定去看看两个小区。

      王强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王强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吐着烟圈,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一沓宣传品。另一人站在桌前手里夹着烟一边比划着嘴里还在不停的介绍着产品的优点,模样煞是谦恭。

      王强瞧了半天,直等那人说到口干舌燥,才撂开手上东西笑了笑说:“你们这太阳能和其他产品比较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再说我们公司有规定,不准推销商进入小区宣传产品,你能进来已经是破例。你把资料放这儿,我看看再决定。”

      王强说得话中有话,推销商自然一点就透,“王主任,只要能把太阳能实物摆在小区里,咱们什么都好商量。”

      “怎么商量?”王强不动声色的喝口茶,并将另一杯推给推销商,“先喝口茶。”

      推销商好像也不着急,接过茶慢慢品着,“嗯,这样怎么样?摆一天我出两块。销售情况现在难说,王主任总不能让我做赔本生意吧。”

      王强淡淡一笑,说道:“我这么帮你,领导知道了非得批我不可。我挨批的时候,你说不定躲在哪笑着数钱呢。”

      “呵呵,王主任,那咱就这样说,卖一套二十。”

      “太阳能现在不便宜啊。你怎么想起摆小区里了?不好卖啊!”

      “三十,王主任你总得让我多少赚几个。”

      室内烟雾愈来愈浓,王强和推销商你来我往谈了很久。

      纪伟峰到居家小区时,太阳能已经摆在了小区显眼位置。

      王强小心翼翼的陪着纪伟峰转了几圈,纪伟峰没说什么,让王强领着去看了看售楼处工地,简单交代几句就赶去居梦小区。

      纪伟峰到居梦小区时,冯云山身边围了一大帮人。纪伟峰没喊他,只扎了车子立在旁边听着。这帮推销商嗅觉很灵敏,也很难缠,纪伟峰要看看冯云山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冯云山被这帮人缠磨的不胜厌烦,任凭这些推销jing英磨破了嘴皮,他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你们的宣传资料可以放这儿,有买房的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他们看,但东西绝对不能进来,这是公司规定。”

      纪伟峰听得摇摇头又点头赞许。冯云山总是不开窍,这一点他比不上王强。王强所在的居家小区不仅有太阳能,连油漆地砖都堂而皇之一溜排开,相比之下,居梦小区就干净利亮多了。但纪伟峰喜欢的也正是冯云山这一点。

      “云山,你这里很热闹啊!”纪伟峰笑着上前插话。

      冯云山抬眼看见纪伟峰,便不再理睬这帮人,“纪叔来了。”说着扭头瞧瞧这帮人苦笑着对纪伟峰说:“快把我烦死啦。”

      “别嫌烦,以后这小区事儿多着呢。遇事别着急,得学会变通。”纪伟峰嘴里提醒着他,眼睛朝纪东所住窗户看了一眼。

      “嗯。纪叔说的是,小东也说我不懂变通。对了,小东说过两天要回去看您和婶呢。”冯云山外朴内秀,心眼不比任何人少。

      纪伟峰知道他已猜到自己心意,虽明知他可能在哄自己却还是很高兴。这年头能真心为他人着想的不多。

      “行了,你就别哄我了,我儿子我还不……”说到这里纪伟峰不由苦笑,“我还真不了解。好了,我走了。抓紧你那工地。”

      冯云山跟着送出门,回转身也望了望纪东的窗户。窗内,纪东正站在窗前刮着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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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5:16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石磊从家中出发后,一路行行停停,车到北京,他犹豫再三还是买上东西去了姐姐家里。

      也许是时间作用,也许是成熟缘故,石泉见到石磊显得很高兴,特意抽时间领着他转了几个风景名胜区,全家又陪着他到长城玩了一天。

      石磊在北京呆了几天才重新出发,一路紧赶慢行,这天下午,车到南阳郊区。他将车停靠在路边,看看前方的指示牌,兴奋地翻出信看了看地址,又笑着设想一番战友相见时的情景。东子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来吧!

      冷空气过后,天气转暖,南阳白河游览区游人日多。

      正是下午时光,温暖的阳光撒在千顷碧波上,流淌着粼粼光影,时有小巧可爱的情侣脚踏船在光影里慢慢移动。岸边的柳树已卸去了华丽的绿装,只将luo枝随微风轻摆。一个个钓者或坐或蹲于树下收竿甩钩,浑然物我两忘,两点jing眸只在小小渔浮世界闪烁。三三两两的游人结对边行边聊,一对对小情侣或依偎于枯黄的-丛幸福呢喃,或手牵着手在林下追逐嘻闹着溯源而上。

      在这个冬日的下午,王强领着十几名保安正在河边训练,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队伍非常招人眼球。

      王强手拿着一根折来的柳枝在队伍前边走边讲。“都站好了,注意挺胸收腹。胖肖武,你这肚子太大了,收不进去也别把P股撅起来呀!”王强用柳枝敲打着胖肖武的P股,无奈苦笑着摇摇头。这次应聘的就这几个,除了纪东和南成身高外貌体形不错外,剩下的纯粹就是一个混编的杂牌军。纪东和南成这两个帅小伙往里边一戳,整个队伍看起来颇为滑稽。

      王强这么一说,立即引来一阵哄笑。胖肖武不好意思的伸手去-耳朵,却被王强一柳枝敲了回去。

      王强皱眉扫了一眼队伍,右手柳枝轻轻敲着左手,“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这已经是第五天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站姿。瘦肖武你出列,纪东,你也过来。向后转。”

      “到。是。”纪东踢出一步立正了向后转,旁边的瘦肖武答应着晃着就出来了。王强看的没脾气。

      “大家看好了。瘦肖武这姿势虽然不错,基本要领也都做到了,可还是缺点东西。”

      王强站在纪东和瘦肖武中间分别扯扯他们的衣袖。这一扯优劣立分。纪东纹丝不动,瘦肖武胳膊却是随势而起。

      “看见没有?”王强捏捏瘦肖武的麻杆胳膊,“打架你倒有劲,这会儿倒挺会偷懒。笑?入列。”

      王强照着瘦肖武的P股轻轻给了一腿,“记住,双手都给贴紧了,还有腿都夹紧了。军姿得站出jing神来,得有向上拔的感觉。”

      王强说着话自己做了个示范,纪东瞧着只想笑。王强那小肚子并不比胖肖武好看。

      王强见队伍里一个个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这军姿也实在不怎么雅,干咳一声对纪东说道:“纪东你出来带带,瞅着这一帮子我就没劲。”说完溜一边抽烟去了。这边纪东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下,这一放松,一帮子就乱了套。

      李刚年方十九,是队伍里年龄最小个头最小的,也是最调皮的。他学着王强的步子,拿腔捏调的--胖肖武的肚子笑着说:“我瞧瞧你这有几个月了。”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胖肖武时年28岁,已婚,个高体形肥壮。

      胖肖武听了李刚的话不急不恼的打开李刚的手,不怀好意的一笑,一把就朝李刚裆部抓去,嘴里说着“让我瞅瞅你那毛扎齐没有。”一下劲捏得李刚蹦着直求饶。

      众人起哄,“-他,让老胖查查。”

      刘志强时年24岁,他瞧着这一幕呵呵直乐,见王强和纪东坐在一边说话,边活动腿脚边给二人敬了烟,然后又赶着给俩人点着。

      “头,咱们得训练多少天啊?这几天站得我腿都想抽筋了。关键是冻手冻耳朵。”刘志强双手搓着耳朵问王强。

      王强瞧着他一笑,一脸不屑的说:“这才几天就成这熊样了!起码得两个月吧。就你们这素质,三个月能练出来就不错了。”

      刘志强下学已有几年,在人堆里混的时间长,而且有点无人知晓的不怎么光彩的事情。他场面见的多了,最会见风使舵溜须拍马,明知王强在吓唬他,却故意表示不信。

      纪东见王强故意吓唬刘志强,呵呵一笑也不点破,接过王强话继续给刘志强上课。“我在部队那会儿可比这冷多了,风地里一站就是俩仨钟头,解散时候你都不知道人成啥样了。”

      刘志强没当过兵,听纪东语气挺严重,起了好奇心,“啥样了?”

      纪东一本正经的咳嗽一声,开口说道:“你吃过冰棍儿吗?那会儿人就跟那冰棍儿似的,说死没死,说活动不了,用手轻轻一戳直挺挺就倒了……”

      王强忍笑看着纪东在一旁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刘志强似信非信,“这么长时间?唬我吧?部队要求严,我信。说人都成那了,情蒙我吧。咱这训练真是仨月?我那时候搁那个城也只是才训练半个月。那俩台湾人要求可严,像当过兵的,教的向后转也跟咱教的不一样。”

      刘志强嘴上说着,脚也闲不住,边说着边把某城的台湾退役军人教的向后转的动作学做了一遍。

      王强两人初次见识,看后摇头直说麻烦。

      刘志强末了笑着说:“这几天才知道咱军队是这么向后转的,比他们的方便实用多了。咱真哩训练仨月?”

      纪东见没能骗住他,却被他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便笑着挖苦他,“那边训练时间短,你怎么不在那干啦?该不是受不了罪当了逃兵吧?”

      王强不等刘志强张嘴便接口说道,“就他这样的?还不配当逃兵呢,顶多是个逃犯。”

      两人轮番轰炸,刘志强也不以为意。

      王强本计划着半月训练结束后仍要求这帮人早起集合跑步和训练,所以对训练时间也就是含糊其辞。后来证实计划很不得人心。社会人本就闲散惯了,值班之外还得受人约束,心理逆反是早晚的事,再加上下完夜岗的人本已疲倦之极,让他们再跟着训练很容易被认为是故意折腾人。王强之所以如此,本意是想利用这帮人作为进身之阶,却冠冕堂皇的打着锻炼身体的旗号糊弄人。人都不傻。王强在这个计划失败的同时也被这帮人冠之以-。

      三人坐着边说边笑,忽听林中有人扯直了嗓子大叫着救命。三人吃了一惊,忙循声看去,原来是李刚不知怎么得罪了胖瘦肖武,两人联合起来正一前一后扯直了李刚在地上打夯,其他人则围着看笑,不少游人也纷纷移目笑看。

      纪东三人看着李刚夸张的表情,耳听着杀猪般的声音,都觉有趣,不觉呵呵笑出了声。

      王强笑着站起拍拍P股,瞧了眼腕上的电子表,大声喊道:“集合。”

      这一嗓子可谓大煞风景,闹得众人兴致皆无,一个个极不情愿的嘟囔着面向王强列队。胖瘦肖武只得扔下李刚。等到李刚狼狈的爬起来,众人已列队完毕。

      王强看着李刚边拍打着身体边站向队尾,眼睛还不甘的瞪两眼胖瘦肖武,心中好笑脸上却挂着寒霜。“让你们放松一下就成这了。向右看齐,向前看。都站好了。三十分钟。”

      话音落地,队伍立刻响起一阵叫苦声。

      王强咳嗽几声,仿若未闻般背了手来回晃荡,手中的柳枝也权威性的不停点头。队伍很快安静下来。

      太阳斜挂在西天,阳光透过浓密的树枝撒下斑驳光影,阵风吹过,树影随势摇摆,这群迷彩雕塑上便多了些影动的美感。不远处,一群觅食的麻雀被几个玩耍的年轻人惊起,嘁喳乱叫着群起逃亡,不知是哪只促狭的在飞过雕塑群时惊惶失措的拉了泡屎,无巧不巧便掉在王强的帽子上,恰如一石投进湖心,队列便立刻有了轻微sao动。

      谢平是无意中发现王强的帽子上多了堆黑白混杂的物体的,他在明白之后强忍着笑悄悄伸手扯了扯身边的郝飞和杨云涛,呶着嘴向两人示意后,眼珠便开始像钟摆一样跟着王强的帽子转动。他幸灾乐祸的看着那泡屎被王强顶在头上来回移动,好像这一泡屎帮他报了昨天被罚做一百俯卧撑的仇。杨云涛在确认那堆物体是-屎后差点笑出声,忙忍住了碰碰旁边的鲁渔。不到一分钟,排头纪东和排尾李刚都收到了小报告。于是,一行十人脸上便刻上了各种奇特的表情,无一例外的都含着诡异的笑。

      纪东平时便喜欢捉弄王强,他好笑的看看那坨屎又看看王强。王强显然并未发现,正低了头看时间,他怎么也没料到手下的这帮人正各怀心思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激动的欣赏着他头顶着的一泡屎。

      半小时过得很快。太阳即将掉下去的时候,王强依然毫无所觉的在队前侃侃而谈,“今天就到这里。整体还不错,个别人爱做小动作,是谁我就不说了。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在小区集合。待会儿走时都给我保持好队形,十个人再弄不齐那可真是笨到家了。都有了,稍息,立正。向右转,右后转弯,齐步走。121……1234。”

      纪东回到居梦小区没上楼,而是直接拐到冯云山的办公室。

      冯云山正在下面条,听到纪东吹着唱着进来,先没理他,反倒是纪东先凑到案板和锅前侦察一番,这关系到他晚上用什么填满自己永远吃不饱的肚子。

      冯云山每次听纪东说起怎么肚子顿顿吃撑还得天天塞是不是肚里缺油水的分析,就不乐意的拿眼白纪东,笑着骂纪东就是养不家的黄鼠狼,偷吃了鸡还拿屁熏人。

      “好香啊。山哥,你炒这鸡蛋西红柿比咱妈做的都香。嗯,色香味俱全啊!”纪东见没人理他,眼珠一转开始拍马。

      冯云山颇觉受用,笑道:“那是,美国总统想吃都吃不到。”

      “不香的美。”纪东笑嘻嘻上前从后面搂住冯云山的腰并将脸贴在他右肩上,“嘿嘿,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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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5:38 | 只看该作者
    “害伙。”冯云山听得几乎要晕倒,浑身都想起鸡皮疙瘩,他不由摇头苦笑,“你就没正形吧。你是用着我了,用不着不定怎么讨厌你哥呢。赶紧去拿碗盛饭吧!”

      “我好像没那么短把儿吧!”纪东放开冯云山,满怀委屈的边说边拿碗筷,“是吧哥!”

      “是是是,吃你的吧。接住,自己浇菜。”冯云山笑着将捞好的一碗面递给纪东。他拿纪东没脾气。有纪东这么个弟弟和他吵吵闹闹,他感觉很充实很幸福,这种感觉同夫妻和家庭的感觉不一样,是真实的兄弟间的感情,没有隔阂,没有猜忌,没有压力,很温暖,很自然。

      “东子,嗯,给哥说几句好听的我也给你个好消息。”冯云山端着碗坐在纪东对面,笑眯眯的看着纪东显得胸有成竹。

      纪东显然不在意,“嗯,哥说吧。”纪东边说边挑起一筷面条往嘴里塞。

      “噢,算了,反正对我不重要,不跟你说了。”冯云山故弄悬虚。他不担心纪东不问,纪东是越不跟他说他越好奇。

      纪东果然停下嘴里的咀嚼,盯着埋头吃饭的冯云山瞧了半天,才拉长声音摇头晃脑的笑着说:“哥,亲哥。咱俩谁跟谁呀!”

      冯云山受不了纪东这软绵绵的暧昧,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冲着纪东扬扬下巴,“我可不上你当。”

      纪东见惯用把戏失灵,便明白这招已经用臭。他歪着头想了想,诡笑道:“不说拉倒,我还想着明天请你吃饭呢。嗯,看来是省了。”一边说一边闭了眼砸巴嘴,一脸陶醉的模样像是在享用鸡P股。

      冯云山瞧得暗自发笑,“等你请啊哥头发都白了!赶紧吃饭吧。小成刚打来电话说晚上要去找你。”

      “小成啊!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纪东很是泄气,同时也有点疑惑,自言自语道:“下午还在一起呢,能有什么事?还特意通知我……哥,你觉得你弟笨吗?”

      “呵呵,东子,你这笑可让人瘮得慌。”冯云山见纪东嬉皮笑脸看着自己,明白再不说清楚这顿饭是别想吃安生了,“哥怕了你了。小成不让我告诉你,我答应了。我只能告诉你小成会带个人去,说要给你个惊喜。”

      冯云山这么一说,纪东也就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底线。冯云山是守信的人,纪东知道再问下去会让冯云山为难,所以就适可而止。袁晓云便是因为不懂这点才演了一场闹剧。

      纪东嘻嘻笑着对冯云山说道:“谢谢哥,明天弟弟请你喝糊辣汤。”

      “厚脸皮!赶快吃饭吧,快到点了。”冯云山如释重负。

      吃过饭,纪东撂下碗筷就骑车出门。王强为方便训练,安排保安上下午各一人值班七小时,晚上俩人值十小时,毕竟工资是不能白拿的。

      纪东一路走一路想,到底猜不出南成会带谁找他,心里不由生气,暗骂南成这臭小子真能卖关子,见了一定得治治他。

      冬夜寂静,居家小区内的灯光显得苍白而清冷。

      韩海坐在值班桌前看看手机,起身走到门口向外瞧了几眼。小路上没见人影,只有几个路灯散发着橘色光芒。他--咕咕叫的肚子,伸胳膊踢腿活动了一下身体,又站在阴暗处浇了泡-,回头正看到纪东骑着车子进门。

      “东子你可来了,快把哥给饿死了。”韩海兴奋的迎向纪东。

      “饿死了好,志雄就能给我当儿子了。拿着,给你买了俩包子。”纪东说笑着将包子递给韩海,推车去车棚停车。

      “中啊!咱爷仨过。”

      韩海咬口包子含糊不清的说着,纪东也没听清。

      韩海忽然觉得包子挺干,噎得他直想骂娘,扭头见鲁渔步行着正走进大门,打声招呼就紧撵着纪东去了。

      鲁渔是山东人,很敦实的一个黑小伙,在小区附近租房,时年21岁。本来王强同意不想来回跑的可住在小区地下室,却没人响应。鲁渔虽是唯一的外省人,但他早就缴了半年房租,而且他也不想再搬家,嫌搬家太麻烦。

      鲁渔听韩海喊自己渔夫只咧嘴笑笑,他本身就是渔民。

      韩海小跑着追上纪东,笑道:“东子,下午售楼那个小妮儿领人过来看房了。”

      “是嘛?你又挑逗人家了!”纪东不怀好意的笑着停好车。

      “去!不要把哥想得这么龌龊。话都没说上呢。”韩海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东子,我觉得那姑娘挺好的,跟你挺配的。”

      “没感觉。”纪东看着韩海发动了摩托就一P股坐在后面,笑道:“搭个便车。”

      “懒哩蛋疼!”韩海笑骂,顺手-往纪东的。纪东笑着躲开。

      韩海把纪东捎到值班处撂下就一溜烟跑了,纪东追出老远也没踢着他的衣角,只得悻悻骂着色鬼回小区。身后,有一辆小轿车在路口熄灭车灯紧紧跟上了他。

      这是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窗紧闭着,车辆缓慢行驶时碾压碎石发出的声音在静夜里异常清晰。

      纪东回头看了一眼。这车怎么连个灯也不打?他心中感到奇怪,多看了几眼,却也并不在意,哼着小曲进了大门。

      黑色桑塔纳驶过大门不远就静静的熄了火。车内,石磊放开捂着南成的嘴巴的手,跟着在他头上来个爆栗,轻轻笑道:“笑个屁啊!不是我捂着你目标都暴露了。”

      南成坐在副驾驶位置抚着肚子喘气,“磊哥,你说我东哥发现没有?”

      “他还没这么jing!他顶多注意到这车没开灯,他可是做梦也梦不到是咱兄弟俩在里边,现在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喽。”说着,他打开车内灯得意的朝南成眨眨眼,“敌明我暗,正好行动。“说完,他又关上内灯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南成挪坐在驾驶位置,眼看着石磊蹭蹭几下爬上一棵大树,又跃上墙头从自己眼中消失,摇摇头嘀咕道:“放着大门不走偏要做贼,真服了你了。”说着话拉上了车门。

      石磊跳进墙内,观看一下地形,钻进了地下室,不一会儿又从另一单元口溜了出来。

      这是小区最后边。石磊从南成口中探得清清楚楚……小区内除了保安连只猫都找不着,保安没事自然也不会到后边来。

      石磊贴着北墙借着几棵树干掩护快步猫到车库,又很快从南墙一个狭道内到了中间绿化地带,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大门。大门口,纪东脸正朝着这边跟鲁渔比划着什么。石磊贴在墙角看看门口俩人,又瞧瞧地形,皱了皱眉。这片地带视野很开阔,从大门到绿化带空荡荡无一物遮挡。绿化带东窄西宽,虽然已经植过绿,因是初栽,又逢冬天,树木均被截去树冠包了头,-坪经过灌溉有许多积水,-籽才初吐新绿,矮疏的绿篱围绿化带植了一圈。石磊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只有靠墙的绿篱可供掩护。

      石磊翻翻眼嘀咕着脱下外套扔在墙角,又心疼的打量一下身上衣服,咬咬牙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一分钟后,他穿过西墙窄道到了车棚。车棚内亮着几盏节能灯。他思考了一下,笑着踹向车棚内唯一的自行车。自行车被踹飞起来,撞在一根钢支架上,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棚都震动了。他紧接着抢到了楼房拐角。

      大门口,纪东正问着鲁渔家乡有哪些好玩好吃的,两个人谈兴正浓,听到声音都吃了一惊。纪东拦住鲁渔让他在门口看着,自己则迅速跑向车棚。

      石磊觑着纪东跑近拐角,方欲伸腿去跘,却发现纪东竟然停步不动了,想了想才意识到灯光暴露了自己的身影,便急忙翻进身后不远处的阳台伏下身子。

      纪东看着影子消失,几步便抢过拐角,却没发现任何人,反倒看见自己的车子歪歪斜斜靠在钢架上,车把扭的和前轱辘几乎平行,篓子干脆脱离了主体躺在一米开外。

      纪东叉着腰向西走了几米,观察了一下,想了想上前拾起车篓便撂进了阳台,想当然的骂道:“南成你个臭小子,赶紧给我滚出来!”

      石磊用双手举着车篓站起身子,笑道:“骂得好,我投降。”说完将车篓扔给满脸不可思议愣在原地的纪东,然后左手一撑就斜身下了阳台,“傻样!东子,不认识我了!”他拍拍手嘲讽着纪东。

      “不认识……才怪。”纪东回过神来没好气的将车篓狠狠的砸向石磊,“有你这样的吗?来也不吱一声,还玩阴的给我设套。过分!南成那臭小子呢?气死我了!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石磊闪过车篓,陪着笑道歉,“这事和小成没关系,是我出的主意。东子,对不起了。”

      “谁稀罕!不知道我干的保安吗?”纪东还没消气,命令道:“你,把皮带解下来,手背身后。”

      “成,都依着你。”石磊点头认罪,抬头却笑道:“不过得麻烦你帮我提着裤子了,这大冷天的万一冻坏了让我怎么娶老婆啊!”

      纪东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却绷紧脸挖苦道:“你放心,果真冻坏了,我负责到部队驻地找回你的遗腹子。”

      “你就损我吧。”石磊嘿嘿一笑,“甭忘了顺道把你嫂子也给哥接家来。”

      “中。”纪东忍不住笑道:“让哥瞧瞧是不是真冻坏了!”说着话准备动手,却听见大门处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响,跟着是鲁渔连声惊叫,随即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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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5:58 | 只看该作者
    纪东吓了一跳,不自觉的瞪一眼石磊,气极败坏的劈头便骂,“臭石头,又是你整的幺蛾子吧!待会儿再跟你算账。”说完扔下石磊就跑出了车棚。石磊吃了一惊,难道是南成?想着便紧跟在纪东身后冲了出去。

      大门外,一辆黑色桑塔纳紧贴在大门左侧的一根灯杆上。

      纪东见鲁渔正站在门内观看,松了口气,上前捏捏鲁渔的黑脸,笑骂道:“嚣呼个球啊!没见过车祸啊!走,去帮个……”话没说完却听石磊慌里慌张的喊着南成从身后冲了出去,纪东不及细想也跟了上去,剩下鲁渔莫名其妙地傻站在原地。

      车内,南成煞白着脸死命踩住刹车。石磊和纪东着急的边喊边敲着车门。好半天,南成才缓过神来擦擦冷汗,哆嗦着松开脚开了车门。石磊刚要凑进看个仔细,却被纪东挤到了一边。

      “东哥。”南成面色苍白。纪东弯腰将南成扶下车,放地上上下打量一遍,扭头看见石磊,冷哼一声却什么也没说,撂下两人径直进小区去了。

      石磊挠挠头然后长出一口气,关切又无奈的点点南成鼻子,搂着他肩膀问了问情况。原来是南成见石磊去很久了还没动静,闲极无聊便拧车钥匙算时间,不防脚下却踩了油门,车直往前冲去,慌乱中又挂了倒档,六神无主的南成怎么也找不到刹车,只好手握了方向盘左扭右打,一面用脚在下面乱踩,万幸还让他瞎猫碰着了死耗子。

      石磊听出了一身冷汗,他瞧了眼远处的纪东,心中暗道侥幸。车子坏了可以修,南成如果有个好歹,不光是纪东,他这辈子想风平-静都难。

      石磊让南成先进小区,自己则钻进车内,想了想才点着火将车开上小路,沿小路往路口去了。

      纪东虽然将两人撂在外面,眼睛却仍然不时的瞟上一眼两眼。见石磊开车走了,骂一声抬腿便去追,但没跑几步他就停下笑了。

      纪东回转身看见南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心疼之余便消了气,抬头又看见鲁渔脸上一副-不着头脑的模样,自己心中也有疑问,便拉过南成问清楚,然后又将车棚之事告诉二人。

      鲁渔听两人讲完,叹道:“俺的娘嗳!一个是大胆包天,一个是稀奇古怪。俺这辈子可真是长见识了!”

      南成听说有点后怕的看看那根灯杆,纪东却笑道:“小成是有惊无险,你说的那个稀奇古怪也有好处,待会儿咱就有酒肉吃喝了!”

      南成两人这才明白石磊是去买酒菜了。三人又说些闲话。不一会儿,大门外一声脆响,桑塔纳开进了小区。

      南成上前去开车门,纪东却故意死拽住鲁渔仿若未闻的拉话家常。鲁渔无可奈何,他看看钻出车门的石磊又瞅瞅纪东,轻笑着说道:“东哥,他还真是买东西去了啊!”

      纪东贼贼的朝鲁渔扬眉一笑。鲁渔看着他昙花乍现般笑过又沉下脸,感觉非常有趣。他笑着看了眼正走过来的石磊和南成,打开抽屉拿出仅有的两只玻璃杯,起身去水龙头清洗。

      石磊看看纪东的后背,笑着凑到南成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南成难以置信的停下脚步看看石磊又看看他的上衣,拇指朝着他高高竖了竖,然后将手中拎着的东西递给石磊便向小区绿化带跑去。

      石磊接过东西走到桌前放下,纪东恰在此时哼了一声别转头去。

      石磊看在眼里笑在心中,冲着纪东的P股虚踢了几脚,--裤兜掏出烟火,往嘴里叼了一支,右手又拿了一支,然后拧开一酒瓶,向酒盖里倾了些酒,用火机点着酒,左手才小心翼翼的端着酒盖同着右手一块儿从纪东身后圈到他面前。

      “烟酒火都到齐了,请弟弟点名!”

      纪东左右看看,陶醉的吸吸鼻子,却没动,“喊……哥!”

      纪东和石磊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比石磊晚出生几个时辰,两人在部队时他总是耍赖。

      石磊气恼的朝着纪东的后脑勺咬牙切齿一番,才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

      纪东美美的应着,抢过烟就着酒盖点着吸一口又-出去,才不慌不忙接过酒盖连着绿色的火焰一块儿倒进了嘴里。

      鲁渔洗过杯子瞧见两人暧昧的模样,心中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有当过兵。不远处的南成拎着石磊的外套静静的看着这过分亲密的两人,一时又想起黄立坚,心中便涌起无限哀伤,他黯然的抹了抹眼。

      静寂的夜起了风,撒下几滴疏雨。

      纪东四人围坐在桌前边喝边聊。

      鲁渔不抽烟,酒量也有限,只喝了两口脸就有点发烧,便拿了用木棍儿权作的筷子不停的往嘴里送花生米,偶尔去到水龙头灌几口自来水洗把脸以消解上涌的酒劲。

      南成怀着心事没怎么吃东西,酒却独霸了一瓶,谁劝他他跟谁急眼。石磊和纪东只得强行夺了他的酒瓶,逼着他躺到车里睡觉。

      二人看着南成躺在车里含着泪睡着了,石磊看看纪东,纪东摇摇头。两人出来招呼鲁渔也进去睡下。石磊又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军大衣和军被分别给两人盖好,这才关上车门回桌继续。

      “你可真能耐,把部队那一套都发扬光大了。我的自行车咋办?”纪东笑着挖苦石磊。

      “东子,你忒不厚道!我都成这样了,你就没一点同情心?”石磊喝口酒,可怜巴巴敞怀亮着胸前的泥污,“就你那破车比你哥……嘿嘿……比我衣服还重要啊!”

      “就你那破衣服?只配给街头乞丐穿。”纪东横一眼石磊,接着又神秘一笑,“你这半夜翻҉ 墙҉入室的,老实交待,你那车是不是也偷来的?嗯!”最后这个字颇有审讯的意味。

      石磊拿筷子使劲敲了下纪东的脑门,纪东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

      “赔你不就完了,犯得着这么寒碜我吗?小肚鸡肠!”石磊想起这车确实不是正路上来的,有点底气不足。

      纪东--脑门,骂道:“中,说好了啊!你说你敲哪不中啊?明天我傻了谁嫁我啊!”边说边无赖的笑着。

      “嗯……你傻了还有哥呢!我和你嫂子多生一个给你养老还不成?”石磊一边打趣,一边想了想,一副请君入瓮的表情,“东子,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咱俩该说正事了吧?”

      “正事?”纪东不觉一怔,立即放下酒杯,笑道:“我说这半夜咋会有远道的鬼敲门呢,合着你老远跑来不是为了看我,是跟我找事来了?说吧!”

      “净会整些幺蛾子,你这不是活着嘛。”石磊笑笑,不紧不慢的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想啊,多生一个给你养老,哥就得多点经济来源。”他故作沉思状,“嗯……这样说吧,哥也想当保安,趁着你还正常赶紧想办法。”

      “啊?!”纪东看了眼石磊又回头看了眼车,琢磨半天,脑中忽然想起了石永福的信,心里便像揣了只小兔子,急忙抬眼看看石磊。

      石磊正盯着纪东微笑,见纪东看自己,忙板起了脸。

      “这个,你肯定?”纪东-不准石磊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石永福在信中也曾提到过街邻的议论,石磊若是有所怀疑并因此而来还好办,他若不知情……

      纪东忽然觉得头很痛。

      石磊见纪东拧着眉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肚里好笑,撇着河南腔说:“哥肯定!我出来就是打工哩,那车是别人的,你那有地方放没?”

      石磊确实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小时邻里的闲言闲语他听得不少。刘斌利用一切手段只帮他打听到了他的生父是南阳一个玉商,叫柳文鉴。石磊对这个叫柳文鉴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点恨,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但他此次前来又的确是为了这事。

      “真的?”纪东明白再头痛也是多余,只能走一步说一步,索性不去想了。“这个简单,反正保安还没招够。不过你住我那我得先收房租。”他嘻嘻开着玩笑。

      “你可真够意思啊!我自己租房子住,你那地儿我还不稀去呢。”石磊半真半假的笑着,却被纪东劈脸扔了几粒花生米。

      纪东扔完就跑,石磊跟着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在空荡荡的小区里闹腾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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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20
     楼主| 发表于 2011-7-6 13:56:15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已是午夜光景,王强躺在-反复播放着李宗盛的《凡人歌》,他将手放在小放音机的快退键上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些事情。

      几天训练下来,王强有点灰心丧气,原本很好的一个机会,眼睁睁要毁在这帮杂牌保安手里,他虽无奈却也不甘心。

      王强清楚的记得赵丰林所说的话,其中含意不言而知。这是公司第一批保安,他们中的一些很可能成为公司其他小区的保安队长。王强有心从中挑选若干向上推荐,以期被推荐者能对自己心存感激并最终为己所用,但这批保安实在没几个出彩的。纪东不用推荐也是铁定的队长,而且也养不家。韩海虽不错,却是纪东邻居,当了队长肯定和纪东穿一条裤子。刘志强虽好却过于谄媚,上去了难保不会只拍上级马屁,把他晾一边,而其他人却都是些稀里糊涂混工资的。

      王强知道自己真正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台阶,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台阶越来越像海市蜃楼,而他显然无力回天。

      王强又倒了下磁带,他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倒带子,每当音乐从小小的放音机中流淌出来,他唯一感到的只有深深地落寞,唯一能做的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窗外的灯光亮过又熄灭,王强听到灶屋传来了开门声,便披衣起身打开窗户看了看。

      厨房里邵冬梅披着衣服揭开面盆看了一眼,面已开了满满一盆。她就着水龙头洗了把脸,又擦过手,听到东屋里老伴嘱咐她多穿点衣服,忙答应着回到屋内。

      “面开了?”王玉翔坐在被窝里咳嗽着将棉袄递给老伴。

      “嗯,开欢了。你又起来干啥?冻着了又得花钱抓药,咳嗽还没好呢!”邵冬梅说着话穿好棉衣裤,又伺候王玉翔躺下,拉了灯转回灶屋。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王强心中难受,眼睛便潮了。他关上窗户,折回-,靠在床头发闷。早上王玉翔夫妇收到了女儿王菊的信,因为不识字,晚上王强才念给他们听。王菊在外谈了个对象,农村的。王玉翔夫妻老实本分,只知道姑娘大了早晚得嫁出去,能寻个好人家就行。王强不这么认为。姐姐王秀相中了远乡的一个穷光蛋,便要死要活嫁了过去,结果是男人不正干,耍酒赌钱没几年就被酒醉死了,王秀不肯改嫁,一个人撑着那个家土里刨食,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王强每次看到姐姐回家都是一脸菜色,念及此便坚决不同意王菊的事情。王强劝父母说,以王菊的模样不愁嫁不到一个富人家,嫁那么远受点委屈也没人知道,家庭条件好些还好,若又是一嘴甜物乏的主,岂不是要步王秀后尘。王强说着话就哭了,他觉得自己挺没用。王玉翔夫妻见儿子自责,心中酸楚,责怪自己无能没钱让儿子早些结婚,一家人很是难过了一阵子。

      王强想起这些心里就乱,他又想起他的初恋,便知道自己又要失眠。黑暗中,他躺在-喃喃自语,“如果你是飘零的叶,我愿作泥土,跪在你俯视的目光下,为叶作床,为爱作窝。”

      第二天,王强起床后就觉得眼睛不舒服,照镜子时把自己吓了一跳。他后半夜没睡好,水喝的又多,眼睛看上去有些浮肿。

      邵冬梅夜里忙到一点多才收拾完,又赶在鸡叫前起床到市场买了点豆芽豆腐,见儿子起来了便往脸盆打好热水,又回屋喊王玉翔起来吃饭。

      王强就着热水湿了湿毛巾,在眼睛上敷了一会,冲着雾蒙蒙的天空发会儿呆,才打着呵欠和邵冬梅一块儿准备桌椅。

      邵冬梅看在眼里心中叹气,夜来西屋的脚步声燎得老两口也没歇好。这个家全指望儿子王强撑着,女儿王菊虽不时寄些钱回来并嘱该花就花身体要紧,儿子却说妹妹打工不易让存着给他妹妹做嫁妆。儿子心中有事,老两口却无能为力。邵冬梅一想起儿子的婚事就难过,要是家境好点恐怕孙子已经几岁了。想到这里,邵冬梅赶忙又到水池洗了把脸。

      吃过饭,王强推车出门,没走几步便碰到了邻居李大妈,李大妈拉着王强要给他介绍对象,王强只得站住敷衍了几句才骑车出巷转上工业路。

      杨云涛骑着变速车离老远就看见了前边的王强,便弓着腰狠蹬了一段路撵上前去。“早啊头,吃饭没?”

      王强侧脸一瞧,强打jing神笑道:“吃了,你住哪啊?每次都能碰见你!”

      “我住我舅舅家,就在国道那边。我家在麒麟湖那边,太远。麒麟湖你知道吧?操,-怎么骑车的?”

      杨云涛正说得眉飞色舞,却不防差点与一辆逆行的自行车撞上,腿一挨地骂人话便顺嘴溜了出来,等到他看清对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眨眨眼脸上便戏剧性的由阴转晴,“嗨,美女对不起了,哥这嘴臭别介意。在哪上班啊?哥送你。”

      美女大概觉得遇到了无赖,恶心的骂声神经病骑上车走了。

      杨云涛立在原地瞧着美女的背影无限憧憬的一乐,“小声音怪好听!”

      王强在旁边看着没廉没耻的杨云涛只能摇头,搁在他身上他还真没这么厚的脸皮。“走吧!”

      杨云涛回过神来倒有点不好意思,他赧然一笑,“头,你看那妮儿长哩咋样?”说着话蹬车前进,王强笑笑跟上,“就那样。”

      两人说着话进入小区。

      纪东眼见王强进来,P股也没动一下,王强要求的敬礼在他身上不起作用。

      王强一眼就瞧见了那辆桑塔纳,他下车用眼神询问纪东。

      纪东指指旁边趴着的石磊,“我战友的。”

      王强看了眼石磊乱蓬蓬的脑袋,面无表情的问:“鲁渔呢?”

      “噢,他去厕所了!”纪东说完就瞧见鲁渔从后边过来,忙又给王强指了指,“来了。”

      王强扭头看了一眼,推车去车棚,却又站住对纪东说,“东子,上午我得写点东西,训练你给盯着点。就在这院里吧。”

      纪东看看王强,想了想,笑道:“熬夜了?瞅你眼睛红的快撵上兔子了,想偷懒睡觉吧?这差事我可不想揽,我给你推荐个,可比我有责任心。”

      “噢……昨晚和几个战友喝点酒熬的时间长了点。”王强打了个呵欠,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很自然的他就这么说了,他也不相信纪东能从这保安堆里找出个比他自己强的。“东子,我是真有事。就半天。”

      “我也说真的。”纪东指着石磊将情况告诉王强,脚下则踢了踢石磊。石磊大概是酒喝多了,毫无反应。

      王强听完将信将疑的笑了,“他开着车来当保安?我踢你,当我属猴的!你怎么不跟你爸说啊?添个人多份工资,都得从他手里过。东子,我怎么闻到酒味了?你喝酒了!”王强闻到了一股宿酒味,忍不住皱了皱眉,“离我远点。”

      纪东笑着向王强-一口气,撇嘴揶喻道:“别装的像熊一样,你们战友聚会你不也喝了。好闻吧?他请的,就为这事。要不要我也请你啜一顿!”

      “你?算了。”王强苦笑道:“我今个可没带钱。你让他到后边填个表,这行了吧!”说完推车向南。

      纪东见王强去往车棚,瞅了眼石磊,摆手叫过鲁渔耳语几句,鲁渔笑看着石磊使劲摇摇头。

      石磊其实早就醒了,把纪东和王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他没动,一是头晕,二是困,三是纪东答应了的事,他不操心,由纪东出面,事情会简单很多。这会儿,石磊正饶有兴味的看着纪东。

      纪东冲着鲁渔瞪瞪眼,“亏你还是梁山后人,胆子可比鲁智深差远了。我自己去。”说完瞧向石磊,石磊正双手支了腮帮子笑看着纪东,“东子,又想着算计谁呢?”

      纪东反应挺快,嘿嘿一笑说:“醒了啊!我还以为得叫救护车呢。你都听到了吧,我的事完了,剩下你自己办吧。”纪东转换着话题。

      说话间杨云涛和王强从车棚出来,纪东向石磊示意。石磊同王强打声招呼,让了根烟,两人上后边去了。这边杨云涛喊着三人出去吃饭。纪东没胃口,从车里拽出睡眼朦胧的南成,塞给他一把零钱,交待着给石磊带些回来。南成三人出门吃饭。

      纪东等三人走远,钻进车里检查了一遍,只找到了一个小电话本,他翻看了一下电话本,手握着方向盘想了半天,看见韩海骑着摩托进门往车棚去了,才将电话本放回原地钻出汽车。

      郝飞进门时看见纪东钻出汽车便停了下来,“东哥早,今天开车来的?”

      纪东见郝飞欣羡的模样,笑道:“这车可不是我的,是新教官的。”说话间拍拍郝飞后背。

      郝飞骑车拐过墙角,韩海走了出来。

      “嗨,海子哥,昨晚又-了吧!”纪东见韩海萎靡不振的打着哈欠,取笑道。

      韩海伸个懒腰,揉-着-,疲倦的搂住纪东眨眨眼,把脸紧贴着纪东的脸,语气煞是暧昧。

      “还不是咱那宝贝儿子,害得我好几天都没动荤了。”

      “志雄怎么了?”纪东不理会韩海的暧昧。

      “扁桃腺发炎。”韩海放开纪东。

      “没事吧?”纪东关切的问,“看没?”

      “看啦。日他妈,开始在咱家附近那小诊所看的,说是感冒,我就没当回事,谁知道药吃完了也不管用,后来去医院才查出是扁桃体发炎,打针输液折腾我一夜。”

      韩海提起那小诊所就气得要命,纪东劝他消消气,“志雄好了就行了,以后不去那里就是,都是邻居撕破脸不好看。你也赶紧再找一个吧……”

      “行了!哥撒-去。一块儿去?”韩海烦躁的打断纪东上前就拉他,纪东躲开了笑骂道:“-泡-还拉伴,自己去。别在厕所里累坏了!”

      韩海冲他扬扬拳头,做了个下流动作,钻地下室去了。纪东朝着韩海方向斜身踹了一脚,叹口气坐回桌前,和陆续到来的谢平、刘志强、胖瘦肖武分别打着招呼。

      七点整,一帮人闹哄哄聚集在桑塔纳周围说着闲话,直到王强和石磊出来,李刚叫一声发现目标,众人才开始懒洋洋的列队。

      王强整了整队,将石磊介绍给大家就回了办公室。

      石磊站在队前瞪了眼嘻笑晃动的纪东,纪东马上绷紧了脸,一本正经的立正站好。

      “王主任今天有事,由我负责上午的训练。我想着大家伙练了几天军姿了,今天就不练了,教大家点实用的东西。纪东,向前三步走,向后转。”石磊严肃的下达命令,然后满意的看着纪东出列向后转。“纪东,给大家示范一下第一套军体拳。”

      纪东一听有点发懵。这玩意丢了几年了,只记得大概样子,一整套中规中矩打下来就要出丑。他扭头看着石磊不停的眨眼,石磊却浑如未觉。纪东在一帮人注视下觉得浑身不自在,情急之下一P股盘坐在地上,却赖皮的来了个卧鱼。

      这本是戏曲中女性一个很优美的动作,难度也很高,纪东做来虽非曼妙却也很到位。

      纪东此举赢得一片惊叹声。胖肖武看看自己的水桶腰悲哀的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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