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家园 - 中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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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人世间 作者: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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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8:51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三章

      教师温泉旅游团到达双车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把车停在公路边上的一处-丛边,他们要徒步走一段路才能到达村子。

      徐晖和当地的老乡沟通后,打算今晚上租民居住一夜。那个村子并不大,可以出租的房间也不多。最后定下来一行人分散在两户人家。村东头的那处房屋较新,范哥和陈纱自然是住一间屋子了,剩下四个女人住一间屋子的两张-。而剩余的四个单身汉要跨过溪,到那头的某个民居去住。一行人在村东头的老乡家吃了午饭之后,已经接近四点了。那时山间云气更重了,女人们说很累,想要休息一下,温泉的话晚上或者明天泡也不迟。

      双车这个村子虽然是属于江山乡,和容若外公的老家算是同乡里,但是这儿住的人说的话却是不容易听懂的。也不知是不是哪种比较偏远的客家话,反正他们几个人中不管是龙岩人还是客家人都听不懂。还好老乡几乎都会说一些不太标准的龙岩话,还算是可以沟通。

      在吃过午饭,女人们决定要休息之后,四个单身汉就一起穿过窄窄的溪上的石桥,去到对面的民居。

      那栋民居是两层楼的土房子,也是前面有天井厅堂,后半部分的卧室是两层楼的。只是看起来年久失修,有些墙缝也已经裂开了。

      在决定谁和谁一起住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微妙的争执。谢敏去提容若的行李,容若去提徐晖的行李,徐晖去提容若的行李,洪侠去提徐晖的行李。

      争执的焦点其实就是容若和徐晖的行李。四只手集中在两件行李上时,一阵奇异的沉默飘荡开来。

      容若识相地松开徐晖的行李。

      徐晖和谢敏却相互笑着,都不肯松开容若的行李。

      “要不我和敏哥你一起住?”徐晖谄媚地说。

      一路上没有和徐晖发生一句交谈的洪侠拍了一下徐晖的脑袋,拖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拖离容若的行李,说:“你脚那么臭,想多害几个人啊?”

      徐晖咆哮的丢-声中,洪侠拖着他,把他连同他的行李一起摔进一楼的房间中。

      容若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们感情原来这么好的?徐晖怎么总说起洪侠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看来只是某人单方面的丢-罢了。

      另外一间房间在二楼。楼梯是樟柴制的,走上去时能感觉木板吱呀吱呀地晃动着,二楼的楼板也是一条一条的樟木,棕褐色的,有着美丽的花纹。二楼北面,两个房间之间是一个厅堂,放着农具和谷仓:梁上挂着许多箩筐,梁下是木制的谷仓,还有一个扬谷用的风柜。谷仓和风柜上都贴着一条竖的春联,写着“五谷丰登”。

      他们即将住的那个房间,是厅西面的那间-的房间。推开门,那间房不大,天顶是瓦片,留了两处采光用的玻璃瓦,门窗都开在南面。靠北陈设着一张黑漆的有顶有幔的潮式木雕床,一旁置着一张很矮的椅子,靠南面的门窗处,陈着一个黑漆雕金的衣柜,也不高。衣柜的上方放着一个斗笠。

      这间陈设古旧的房间没有桌子。可能是因为不需要吧。

      容若把行李放在地上。

      谢敏也把行李放下。

      容若今天穿着破旧的T恤,牛仔裤,还有帆布鞋,T恤的外边套了件短袖的衬衫。看起来就像个贫穷的大学生。

      “睡不睡?”谢敏问他。

      “不困。”

      “要不要出去走走?”

      “也行。”

      下楼去找徐晖和洪侠时,就看见二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在天井边上相安无事地抽着烟。

      看见容若他们下来了,徐晖站起来说:“要不我们去看看温泉?”

      徐晖之后就问那家民居的老乡,温泉在何处。老乡用着腔调怪异的龙岩话告诉他们温泉眼有两口,一处在溪畔,比较远,一处在田间,比较近,而且溪畔的那个温泉温度很高,一般人会觉得太烫了。建议他们去田间那个温泉。

      田间的话,不是太过于赤luoluo了吗?

      徐晖嘀咕着。洪侠说:“去看看,说不定很偏僻。”

      不过从村子出发的话,两口温泉是在不同方向,离得还有些远。徐晖在烦恼着到底去哪一个的时候,谢敏说:“我们分两组好了。”

      “那一个体育系的带一个文学系的走吧。免得出什么事了。”徐晖提议。

      可惜他的提议被另外的一个体育系以及一个伪文学系实理工科的给否决了。原因是:你让别人来看,看得出哪个才是体育系的吗?徐晖想想确实也不好把谢敏和洪侠这两个以前都没见过面的人丢在一处,只好勉强地答应同自己的对头一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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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9:06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四章

      容若他们去探访的那口温度高的温泉在麻林溪畔的树林里。他们踩着溪边的鹅卵石逆溪而上。溪边不知是种着还是野发着许多桃树,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小的青色桃子结在枝头。容若摘下两个,在清澈的溪中洗净了毛,丢给谢敏一个。

      “能吃吗?”谢敏有生以来没有做过从树上摘果子吃的事情。

      “你试试就知道了。”容若笑着说。

      那个桃子很小,虽然已经软了,可是还是青黄青黄的,看起来不像能吃的样子。但是咬了一口,却觉得很甜。

      “挺甜的。”谢敏说,“不过这是人种的吧?随便摘会不会被说?”

      “会。”容若说,“不被发现就好了。”

      谢敏看了他几十秒,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样的?”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容若啃尽桃子,把核丢在溪边的桃树下。

      谢敏咬了一口桃子,说:“那以后让我慢慢知道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见前方有一处不那么紧密的林子,有几块很大的岩石。估-着地点差不多了,他们便踩着溪石过了小溪,爬上溪旁的石头堆,果然,在巨大的岩石背后,林子中,发现了那口温泉。

      因为看起来蒸着热气的样子,容若皱眉说:“这个温泉都可以煮鸡蛋了。”

      “我试试。”谢敏蹲下,用手去试了试水温,“哇。”

      容若也把手伸进温泉,果然是很烫的水,估计有六十度了。

      “这能泡人吗?”容若有点怀疑。

      “应该是可以,要勇气。”谢敏说罢,站起来,开始-服。

      容若看着谢敏脱下他的T恤,-白皙的皮肤,分明的肌肉,宽阔的后背;又解开皮带,褪下裤子,-一样肌肉分明的大腿,最后只剩下一条紧身的四角-。

      谢敏背对着容若,要脱下那条-时,容若转开了眼。

      话说回来,谢敏的-都是一个样子的。

      “你真要试?小心烫坏了。”容若看着谢敏把脚尖慢慢伸进池子,伸进去后谢敏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应该没事。就跟平常洗很烫的热水澡差不多。”谢敏还想把腿往下伸时,容若把他拉了起来。

      “别试了,会烫伤的。”容若看着他的右脚,已经变成了淡红色。

      “去另外一口就可以了。”容若说。

      谢敏站起来。

      他们刚好站在一块很大的岩石边,容若看了一下周围,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小的池子,是和这个池子连在一起,但另一边也有溪水注入的池子,只是确实比较小,估计泡不了几个人。

      他走到那个池边,弯下腰,试了试,温度挺适中的。

      谢敏跟到他身后,问:“怎么样?”

      “这个估计可以。”容若说,“试试深度怎么样?”

      谢敏慢慢地下了那个池子,深度大概在刚好到他□的位置。他趴在池边的岩石上对容若说:“不深。”

      然后又问:“要不要也下来?”

      开始有一滴两滴的雨从树叶上掉下来。容若抬头看天,天色愈发阴沉了。山间的湿气开始变得更沉重。而且眼看就要天黑了。

      “下雨了,还是回去吧。”容若站起来,可是只是刚站起来,就被谢敏扯住双腿,扯到了温泉里。

      之所以没有呛水,是因为谢敏把他抱在了怀里。

      衣服全湿了。容若看着眼前的谢敏,雾气糊了他的眼镜。谢敏摘下他的眼镜,放在池边的石头上。

      “我衣服湿了。”容若说。

      “一会儿穿我的回去。”谢敏一边解开他T恤的衣扣一边说。

      容若抓住他的手,警告着:“谢敏,别闹了。”

      谢敏把他压到池边的石壁,说:“谁跟你闹了?”

      容若看着谢敏,眼神冷静。谢敏暗叫一声不妙,侧腹的水压开始波动,谢敏只好分出右手,挡住了袭来的腿。

      他动真格的了。

      感觉到来自左手的压力,谢敏只好松开他,在水中退后了一两米。

      容若的左手在池边岩石上一撑,跃上岸。谢敏也翻身上岸,挡在容若身前。

      雨开始下了。又是那种很大的雨。

      容若说:“回去吧,下雨了。”

      谢敏没有让开。

      他们站在那块岩石上,对峙了一会儿。雨穿过树林,打在他们的头上。

      容若转开头,把谢敏的衣服丢给他,说:“穿上吧。”

      “穿上也看得见。”谢敏没有穿上衣服,说。

      容若绕过谢敏,开始往回走。

      “容若,我不会结婚的。”谢敏在他身后说。

      还以为是夏天的雨,其实已经入秋好久了。那种雨打在林中的叶上,听起来越发的声势浩大,容若头也不回地翻过岩石,回到溪畔,谢敏不那么大的音量却穿过了吵闹的穿林打叶的雨声,进入了他的耳内:“容若,你要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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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9:21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五章

      去溪畔温泉的二人组全身湿透地回来时,众人没有对经过产生什么太大的怀疑,因为雨确实很大很大,大到他们已经绝望地认定白来了,明天泡不了温泉了。

      徐晖和洪侠打探好了那口田间温泉后,看天色不对,早就回来了,徐晖看着湿淋淋的容若说:“你们怎么这么贪玩啊?下雨也不知道回来,真是活该。”

      老乡家自然不会有热水器。听说他们洗澡都是去温泉的。可是真的下雨了,恐怕也就只能在家里洗澡了吧。容若用炉灶边水缸里的温水洗澡后,看见谢敏已经洗好了,擦着头发。

      他已经用冷水洗澡了。

      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容若的御定位置自然是苏姑娘的隔壁。

      老乡家的桌子按说只能挤下八个人,也就是正方形的桌子,一边配一条长椅,坐两个人,被发配到桌角的小椅子上坐着的徐晖大叫不公平。同样被发配的谢敏却没什么意见。

      边吃饭边聊天的结果就是徐晖在那儿抖八卦,抖到最后不知怎么地咦了一声说:“敏哥,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带上你的女朋友啊?”

      “谢老师有女朋友了?”在座的女性同胞们一致为这个爆炸性消息开始sao动。

      “当然有了。”徐晖白了一眼那群花痴,说,“我们敏哥怎么会没有呢?你们真是少见多怪。”

      “那是,哪有你猪头晖见多识广。”许世友说。

      “是啊,谢老师,今天怎么都不带来?”吴欣想,错怪他为光棍了。不过看他平时总是和徐晖容若粘在一起,也不像有的啊。

      容若低头喝着汤。

      谢敏含笑说:“闹矛盾了。最近他都不睬我。”

      徐晖感叹一句:“嫂子还真是有个性。你都千里迢迢为了她回来了,她还不买你帐啊?”

      哇。在座诸位女性听闻此言,又感叹了一番。

      感叹完之后王丽娜说:“是不是你拈花惹-,她不-了?”

      许世友在饭桌下踹了王丽娜一脚,她说话也太没轻没重了。

      谢敏转头去看容若,说:“兄弟,你作个证,我是不是对他一心一意,日月可鉴?”

      容若放下汤勺,笑着说:“你真一心一意,还不快结婚去?”

      王丽娜说:“那是,你不给女人婚姻,还谈什么一心一意,她当然要给你点颜色看了。”

      谢敏看着容若,笑着说:“我当然会和他结婚,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还没脱澳籍,想让他和我去澳洲结婚,到时候,要几个小孩都没问题。”

      容若看着谢敏。谢敏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他都不给我机会说,就开始拳打脚踢了。他也从来不听听,我到底想要什么,就在那儿擅作主张逃到一边去。”

      饭桌上的人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但又不知怪在哪里。只有徐晖没觉察到那种怪异,自顾自说:“那你女朋友真够任性的啊。不好搞。”

      王丽娜白了徐晖一眼说:“你不知道这年头流行的就是这种女人?你是不是还幻想找个三从四德的?”

      徐晖哀嚎着:“我哪有那么多要求啊,是个女的就可以了。”

      “你那个只是-。难怪相亲别人都看不上你。”王丽娜鄙视他,“爱呀,你知道什么是爱不!”

      容若拿起杯子喝水的时候,没有拿稳,杯子掉在了地上,饭桌上又开始吵闹着,容若弯腰下去捡杯子时,听见身边的苏姑娘小声说:“好幸福哦,他女朋友。怎么不多沟通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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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9:43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六章

      吃过晚饭后,雨奇迹般地停了。在吴欣的怂恿下,容若和苏姑娘只好出门去散步去了。剩下的几个人说要打扑克,她们翻出自己的行李,居然带了四副扑克,欢乐地说可以开两桌升级了。

      不过谢敏居然是不会打牌的。徐晖眼看三缺一了,不由抱怨道:“你小时候都干嘛去了?连牌都不会打。”

      然后就想起了谢敏小时候是干嘛的了。“哦”了一声,很理解地说:“对了,敏哥你小时候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难怪不会这种清闲安逸的游戏了。”

      谢敏失笑:“没那么夸张吧。”

      “就是那么夸张,你都不知道,以前我们在初中的时候,一听到你大名,就会浑身起鸡皮咧。”徐晖最近好不容易重拾很多记忆,说,“就跟听到什么土匪头子一样。”

      “传言总有几分失真。”谢敏说。

      “那是。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坏人。”徐晖说着说着叫道:“唉,三个人只好玩斗地主了。”

      盛夏已经过了。现在虽然在城市里还热得过分,在乡下却觉察到了凉意。说是要散步,但村子里晚上连路灯也没有,他们只好在小石桥边站着意思意思。

      不好意思让姑娘在那儿局促着,容若就开始和她聊天,聊了一会儿发现真的聊不到一块儿去,就又开始沉默了。

      石桥边一阵阵的凉风吹来。那个姑娘忽然就说:“真的很羡慕谢老师的女朋友。”

      容若有点吃惊地看着忽然说起这件事的苏冰凌,而后者有些自嘲地说:“你听了可能要笑话我吧。明明就没谈过恋爱,明明会跑来相亲,还会羡慕人家那种恋爱。”

      容若的喉咙有些干哑。他说:“不会的。”

      “我以前一直想,结婚前,哪怕能谈一次恋爱也好。希望有个人可以真心诚意地对我说:因为很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才想和你结婚。”苏姑娘笑着说,“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不得不结,有了孩子不得不结之类的。但是这把年纪说这句话,就好像在做梦没睡醒一样。”

      容若没有答话。

      “我的朋友都劝我不要总是幻想了。都三十岁了还在幻想。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这种七零后的还会幻想呢,我看那些小姑娘似乎都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因为一直幻想,才会觉得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真的很难。才会拖到现在。”苏姑娘说完后看着容若,问,“容老师,其实挺不好意思的,我年纪比你大,还说这样的话,你觉得奇怪吧?”

      “不奇怪。你的想法只是比较-漫。”容若有些艰难地说,“但是生活中很多不得不的事情,使得爱情不能不妥协。”

      苏姑娘以她特有的敏锐问道:“容老师,恕我失礼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的理由?”

      容若抬头,看着无止尽地连绵的远山上-的点点星光,想起了谢敏那双眼睛。黑得像夜空,亮得像星星的眼睛。

      “嗯。”容若笑得发苦,没有否定。

      苏姑娘也抬起头,笑着说:“我早就感觉到了。我只是有点好奇,所以才来的。”

      然后看着容若,说:“容老师。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得不的理由。但假如是这么难得地遇见的人,请你不要轻易放弃。”

      说完时候又自嘲地说:“看我就知道了,虽然这个世界上光是男人就有三十亿,但竟然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缘分,那不是很可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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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10:05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七章

      容若把苏冰凌送回去后,徐晖他们欢呼着“哦,有脚(指打牌的人)了”,然后也不理会与打牌一事从来就无关的容若,任他返回住处去了。

      乡下的夜由于没有灯,是很黑的。青石板铺就的老路通向了刚才的那座石桥,窄窄的小溪在夜里听起来水流却分外的大。天开了。但是只在天边的一角有星星。明天是晴是雨还说不定。

      乡下人睡得早,桥两岸的民居基本上都熄了灯。石桥上站着一个人影,红色的一点微光在他手上燃着。

      难得是空气这么好的地方。

      谢敏丢下烟头,用脚踩灭。

      容若走上石桥,那时的风已经变成了饱含秋意的凉风。

      他和他并肩走回桥那头的老乡家里。穿过大门,穿过走廊,轻轻踩上会发出吱呀声的木梯,经过放着五谷丰登谷仓的厅堂,推开那间老旧的房间的门,进到了屋子里。

      星光从采光的玻璃瓦中倾泻下来。但只是星光,会明亮到足以倾泻吗?

      谢敏的脸看上去那么的不清晰。

      就算他站在眼前,也像在梦中一样。

      容若伸出手,去-谢敏被风吹乱的头发。他时常会不经意地拨着自己的头发。所以容若时常在想,他的头发,拨起来是什么感觉呢?

      因为似乎是只用清水洗过,有些干涩。

      平常看起来总是很顺滑的样子。

      谢敏握住容若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

      容若没有躲开。

      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一次又一次停不下来的亲吻,颤抖而急切地抚-着对方的身体,笨拙地除去身上的衣裳,重叠着倒在那张古旧的潮式黑漆-。

      夜深的时候,容若从-坐起,试图下床去找些水喝,却被谢敏拉了回去。

      又是没有终止的相互索求。

      直到天快亮了,谢敏在他的怀中睡去。头枕着容若的肩,手搂着容若的腰。容若睁着眼,看着玻璃瓦上的天渐渐地由暗变亮。

      他睡得那么的香,就像个出世不久的婴儿一般。

      这样的睡脸,他怎么忍心推开。

      徐晖来敲门的时候,容若刚睡过去没多久。听到敲门声,容若睁开眼,发现谢敏已经醒了,正用手扒过头发,表情有些不悦。

      “等一下。”容若开口,谢敏捂住他的嘴。

      沙哑得这么-的声音,怎么可以让别人听见。

      “你们先去吧。我们晚点儿去。”谢敏对着门外说。

      “搞什么啊?那我们先去了啊。”徐晖说完后,就听到木制楼梯吱呀吱呀的下楼声。

      容若坐起来,正拿过衣服想穿上,谢敏从他身后抱住他,不让他下床。

      “谢敏。”容若的后背绷了起来,谢敏在吻他的背。

      “再叫一声。”谢敏的手在他的腰间流连,容若缩了一下。

      容若抓起-制的枕头,敲了一下谢敏的头。下了床。

      谢敏捂着头看着容若赤luo的背脊和腰臀,修长的双腿,说:“你昨晚对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想一走了之?”

      容若转头,看见谢敏白皙的身体上一处又一处触目惊心的紫红吻痕,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心想:这还泡什么温泉?

      谢敏下了床,圈住容若,说:“多睡一会儿吧。”

      于是那个早上,他们又回到了那张-,嬉闹了许久。

      只是嬉闹。

      “容若,和我在一起吧。”谢敏亲吻着他的脸时这样说。

      “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容若亲吻着谢敏的唇时这样说。

      谢敏笑了:“你又要用那句话来敷衍我?”

      容若笑着说:“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宇宙不知存在了多久,不知还要存在多久,但一百年前,世上没有我,一百年后,世上也不会有我。宇宙不知有多大,宇宙间不知有多少生物死物,在任何一个别处,都没有我。在这短短一百年间,恰巧就在这里,这个我和你在一起,谢敏,我是在敷衍你吗?”

      谢敏深深地看着他,用那双即使是白日都不能夺去光芒的星夜般的眼睛。

      “你一直没有敷衍我吗?”

      容若笑得寂寞:“谢敏,我怎么舍得敷衍你。只是,既然相遇了,就会有分别的一天。既然发生了,就会有结束的一天。我的生存不是因为你,你的生存也不是因为我。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不得不的理由离开对方。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我怎敢敷衍你?你真的太重了,我只是怕到了那一天,我会背不起。”

      谢敏看着他,抚-着他的头发,轻轻说:“那么,至少在那个不得不的理由来临之前,和我在一起。”

      谢敏说:“对我而言,这就已经可以称为永远了。”

      容若看着谢敏,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

      他们拥抱着一起睡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天又下起了雨,打在瓦上,点点滴滴,就像打在梦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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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10:28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八章

      以为是夏末,实际上已经接近中秋的雨不停歇地下起来的时候,还是颇有些凉了。

      容若站在二楼的木栏杆边,看着雾气十足的雨幕挂在了连绵的山头,还有一些山头上带着厚重的白云纱帽,不堪其重的样子。

      但不知为什么,虽然雨一直在下,山上的云却是白色的。

      看了一会儿,就看见徐晖和洪侠淋得一身湿从楼下门外冲进来,徐晖抬头看见了容若,叫道:“死小子!你们怎么不去啊!”

      容若笑着说:“要是去了,不就跟你们一样了吗?”下午两点多时,一群人从温泉处撤离,雨越下越大,他们换了衣服之后,说要等雨小一点就回城里。

      对收拾了行李去到吴欣他们那儿和他们汇合的四个男人中的两个,吴欣以及其他的女士都表示了极大的愤慨。

      吴欣抱怨着:“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在家里睡懒觉还不够,还在这里睡?不是白来了一趟吗?”

      谢敏把头靠在容若肩上,说:“不好意思,我感冒了,他又不忍心丢下我一个,也就没去了。”

      容若伸手-了-谢敏的额头,有些烫,真的感冒了。

      刚才也没听他说呀。

      昨天淋雨之后又用冷水洗澡的缘故?还是昨晚真的太放肆了?还是前几天开始他就一直没睡好?

      容若扶着谢敏坐下,把他搂在怀中,说:“要不要借他们床再睡一会儿?”

      “是啊,要不要休息会儿?”陈纱见谢敏不对头,问。

      谢敏靠在容若怀里,说:“不要紧,靠一靠就好了。”

      容若搂他的力气很大,不知是不是觉到他有些慌乱,谢敏抬头对他笑了笑说:“我没事的。就是感冒。”

      回程的路比来时还要艰难,因为刚下过雨,山路比来时还要难走了。花了接近五个小时才到家里。徐晖的车先送了王丽娜回家,之后就要送容若回去。

      谢敏打自上车后,就一直偎依在容若怀中睡觉。容若-着他发烫的额头,说:“不了,直接去谢敏家吧。”

      到了接近谢敏家的巷口,车开不进去,徐晖把车停下,容若叫醒了谢敏。

      “到家了,下车吧。”容若打开车门。

      谢敏走下车,不知是不是因为头昏,绊了一脚,容若抱住了他。

      徐晖有点担心地说:“敏哥,你要不要看医生啊?”

      “不用了。睡睡就好了。”谢敏要去提行李。容若拿过他和自己的行李。

      徐晖看容若要跟着谢敏走的样子,问:“我等你出来?”

      容若回头说:“不用了,我在谢敏这儿待一会儿,等会儿自己回去,你先走吧。”

      徐晖把车子开走后,容若和谢敏走进巷子里,开了大门,容若把行李放在客厅,锁上门,就看见在爬楼梯的谢敏又晃了一下。

      容若走上前,把他拦腰抱起。谢敏瞪大眼,直到被丢在-,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有一百四十多斤啊。”谢敏苦笑,“一定要公主抱吗?”

      “那样最省力。”容若解开谢敏的衣扣,替他换上睡衣,夹上体温表,转个身,说:“我去弄点吃的。”

      谢敏看着容若的背影走出房门后,闭上眼睛。

      他有十几年不曾感冒发烧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梦寐以求的幸福成真了,脑子也要烧一烧表示兴奋呢?

      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感觉到身上有温温的东西在擦拭的时候,他醒来了。容若正在用温毛巾擦他的身子,见他醒来了,停止了动作,给他盖上被子,说:“喝点肉粥吧。”

      谢敏坐起来,有点疑惑:“冰箱里没有肉了吧?”

      容若似笑非笑:“连蕊送过来的。”

      谢敏吃了一口粥,差点呛到,因为容若说“连蕊”的表情太自然了,自然到他开始忐忑,解释道:“连蕊嫁给卢圣春了。”

      容若“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别的。

      谢敏伸手去-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吃醋啦?”

      容若轻轻抓下他的手,握在手中一会儿之后才放开,说:“说什么傻话,快吃吧。”

      那个肉粥的口味很合适,不管是肉的生熟还是盐分,水分,几乎都像是谢敏自己做的一样,因为这种巧合很不寻常,谢敏愈发忐忑,在喝完最后一口的时候说“真好喝。”时,看着容若的表情。

      “是啊,连蕊说你最喜欢喝的就是这种口味的了。水要比较多。盐放一点,肉最后放下去。”容若端起碗,云淡风清地说。

      “?”谢敏拉住转身要走的容若。

      容若回头看他。

      “连蕊就相当于我姐姐,你不要误会了。”谢敏难得地尴尬着说。

      容若放下碗,把谢敏轻轻推回-,给他盖上被子,-了-他的脸,说:“你想多了。好好睡吧。”

      谢敏扳下容若的脑袋,本想好好地亲吻一番,但中途改变了方向,只亲在他的脸上,说:“今晚住下,好不好?”

      容若的身体很温暖,但是对发热的谢敏来说,觉得他比自己冰凉。谢敏的发热很奇怪,是没有寒战的。就是一直一直的发着热。夜里容若起来给他量了一次体温,发现还是39°左右,他开始坐在床边发呆。

      三点多时谢敏开始咳嗽,咳醒了发现容若没睡,坐在床边在台灯的灯光下一直看着自己,于是坐了起来,那时咳得比较厉害,容若打开大灯,拿过卫生纸给谢敏,谢敏在白色的纸上咳了一口铁锈一样颜色的痰。

      容若拿出手机,打了120。

      “没那么夸张吧?”谢敏虽觉得身体很沉,总是想睡,但那不过只是感冒而已。感冒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都咯血了。”容若坐在床边,握着谢敏右手的双手细细地颤抖着。

      谢敏有些疑惑,但脑子并不是太转得动,只好笑一笑说:“傻瓜,那个是痰,不是血。只是颜色重了一点。”

      那是血,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容若抚-着谢敏的头,对他笑着说:“你先睡吧。”

      “我不会有事的。”谢敏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他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谢敏只好这样说。

      谢敏一向很乐观。

      救护车来了之后,容若把谢敏抱上担架,给他盖上被子,说:“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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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10:44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九章

      谢敏的父亲赶到医院时,谢敏刚被送到病房不久,也许是儿子通红的脸吓到了父亲,见到谢敏的时候,父亲的脸一下子变白了。

      容若站在病床前,问了声“伯父好”。

      父亲认出这个高大斯文的男孩子就是那天陪谢敏到他家的那个,想起儿子说这是他同事,有点疑惑地问:“你是谢敏同事吧?谢敏是怎么了?”

      “我没事。”谢敏咳了几声,说,“就是感冒了。”

      “感冒会半夜送急诊?”父亲不相信地看着儿子,又问儿子的同事:“你贵姓?”

      “免贵姓容。容易的容。”容若说,“昨天和谢敏一起去双车回来后,他就一直发烧,晚上咳了几口血痰,就送医院来了。”

      父亲最疑惑的是为什么那么晚了,这个同事还和儿子在一起。儿子解释着:“他看我发烧,担心我,就留下来陪我了。”

      父亲“哦”了一声。

      本来还想和父亲说上些什么,但由于疲倦,谢敏很快又睡过去了。

      那种疲劳感,就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觉似的。总觉得不断有人叫自己要快点起床,可是身体很沉重,就是起不来。他看到了很多梦境,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就是醒不过来。

      直到那个梦中,他看见容若牵着他的新娘子,笑得寂寞地对他敬酒,那种悲伤才让他醒来了。

      谢敏终于睁开眼睛了。原来-自己起床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睁眼后看见父亲和一个医生在他的病床前说话,他们没有注意到谢敏醒了。

      父亲正在问医生他的病是怎么得的。

      医生说:“可能是熬夜抵抗力低了,又淋雨,这种病一般是身体平常很健壮的人容易得。因为不注意。”

      父亲问:“那容不容易医?”

      医生说:“抗生素有用的话,应该不用担心。不过他病得比较重,而且这个病本身也是比较重的肺炎,每个人情况都不太一样。”

      父亲还想问什么,-来叫医生出去,说是有一床病人在寒战,要他去处理一下,医生就走了。

      “爸。”谢敏叫了一声父亲。

      看天色,好像已经中午了。父亲昨晚四点就过来,直到现在没有离开,他一向是要睡午觉的,尤其最近身体又不是太好。

      “谢敏,你醒了?”父亲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好一点没?”

      谢敏本想说自己好很多了,可是又开始不停的咳嗽,父亲递过面纸时,又是那种量不多但是铁锈一样红的痰。父亲皱起眉头。

      “怎么搞成这样?是不是我住院你累到了?”父亲说。

      “不是。前天去玩的时候淋雨了。”谢敏又咳了几声。因为说多了话还是怎么的,他觉得有些费力,看了一下左右,问,“容若呢?”

      “你说你同事吗?早上我让他回去了。”父亲说,“你怎么这么麻烦人家?非亲非故的。”

      谢敏说:“小时候就认识的,高中还一个班的,关系很好。是老朋友。不要紧的。”

      父亲过了会儿,没答话。谢敏说:“爸,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父亲又犹豫了一下子,说:“谢敏,你小妈可能没空来照顾你,我请一个陪护过来?”

      谢敏阻止父亲继续往下说,他说:“爸,你自己身体要紧,我没问题的,一个人也可以。”

      父亲欲言又止,最后问:“谢敏,你那个对象呢?她怎么也不来?”

      谢敏刚想说什么,那时门口走进一个人,谢敏的表情变得十分开心,父亲心想应该是儿子的对象来了。但是回头一看,却是儿子那个个子高高的同事。

      “小容,你怎么又过来了?”父亲很是吃惊。

      “早上办入院的时候还没办订餐,”容若笑着说,“我送点饭过来。伯父,您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父亲看着儿子的同事,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那多不好意思。我给谢敏叫个陪护就行了。”父亲犹豫着说。

      “不要紧,谢敏平常很照顾我。”容若把保温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说,“这几天我在这儿就行了。您放心吧。”

      谢敏笑着看着自己的“同事”,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能言善道的。

      父亲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好像忽然jing神很多的样子。比起父亲而言,他似乎更希望自己的朋友在这儿。父亲心里那种感觉又出来了。

      “那真是麻烦你了。谢敏,你要好好谢谢小容。”父亲说。

      “是。小容,谢谢你。”谢敏笑得很开心。

      父亲走后,容若把谢敏的病床摇高,从病床的角落取出一块板子,安在床边的护栏上,就变成了一张简易的桌子,谢敏说:“我还不知道可以这样的。”

      “方便在-吃饭用的。”去年他好歹在嬷住院的时候照顾过她一段时间。

      不是饭,是粥。熬得比平时还要烂的瘦肉粥,还配了一尾新鲜的清蒸鲈鱼,一盅冬瓜海带汤。

      “你回家做的?”谢敏说完,又咳了几声。觉得有些累,靠在摇高的-,问。

      “去你家里做的。”容若看了看谢敏右手的点滴。拿出勺子,在粥沿划了半勺,放在嘴边吹凉了,送到谢敏嘴边。

      谢敏的颧骨处越发红了。

      病房里还有两床病人,可能是觉得他们有点怪异,但是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他不在乎起来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

      谢敏张开嘴,乖乖吞下那口粥。

      尽管容若的手艺很不错,但其实他食欲并不好,不是很想吃东西。可是由于容若一口一口地喂着他,直到最后一口吃完前,他都舍不得说自己食欲不好。

      容若收拾好桌子后,发现半靠在病-的谢敏又闭上眼睛了。他轻轻拍着谢敏的脸,叫了几声“谢敏”。

      “嗯?”谢敏睁开眼,他听见的叫声那么急切,他看着容若焦急的脸,抱歉地说,“我又睡过去了?”

      容若明显地松了口气,-了-谢敏的头,说:“你要是困了,就睡吧。”

      “嗯。”谢敏从被下伸出手,悄悄握住容若的手。容若反手,把他的手紧紧握住。放回被子中。

      谢敏很想说:不要-那种快哭出来的样子啊。我没事的。但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没有,很快又陷入了睡眠。

      谢敏又一次睡醒的时候,听到容若小声地在说电话的声音。因为觉得鼻子上有些怪怪的,也不知为什么,老是能听见-气的声音。

      他能听见容若不知在和谁说电话,说:“怎么办,上呼吸机都好几天了。”声音里满是慌乱。

      谢敏看时,鼻子上不知有什么东西高了一块,阻碍了他的视线,透过那个白色的东西,他能看见容若侧着身子坐在床边。

      头发很乱,胡子拉渣的,眼镜没有戴,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捂着嘴把音量压低。

      电话那头不知回答了他什么。他一直沉默着,直到最后颤着嗓子问:“真的会没事吗?哥。”

      那边又不知说了什么。谢敏看见眼泪不断地从容若的眼角滑下来,滑到下巴,滑到脖子上。他也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不停地那么掉着。

      谢敏想抬起手擦他的眼泪,却动不了。

      你别哭啊。容若。别哭了。

      谢敏迟钝地感觉到了疼痛,那是从胸口一直痛到心深处的疼痛。

      他知道,这种疼痛,就叫-情。

      容若切了电话,转过头,看见了睁开眼睛的谢敏。眼泪依然没有止住,只是哽咽地叫了一声:“谢敏。”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谢敏说。

      那么奇怪的声音,像是被谁捂住了鼻子。都不像自己的声音了。

      “好。”容若握着他的手。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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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11:02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二十章

      小的时候,容若从来没有想象过,到了2015年,自己会是在干什么的。对于幼年的自己,那是一个很难做出具体想象的遥远年月。如果算一算的话,那一年,他是过了32周岁,但是还没到33周岁。按龙岩人说虚岁的习俗,那就是34岁。

      那时十七的双倍了呀。

      就算是十七岁那一年,他也不曾想过,到了34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他曾经觉得,可能就和大多数人一样,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社会人士,成了家,有了小孩,然后和他的妻子一起,偶尔吵吵架,就像父母那样,但是生活平淡又安逸。

      他没有具体地想过自己的职业,自己的收入,没有想过什么人会符合自己的理想。

      他甚至并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活那么久。

      毕竟每天都有人在死去。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下班的时候,老妈打电话来对他说:“小南接回来了,今天放哪儿?”

      听到电话那头稚嫩的童声叫着“爸爸,爸爸”,似乎是老妈把电话给了孙子。

      “爸爸,你今天要不要来奶奶家?”儿子稚气十足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小南今年三周岁,夏天时,大人们狠下心来把他丢进了幼儿园。当时他哭了快一个星期,把嗓子都哭哑了,他的爷爷奶奶在外面偷听得差点都抹眼泪了。可是过了一周,就开始乐不思蜀,和班上的小朋友玩得可开心了。回家一直在说小朋友的事情。每天傍晚爷爷奶奶去接他时他还和小朋友依依不舍地吻别——只是对方是个男孩子,这一点让奶奶无比幽怨,却有苦难言。

      “嗯,我一会儿去奶奶家看你,你等等我。”容若走向新实验楼下的车库,他把自己的车停在了那儿。

      因为有了需要,就在前年考过了驾照,而且买了一辆电能的环保汽车——最近几年这方面的开发比较热门,虽然还不尽完善,不过比起烧汽油的汽车,一是节能,二是环保,三是省钱,他们就买了。附近没什么停车场,他就长期把车停在一中。反正离家也不远。

      儿子说:“爸爸再见。”之后,不知是不是还要说什么,但容若已经惯性地切断了电话,切断后才觉得好像儿子还想说什么似的。

      算了,一会儿再问吧。

      容若把车开出一中,反折回北门,停在巷子口,回家拿了一件毛衣,一身秋衣。最近几天有些变冷了。才刚把车开上北环路,就有电话打进来,对方有些凄惨地叫了一声:“他爸。今晚我又回不去了。”

      “是吗?”容若把耳塞塞进耳朵,掌着方向盘,笑着问,“没做完吗?”

      “是。”对方十分沮丧,“今天早上跑电泳,以为傍晚就可以敷上抗体,但是早上的胶不知怎么的出了点问题,我检查了一下pH值不对,于是重新配了3M的Tris盐酸,重新灌了胶,不到晚上十一点,敷不了抗体。”

      “就算敷上了,你明早不是还要去发光吗?”容若说,“跑来跑去的也不好。”

      “嗯。那怎么办?见不到你了。”对方一路沮丧着。

      九一路是塞车很严重的,所以他选择了北环路,从那儿绕到罗桥那边,再走登高路回父母的家。

      “我妈接了小南。”

      “好久没看到儿子了。他不会把我忘记了吧?”对方说,“你跟他说了明天带他去游乐园了吗?”

      “没说,我怕你临时有事。”

      “我明早发光完就不做了,打死我都不做了!下午和你们一起去游乐园。”对方信誓旦旦地说。

      “嗯。”

      “那,容若,你今晚来陪我好不好?”变成了有点恳求的声音。

      “好。”红灯,容若停车,说,“我先去我妈家,看看小南,再去找你。”

      “好啊,我等你。”喜悦的声音。

      在父母家吃过晚饭,老爸在一旁逗着孙子玩,老妈说:“小南今晚住这儿吧。”

      “嗯,刚好我今晚去东肖。”容若洗碗时说。

      “他周末也要上班?”老妈问。

      “是啊,实验很紧,快结题了。”

      老妈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儿子在七点半左右就被哄去睡觉了。睡之前要亲爸爸的脸,容若低下头,儿子的小手-着爸爸的脸,亲了一口,说:“爸爸好香哦。”

      容若苦笑,这都是跟谁学的?

      儿子耷拉着眼皮,看起来要睡着的样子,问:“爸爸,爹地明天回不回家?”

      “回家。”容若亲亲儿子的嫩脸,说。

      儿子一下子振奋起来,很开心地说:“爸爸,爹地要回家了?”

      “是啊,你乖乖睡觉,他就会回家了。”

      儿子睡着之后,容若装了一保温瓶的排骨汤,和父母告别之后,就出门了。老妈关门前嘱咐他说:“天气变冷了,多穿点衣服。”

      容若应着好。

      东肖还是有些远的,在曹溪上方。龙岩学院的占地面积现在很广,前几年升了本二之后,又扩建了一些。

      福建是有名的教育弱省,五年前国家启动了一项教育重点扶持基金。龙岩是-老区,故而在福建省内优先得到了这笔基金,而唯一的本科学校龙岩学院就成了重点建设对象。那一年建成了生命科学系几个实验室,建成了研究院,条件虽然很简陋,但好歹已经可以进行像样的试验了。所以也就聘请了几个研究员。

      但毕竟是刚起步的实验室,就算申请到了基金,由于学生的缺乏,很多事要教师亲力亲为,等到明年,他就可以带学生了,那时应该可以按时下班了吧。

      把车停在龙岩学院的停车场时已经八点了。从这里开车回北门也要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对于晚上做实验到很晚,早上又习惯早起的他来说,这段距离是长得难以忍受的。尽管这样,如果他能在七点前把实验做完,他还是会回家。

      就算这样,这周他并没有回家过啊。也就是说,这个礼拜,他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已经是腊月了。前两天还不觉得有什么冷的,今天天气忽然变冷了,刮着很冷的风。容若抬头,可以看见挂满星星的夜空。

      星夜倘若凛冽的话,那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容若手上提着保温饭盒和那袋衣物,小跑着进了生命科学院的研究所,按了去四楼的电梯。今晚这栋楼,只有四楼有灯光。

      电梯停在四楼,他走出电梯,走向那个熟悉的实验室,掏出电子识别卡,又按了密码,门开了。

      在走廊上换了拖鞋,就去普通实验室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台电泳仪在工作,没看到人,于是容若顺着走廊走到细胞操作室,也没看到人。

      他于是去到了走廊最尽头的办公室,就看见里面有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把饭盒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容若悄悄地走到他身后,那个人却是像知道他来了似的,转过身,带着一脸笑意:“怎么这么晚?”

      “嫌我晚?早知不来了。”容若就要转身。

      谢敏忙拉住他的手,“开玩笑的啊。”

      “吃盒饭?”容若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饭盒。

      “是啊,错过食堂吃饭时间了,只好叫外卖。”谢敏放下手中的饭盒,脱下白大褂,拿过容若手中的东西。

      “哇,汤。”他很高兴地说。

      “天气冷了,多穿一点。”容若把他的衣服放在沙发上。

      “嗯,反正我明天就回家了,不用特意带过来。”谢敏抱着容若的腰,把脸放在他脖子上蹭。

      容若推开他的脸:“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自己有胡子是一回事,别人的胡子扎在脖子上,--的,感觉很奇怪。

      “有那么长吗?”谢敏--下巴,“就一个星期吧。”

      那就是说,从周一他来上班以来,就没刮过了。

      谢敏的胡子一向是处于不可见状态,以前容若没仔细看他,从来也没想过他那么白皙的脸上居然也会有胡子。但后来他发现了,白不白和胡子的有无没有必然联系,平时他只是收拾得很整洁罢了。仔细一想也是,极少有男人不长胡子的。

      在实验室待久了,他就变得很邋遢,第一次谢敏一周没回家之后,容若看见他,都快不认识了。心里还受了一点些微的小挫折——原来谢敏也会这样。

      后来渐渐就习惯了。只是他不刮胡子就往别人脖子上蹭的习惯真的还习惯不了。

      谢敏在容若的脖子上亲了一会儿,又去亲他的嘴。因为亲得太久了,容若觉察到了一点危险,只好把他从自己身上剥开,说:“你先吃饭,免得一会儿凉了。”

      谢敏于是开始吃他的盒饭。容若坐到沙发边,看着他吃饭的样子。

      十几岁时,他模糊的想象中,妻子在未来应该是存在的,但并不是个男人。

      七年前,谢敏的大叶肺炎导致了呼吸窘迫,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他自己恐怕都不记得了,那段时间因为持续的低氧血症,导致了烦躁和昏睡,不得不用呼吸机通气。

      而他对容若说出“在一起”的时候,是隔了五天后他的第一次清醒。

      在那五天内,容若没有睡过一秒钟,一直在谢敏的床前,谢敏的父亲都看不下去了,劝了他许久。后来容若的父母也来劝他,他就是不听。

      当时的他以为,谢敏要死了。

      就像嬷一样,就会那样死去。闭上眼睛,永远也不睁开。

      他害怕的就是,在他只是睡去的那段时间,谢敏就永远地睡去了。

      都已经这样了,双方的父母想要不知道也难了。当时情况太特殊,两边的父母怕两个孩子有什么万一,都不敢问他们的事。直到后来谢敏好转出院,正式带着容若到父亲家里,那个时候,父亲才确认了他们的关系就是他想象的那样。但是那个时候,不管有什么反对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那种生死与共的势头,父亲已经被吓到了。

      至于容若把谢敏带回家时,容若的父母也没说什么。当然也是怕刺激到小儿子,做出什么傻事。只是后来容若的哥哥有和容若通电话,说老妈有段时间挺想不通的,哥哥劝她说这也是命中注定,没办法的事,加上老爸一直说没关系,各人有各命,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只好顺其自然了。就当多一个儿子啰。找个姑娘没准还婆媳不合呢。

      老爸真是一如既往的看得开。

      谢敏回国时没有注销澳大利亚的国籍。故而像他先前说的那样,带了容若去澳洲登记结婚,并申请领养孤儿。因为审核的时间要花上很长,直到两年前才成功地领养到当时才八个月大的亚裔孤儿图南。

      孩子的姓氏和称呼问题上两家人第一次发生了一点小摩擦。最后容若说服了母亲,说哥哥的小孩已经姓邱了,他的小孩姓谢也未尝不可。于是孩子最后就姓谢了。两边的称呼是这样定的,叫容若这边的爷爷奶奶,叫谢敏那边的阿公阿嬷。两不亏欠。

      至于两个父亲,容若叫爸爸,谢敏叫爹地。

      从前以为荒诞不经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还那么自然地存在了。

      那时容若终于感叹:原来那么多人想要外国的绿卡,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敏就笑他,你不是对党和祖国忠心耿耿吗?

      容若看了他一眼说:因为你,我已经根不正,苗不红了。华侨先生。

      五年前谢敏就被聘到这个实验室做所长。按说他不过是一个小海龟,但听说他在做Ph。D的时候发了好几篇非常高分的SCI,加上都是在知名的实验室进修,所以居然就被聘为所长了。而且别人还觉得屈就了他,因为他本来可以去国内很好的实验室的,至少不至于到这种地方来。只不过,虽是名义上的所长,由于人手的严重不足,做的事就包括了从打杂的到研究生再到研究员,所有位置都该干的事。

      谢敏本人却很无所谓,之前龙岩学院没有研究所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提过这件事,就在一中当他逍遥的英语老师当了两年。但后来一来是考虑到两个人在一个工作单位时间久了,会传出什么谣言,二来则是谢敏也觉得是时候做回本行了,于是就去了龙岩学院。

      谢敏吃过饭后,让容若先到楼上的公寓去休息,他去封闭一下就来。

      五楼的公寓和四楼的实验室是相通的,用一个只有谢敏有钥匙的铁门隔开。那套房子也是学校特意为他准备的三房一厅,条件很不错。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够把自己关在这儿一个礼拜不出去。

      容若在见识到之前,都没想过世界上还有社交性这么差的工作。此前谢敏没有负责教学任务时,他真的可以一周不用见任何人,就在这儿不停地做实验。

      要不是会时常地思念家人,谢敏估计周末都抽不出时间。

      如果在其他城市更大的研究所的话,他本来可以不那么辛苦的。容若和谢敏认真谈着这些事时,谢敏就要笑不笑地说:你要和我闹分居吗?

      然后谢敏就说:也就忙一段时间,将来走上正轨了,有条件带研究生了,就会好很多。

      因为这样,容若偶尔会把儿子丢在父母家,上来陪陪他。

      他们一起住在北门那栋旧房子里。在四年前翻修了一遍,主要是更新了一些老旧的设备,怕将来住得不安全。当然也顺便装修了一下,添置或更换了一些必要的家具。

      容若想过搬来这儿和谢敏同住,但是儿子的幼儿园是在父母家附近那儿,要是把儿子弄上来上幼儿园又会离父母很远。那时他们会寂寞的。谢敏说这儿离一中那么远,我才舍不得你每天通勤花那么多时间。我就是一段时间这样的,过了就好了。

      最后说:那里才是我们家呀。

      容若在五楼公寓的浴室洗了澡。就在谢敏的书房拿了本书,到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谢敏的书也有很多古籍,也有很多地理类的,当然也有他自己专业方面的。在家里,他们专门弄了一间书房,用来放他们的书。

      两人交流之后,发现可以看更多的书,那也是好事。

      容若自从和谢敏一起生活之后,就把锻炼的时间提到早上了。因为有时他们可以一起练。晚上早点睡毕竟要好一些。有了孩子以后更是如此。

      容若之前坚持地认为的男人结婚后就会变胖,在两人身上都没有发生。

      谢敏说:我要是变胖了,你还不得去找身材更好的年轻人,别傻了,想都别想。

      容若说:是不是你自己这样想的?

      谢敏说:哪呢?我对你以外的男人完全是无能的。

      这句话让容若恍然大悟,说:哦,原来你对女人还是很有能的。大学男老师,可真是个不错的职业。

      谢敏十分哀怨地看着他说:有高中文科班男老师不错吗?我都还没说你呢。

      谢敏还醋意十足地搂着他说:还有啊,你不要老是和徐晖打情骂俏的。

      由于这句话的严重失真,容若用背摔把他摔到远方去了。

      容若看着那本梦梁录,却没有看进去。

      心里只是在想:假如当年没有发生那种事,他会不会有勇气像如今这样,和谢敏在一起呢?

      谁也不知道。也许想着想着,觉得谢敏应该走更轻松的道路,自己就又缩到不知哪里去了。

      在生死面前,容若忽然明白,人的一世真的就是眨眨眼就没了的。与其去担心那些可能不会有的将来,还不如好好地随心活在当下。

      只是他偶尔也在担心,要是有一天,有些闲言碎语影响到谢敏前途了怎么办。

      谢敏很无奈地说:人家看中的是我的科研能力,有老婆还是有老公关他们什么事?

      容若说:小人要拿你的事作文章,叫你混不下去怎么办?

      谢敏于是说:我弟兄那么多,怎么会混不下去?

      他以前的弟兄里,有人现在在龙岩势力还是比较大的。只是谢敏和他们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容若知道他在以前那帮兄弟中名望还是很高的。

      谢敏又说:什么前途,我可没想要什么前途。我只要可以养家糊口就好了。再说了,混不下去不还有你?大不了我做你小白脸好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敏走到容若身后,抬起他的脸,亲吻着他的唇,说:“想什么呢?”

      容若伸长手,抚-着谢敏顺滑的头发,说:“没什么,你做完了?”

      “一个小时后下去敷上抗体就好了。”谢敏坐到沙发上,容若的身侧。

      容若放下书,把谢敏压在身下。仔细地-着他的脸。

      “有点干燥,你不擦点什么?”容若用唇触着谢敏的脸。他的皮肤是中性的,平常是很好,但是到了冬天就会有点干燥,他本人又时常会忘记擦东西。

      “明天一块儿买去。”谢敏把手伸进他的睡衣里,-着容若的腰。

      “你就穿一件,冷不冷?”谢敏问。

      “还好。”

      唇舌交缠一会儿之后,谢敏的手已经在各处活动了。容若说:“你一会儿不还敷抗体吗?”

      谢敏低声说:“我都忍一个礼拜了,都忍不住了。”

      “我不是也忍了一个礼拜?”容若轻轻啃咬着谢敏的颈子,说。

      衣服还没脱下来,就有电话响起。是公寓里的电话。谢敏啧了一声,容若从他身上翻下,谢敏去接了电话。

      “哦,爸。什么事?”

      看来是谢敏父亲的电话。

      “好,那我明晚带他们去你那儿。嗯,嗯,再见。”

      谢敏放下电话,看着沙发上衣衫凌乱的容若,拿过一件外套给他披上。

      “怎么了?”容若问。

      “我爸想小南了。”谢敏说,“明天早上做完试验后,我们去接小南,先带他去游乐园,晚上就去我爸那儿吃饭。”

      “好。明天没别的试验了?”容若问。

      “周末啊!他爸,你得让我休息休息啊。”谢敏不快地说,“还是你跟你的威猛又有约会?”

      “?”容若作出一个你讨打的表情,谢敏回到沙发上,压住他,在他的脖子上蹭着,说:“你都不知道,当年高中时看你成天和他亲热,我都想把他撕了。”

      “那你的吴晨呢?”容若掀翻他,反压。什么叫亲热,这家伙,总是用一些歪曲事实的词汇。

      “喂,你也知道吴晨那个什么呀,那怎么可能啊。”谢敏讪讪地说。

      “我知道什么?”容若不动声色地说,“吴晨那么帅,威猛能跟他比吗?”

      “好啦。”谢敏认输,“我不乱吃醋了。你哥们,你哥们,都是你的好哥们。真是的,你说吴晨,搞的我怪怪的。”

      “你天天说威猛、说徐晖我就不怪吗?”

      谢敏细思量了一番,怎么都觉得不妥。不妥道他皱起眉问:“你刚才说了句吴晨怎么样?”

      “我说了吴晨怎么样吗?”容若再度不动声色。

      “你说他很帅!”谢敏万分不悦,“他很帅吗?”

      由于谢敏的不悦太真实了,容若终于没办法再不动声色,笑了出来。

      “喂,吴晨很帅吗?你觉得他很帅?”谢敏锲而不舍,容若可是从来没说过哪个男人“很帅”的。包括谢敏。

      “是啊,帅呆了。”

      谢敏瞪着笑得抽筋的容若,咬牙道:“比我帅吗?”

      容若偏移着视线,咳了一声,说:“那就不好比了。”

      这桩低级的吃醋事件直到两人剥光了衣服但是谢敏的计时器却响起来之后方告一段落。

      谢敏难得地骂了娘,又不得不穿上衣服去楼下做实验,十五分钟后上来,发现亲爱的孩子他爸已经躺-去睡觉了。孩子的爹黯然神伤地去洗了个澡,钻进被窝里,抱着他爸的腰,在他耳边小声问:“容若,你真的觉得我比不过吴晨吗?”

      容若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就听见谢敏喃喃自语地说:“这可麻烦了,吴晨就要回国了呀。”

      第二天中午,当小南喊着“爹地”扑将过来时,谢敏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傻爸爸一样,抱起儿子模拟成-的样子转圈圈。

      容若在一旁忍俊。

      假如当年没有纵容自己,谢敏的这个样子,怕是永远没机会看见了吧。

      他说:那么,至少在那个不得不离去的理由来临前,和我在一起。

      对我而言,这就已经可以称为永远了。

      其实有些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所谓的永远,不过就是趁上天眨眼的时候,疏漏在凡间而被他们偷偷捡去的幸福时光。

      即使将来它发觉了,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而人的一生,并没有那么久。

      谢谢你,谢敏。(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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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11:19 | 只看该作者
     番外:图南

      谢图南小朋友是明星幼儿园的明星。

      成为明星要具备数个基本条件,首先要长得像样,谢图南小朋友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白的,眼睛黑黑的;然后要性格讨喜,谢图南小朋友活泼可爱,很喜欢说话,学东西又快,嘴又乖巧;再然后,最好还是有点背景。

      谢图南小朋友的背景是什么呢?

      明星幼儿园在体育中心附近,是一所号称办学质量一流的私立幼儿园。最近市内几乎见不到公办或厂办的幼儿园了,私立幼儿园大行其道。这所幼儿园聘请的幼师学历一般比较高,还有不少是有工作经验的,年龄平均2230岁,有些已经有78年的工作经验了。不过,有1/2左右的幼师是单身的。

      谢小朋友一周有5天在幼儿园,属于日托。每天下午都会有家长来接他回家。经常是他的爷爷或者奶奶。爷爷是个很健谈的六十多岁的阿公,奶奶是个有点严肃的五六十岁阿婆。

      那么谢小朋友的背景是什么呢?

      在谢图南小朋友入学后不久的一天,图南的爸爸来接他。图南的爸爸是个个子高高的,身材很好,长得十分英俊的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图南很喜欢他爸爸,他爸爸也很疼图南,但是看得出并不会溺爱小孩。因为每回爸爸来接图南,都是和图南手牵手一起走回家的,图南也不敢叫爸爸抱抱。

      后来女老师问图南的爷爷,图南爸爸是做什么的,爷爷说:我儿子在中学教书。

      哦,原来还是同行。只是他的气质不是很像教书的,因为感觉并不死板。不知是教什么的。

      不过奇怪的是,图南的妈妈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老师们有时会问图南:“图南,你妈妈怎么都不来接你呢?”

      “妈妈?”图南睁着大大的水亮的黑眼睛说,“图南没有妈妈。”

      这孩子,这话,怎么听了那么惹人怜呢?

      老师们抱着小图南,小心问:“图南的妈妈去哪里了?”

      “不知道。”图南第一次这样回答,第二次再有老师问时,图南会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好吧,这是图南小朋友成为明星的一个重要原因:一个没有老婆的单身英俊男人的小孩。

      虽然图南的爸爸总觉得这家幼儿园的服务质量真不错,可是他不知道对待其他家长时,还是有个度的差别的。

      “不过为什么图南姓谢,他爸爸姓容呢?”女老师陈静在某次集体磕牙聊图南家事的时候问。

      “是不是为了纪念他老婆?图南跟老婆姓?”女老师黄婷说。

      “那真是专情。”女老师包盈盈说。

      图南的爸爸偶尔也会觉得奇怪,那些女老师越发温柔对待他时,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充满同情或是佩服之类的。但他认为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也许,他们的服务态度就是好到了这样。

      有一天,图南的爸爸和一个从没出现过的男人一起来接图南。接待的女老师立刻群发了一条短信给全园所有女老师,短信上这样说:门口来了一个超-的大帅哥,疑似图南的叔叔或伯伯。于是许多可以开溜的女老师们聚结到了幼儿园大门附近潜伏。

      当时他们就看见了,图南爸爸的身边站着一个和他长得有点像,但是要艳丽很多的男人。他皮肤白得非常好看,五官十分好看,身材也十分标准。要说他和图南的爸爸长得像,为什么看起来要帅上一些呢?女老师们讨论后觉得还是两个问题,一个是肤色,一个是眼镜。

      只是,是哥哥还是弟弟就不是很清楚了。

      “好像个拍电影的。”陈静当时跟包盈盈说。

      “好像也没哪个拍电影的这么标致吧?”包盈盈目不转睛。

      不过,最让诸位女老师惊讶的是,图南在松开老师手后,居然直奔那个标致的男人,欢快地叫着:“爹地!”扑进男人怀里,然后被抱起来作了-状。

      门后的女老师们集体对视,所谓的“爹地”,不就是“爸爸”的意思吗?

      被图南叫做爹地的男人向门口的老师笑了笑,让图南说“老师再见”之后,就抱着图南,和图南的爸爸并肩离去了。

      不过能听见图南的爸爸对那个男人说:“让小南自己走。”

      于是那个男人就放下图南,牵着小孩的手,图南的另一只手,去牵自己爸爸的手,然后,就像传说中的一对夫妻只生育一个小孩的那个背影,三人一起走了。

      事后女老师们问图南:“图南,你爹地是你爸爸吗?”

      图南摇摇头说:“爹地是爹地,爸爸是爸爸。”

      “那爹地是图南的谁?”

      “爹地啊。”图南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爹地是爸爸的谁?”

      图南想了半天,说:“爹地是爹地,爸爸是爸爸。”

      “那爹地和图南一起住吗?”

      图南说:“爹地在很远的地方住,很久才回来一下。”

      不过,图南的很久并不是老师们理解的很久。

      好吧,老师们的结论就是,爹地应该是爸爸的兄弟,同时又是图南的干爹。在外地甚或外国工作。至于图南的爸爸,依旧是一个失去了妻子的悲情男人。

      图南事件时常有些新进展。有一天,图南亲了好朋友小北的嘴。老师们问他:“图南,你怎么亲了小北啊?”

      “图南喜欢小北。”图南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小北是男孩子啊。”

      图南听了半天,睁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老师,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好吧。随他喜欢吧。老师们心软了。

      不过心里依然很疑惑。一般的三岁大的小男孩,不会这样亲自己好朋友吧,要亲也是亲脸啊。图南是不是看到什么奇怪的场面了?

      当然那个奇怪的场面回放如下:

      某年月日,图南在家中的沙发上蜷在爸爸大腿上睡着了。爸爸拿了条毛毯裹住儿子小小的身体。那时爹地洗了澡,爸爸见他出来,给他冲了杯热牛奶,爹地在喝的时候,看见儿子睡在沙发上,说:“真难得这么早就睡了。”

      当时刚过了七点,一般情况下,儿子是七点半后才能睡着的。

      两位父亲在儿子身边喝了会儿牛奶。爹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搂过爸爸。

      “儿子还在。”爸爸阻止着爹地。

      “他睡着了么。”爹地把嘴唇贴在爸爸的唇上。

      这欢娱,渐入佳境的时候,儿子揉着眼睛坐起来,睡眼朦胧地发现了现场,说:“爹地在干什么?”

      爸爸踢了一脚爹地,谢敏放开容若,笑着去抱抱儿子,在儿子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说:“爹地在亲爸爸。”

      图南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为什么要亲爸爸?”

      图南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会被亲。

      “因为爹地喜欢爸爸啊。”谢敏笑着解释。

      容若看了一眼孩子他爹。

      图南心里想:原来喜欢就可以亲亲啊。图南于是说:“那图南也要亲爸爸。”

      儿子的小嘴贴到孩子他爸的嘴上时,孩子的爹地脸抽搐了一下,迅速地把儿子从爸爸身上剥离,说:“小南,那个地方是爹地专用的,你不可以亲。”

      孩子的爸爸老神在在地看了一眼孩子的爹地。谢敏从那双万年秋水澄的眼中读到了四个字:自作自受。

      儿子开始刨根问底:“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图南不可以?”

      “因为,呃,只有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才可以亲那里。爸爸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是爹地,所以只有爹地可以亲。”

      图南再度发作亲了自己的好朋友之后,老师再次问了:图南为什么要亲小北啊?

      图南扑闪着无辜的大眼说:“因为图南是小北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当然,老师不知道的是,在她同孩子的爸爸说了这件事后,爸爸打了个电话给爹地。

      由于孩子他爸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爹,他爹欣喜若狂地接了电话后,听见的就是孩子爸不动声色的声音:“谢敏,周末我跟徐晖约好打球,这两天你带一下小南吧。”

      孩子爹从孩子口中断断续续知道此事后,仰头长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也。

      至于他厚颜地把儿子丢给岳父岳母,去找孩子爸爸一起打球,那又是一段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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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11:37 | 只看该作者
    番外:新婚

      卢圣春在某个周末大清早时被老婆从-撬起来,理由只是倒垃圾。

      连蕊叉着腰说:我们结婚以来,你倒过垃圾吗?今天让你尽尽孝吧。去吧。

      倒垃圾的时候,在垃圾堆旁碰到了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十分眼熟的男的。

      那个男的比他高了七八公分,身体结实,脸长得很帅。卢圣春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他是谁啊?谁啊?熟人里除了那个鬼人谢敏,还谁长这么帅啊?

      说起来,这人跟谢敏还真有几分相似。

      “早啊,圣哥。”那个人笑着向他打了招呼。

      那个笑得很坦率的样子一下子让他接通了某个开关:“容若?”

      该有好几年没见到这个人了吧?初中的某个小弟。他上高中以后就很少来往了。后来上了大学之后更是音信全无。不过奇怪的是,卢圣春有几次同学会没去参加,据说他都去了。卢圣春参加的同学会,却没有一次见到他。

      “你怎么在这里倒垃圾?”卢圣春狐疑地看着这身打扮的容若,看样子他家就在附近啊。“你搬家啦?”

      他家不是在隔后吗?

      “是啊,搬到附近来了。”容若笑着说。

      听到老婆在叫他的声音,卢圣春就回家了。此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容若不是本地人吗?他怎么会搬到这附近来呢?附近都是本地人的房子啊,出租是会出租给外地人,本地人很少搬家搬到这种破旧的小区吧,附近又没有商品房。

      于是他就问老婆:“蕊姐,你最近有没有看到我们家邻居哪家搬来了一个很高很帅长得有点像敏哥的人?”

      连蕊一边煎鸡蛋一边说:“有啊。”

      “那他住哪里?”卢圣春问,那天后,他就没再碰见容若了。

      连蕊说:“你管他住哪里。谢敏昨天又帮我带了一下午东东,你拿那袋香菇去谢谢他一下。”

      卢圣春闹着别扭:“干嘛又叫他带啊!”

      连蕊用锅铲敲了一下锅沿,发威道:“不叫他带你带啊!要不叫你老子老娘下岗带?”

      “我爸妈还要上班嘛。”卢圣春小声辩解。

      对于老婆的旧情人从国外归来,就住在后面那个巷子一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偏偏自家老婆又是那种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谁与争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类型,不但自己出入旧情人家毫不避讳,还经常拖着他一起去联络感情。主要就是附近很多本地人都搬走了,房屋出租给客家人,没有感情特别好的邻居可以帮忙带孩子,他家的儿子就时不时地被丢到那家唯一感情好的邻居家去了。

      尽管老婆在他闹别扭的时候就会拿锅敲他脑袋,叫道:“谢敏就是我弟,你吃个屁醋啊!”他还是很不-。

      旧情人就旧情人了,谁叫那个鬼人,还是老婆初恋情人呢?而且那个鬼人,现在还没结婚啊,这才是最可怕最危险的事情。

      此前对去谢敏家很抗拒的卢圣春在某次看了中央台的讲解孙子兵法的节目后,灵光乍现,忽然开窍,寻思着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这句话,对于去谢敏家也没那么抗拒了。

      于是他就乖乖听了老婆的话,提着一袋香菇去了情敌家。

      情敌家大门敞开。于是他径直走了进去,一楼的客厅没人,不过厨房里传出炒蛋的香味,于是他就走了过去。

      “敏哥?”

      其实撇开连蕊的事不说,卢圣春和谢敏也算是从小到大的鼻涕党了,所以感情才更加复杂。

      卢圣春在厨房门口看见一个很像谢敏的背影在炉子边上炒蛋,只能看见背影,恐怕是抽油烟机声音太大,谢敏没听见,于是他又叫了一声“敏哥!”

      那个人回过头,卢圣春愣住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卢圣春看着穿着围裙的容若,严重地结巴了。

      他叫的“敏哥”那时刚好从楼梯上走下来,穿着闲散的家居服。

      对了哦,他好像在放暑假。所以才那么有空给他们带孩子。

      谢敏看见卢圣春站在厨房门口呆立,问道:“阿圣,什么事?”

      “蕊姐让我把这个给你。”卢圣春老实地说,“谢谢你昨天照顾东东。”

      说完心想:不对呀。“这不是你家吗?”

      “是我家啊。”谢敏接过香菇。

      “他,他不是容若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人八竿子就打不到一块。分别是他卢圣春的鼻涕党和他卢圣春的初中小弟啊。

      容若那时端着一盘色香俱全金黄的炒鸡蛋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我也住这里了,这里离我上班地方近。”

      “哦,租房子啊。”卢圣春恍然大悟,“那还真是巧。”

      谢敏和容若对看了一眼,原来连蕊什么都没跟他说。

      谢敏咳了一声,对容若说:“稀饭好了吗?”

      “差不多了吧。”容若对卢圣春说,“圣哥,要不要在这里吃早饭?”

      “不用了,老婆在家煎好我的蛋了。”卢圣春说罢,就退出大门,向他们拜了一下,就走了。

      “?”

      那句话听着怎么那么怪。

      之后卢圣春时不时就来串门一下,他们家的东东已经两岁了,能跑会跳,皮得不行,一点儿也不认生。关键就是,完全就把谢敏和容若当“舅舅”了,天天大舅小舅叫个不停。会这样的原因自然也是那对懒惰的夫妇时常因为贪玩就把小孩丢给他大舅小舅。

      某日那对好吃懒做的夫妇又把儿子丢过来给他大舅小舅之后,小舅容若兴致盎然地陪外甥玩积木,而大舅则在数次试图搂住小舅的腰,进行了一定暗示皆无果,最后还被小舅推到一边,被丢给了一块积木,敷衍地说:去,一边儿玩去,那之后,终于怒了。

      谢敏抓过床边的电话,拨了个电话出去。

      “连蕊啊,你们俩在干什么呢?”谢敏笑意满满的声音让容若不由得回头。

      “哦,在打小钢珠啊。”谢敏依旧笑意满满,说,“你们再不回来带走你们家儿子,我就把他煮了当晚饭吃了。”

      当卢圣春和连蕊夫妇气喘兮兮地赶到谢敏家的时候,谢敏单手拎着他家可怜的儿子,笑着丢给他父母,说:“你们不知道我是新婚吗?”额头上青筋时隐时现。

      卢圣春莫名所以,颤抖地抱过自家儿子,看着那个曾经的龙岩之鬼关上大门,打了好久的冷战,转头问他老婆:“蕊姐,敏哥是不是会真的煮了东东啊?”

      连蕊发了一下抖,虚张声势地敲了一下老公的头,说:“你猪啊!他当然?有可能会?”

      屋内那对新婚的夫夫正在对峙。

      “煮了吃了?”容若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老公。

      “要不然呢?”谢敏微笑地看着自己的老公。

      “大白天的,我跟小孩玩一会儿就要煮了吃了啊?”容若笑得很是悠闲。

      “才刚结婚两个礼拜,你就把新婚丈夫丢一边,陪小孩玩积木了呀。”谢敏笑得圣洁。

      风生水起,风虎云龙,雷电交加的十几招过去之后,谢敏趁势把他老公逼到-,压在他身上,笑着说:“陪我玩。”

      所以,所谓的暑假,就是为了方便这种人的新婚而存在的。

      卢圣春抱着儿子回家路上,奇怪地问:“什么新婚?谢敏结婚了?”

      连蕊看了老公一分钟,长叹一声:除了智商外,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老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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