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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人世间 作者: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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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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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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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楼楼主
    发表于 2011-6-17 23:56:1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秋水:第一章

      “暑假了暑假了。”6月22号。容若喃喃自语道。

      龙岩的夏天并不太热。至少在往前的那么多年内,除了大中午打篮球以外,夏天他也很少把衣服弄湿。6月严格的说也不是最热的时候,所以他嘴里嚷着暑假了暑假了的时候,没有感觉丝毫的炎热,心里很是畅快。

      要说为什么,可能仅是因为刚考完中考。一个月以前的保送考,目送着班上七八个同学提前结束自己的初中生涯,而他们这些剩下的人还要再挣扎一个月,那种滋味真是难受。不管考得怎么样,好歹是考完了。

      保送考考上的人就不用报志愿了。他们考试前为了报志愿还很是挣扎了一下子。一中初中部每年每个班考上本校高中的都有四十来个人,差不多是三分之二。照理说剩下来的人应该有的可以去二中,但是二中向来不愿意招第一志愿是一中的学生,所以班上几乎所有人在意思意思填了一下第二志愿二中以后,也没往那方面想了。考不上一中,恐怕最后就只能去四中那种普通高中或者龙门,雁石中学之类的镇一级的高中了。城里的小孩也不大愿意去,所以也只有几个本来是乡镇上来的学生填了。职高之类的也有人填,不过是吊车尾的了。

      初中就这么要结束了,多少有点伤感。考完试以后,由于分在二中的考场,容若没见到班上的同学,下午他是直接骑单车去二中考试的,也不用回一中去拿单车。二中的单车棚是环操场的一个半圆,因为在山坡上,单车放成一溜,样子很奇怪。下午来的时候比较晚,靠下面的位置差不多都放满了,他只好把车推到山坡上停着。他的单车是捷安特变速的,单侧支撑,停车的时候由于是在坡上,不管向哪个方向都容易倒,着实费了点时间才停住了。

      最后一门便是下午考的化学,还比较简单。容若的理科还挺好的,最头疼的就是语文,尤其是作文,所以第一天考完以后不-了很久。不过真的全部考完以后,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了。考不考的上,听天由命了。

      容若小跑着沿着上坡的单车棚上去,看见自己的捷安特旁边有个人在搬单车,可能是车把和他的单车挂住了,那个人有点粗暴地晃动着自己的车头,试图把两人的车把分开。

      老大,那样会刮坏我的捷安特!容若赶紧冲上去,从另一侧把自己的单车头移开。

      那个人没有说谢谢,吭都没吭一声,把自己的单车唰地拉了出来,跨上去,就打算走了。

      容若伸手拉住他的单车后架。

      那个人回头。皮肤很白,五官端正。个子有一米七五以上,他看容若的时候,明显地不耐烦。

      “什么事啊?”

      “你后刹车断了,这样下去会撞到人的。”容若指了指颇有些陡的山坡。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哦。”然后从单车上下来了,再然后头也不回地把车推下坡。

      真是没礼貌。容若把车子从已经不太挤的棚里拉出来,心里想。不过他的车是美利达的,很贵啊。

      在溜着车下坡的时候,溜过了那个人身边,因为道儿比较窄,容若的车把和他的撞了一下,容若刹住车,说:“对不起。”

      那个人抬头,不太感兴趣地对他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容若溜下了山坡。拐出二中校门。出了校门是上坡,有三四十度,挺陡的。刚考完试的车潮很多,骑不了,他推着车上了坡。上坡之后就是九一路,也许是觉得就这么回家有点太早了,也许是心情确实不错,他把车头一摆,往九一路的上坡方向去了。回一中去看看。

      说起来,刚才那个人有点儿眼熟啊。

      按理来说,那个人长得挺好看的,应该不容易忘记才对。而且今天会在那儿停车的肯定都是考生。他在其他学校也没什么认识的人,难道那个人是一中的?不过自己年级的男生就算不认识也都见过。印象中没见过这样的人。

      哎呀,算了,不想了,反正以后也没机会见到了。

      一中也是考点,所以此时从九一路下来的学生远比上去的多。由于一中在接近北门的地方,也就是龙岩城区的北边,所以走读生回家的一般只有住南面的才会骑自行车。住北边的走回去就可以了。每天放学的时候,顺九一路往下骑单车的人远远比往上的人多。现在逆着车潮,还真是不太好骑。

      九一路是一条很小的路。据说49年九月一号,解放军就是沿这条路进了龙岩城,解放了龙岩。所以这条路就变成了九一路。原先叫什么名字,大概也没什么人记得住了。也许原先本没有名字。龙岩城小的很。据说原来只有中山路一条街道——九一路和中山路是呈十字交叉的南北走向的一条路,故而从前该也不算太郊区。九一路上端的和平路,也就是一中正门开的那条路的尽头,有一宅庄院,老式的,上面挂着□故居的牌匾。据说当年长征之前他老人家在此住过一段时间。所以那宅院就成了城市里边唯一一座残存的清末民居。真是托了他老人家的福。

      逆着人潮车潮到了国贸,向左一拐,进了和平路。快到一中门口了,可能是考生那会儿差不多zouguang了,和平路上倒是没什么人。右手边修单车的大叔貌似今天也被赶走了,每年高考的时候,一二中附近的道路——其实也就是九一路和和平路都会被封锁上那么几天。开店的也不能开。中考倒是没那么严格。可是校门附近的小摊是被赶跑了,比如修单车的和卖棉花糖的大叔,就都没影子了。

      一中的大门是铁栅栏门,看起来年头不太久。傍晚六点半以后,看门的大叔就会把大门关上,只留旁边的小门开着。这个时候还早,大门还开着。

      容若借助下坡的速度飞快地转了个弯,冲进校门。以往男生宿舍前的单车棚随着男生宿舍的翻修拆了。现在停车只能停在天照科技楼前的空地。经常就是很多车挤在那儿,下雨天的时候也没有顶棚,很不方便。现在零落地挺着几辆单车。容若认出了威猛和郭越的车。

      这俩小子还没走啊。

      容若把车停在威猛的车旁边。上了保险锁。大步地跑上瑞南棠图书馆前的阶梯,绕过柏地亭矮白围墙外的敲钟树,直奔教学楼。

      教学楼有五层楼高,绿色的外观,是个躺倒的L型。一楼的L短臂那个部分是个大厅,楼梯,厕所,还有一个教室。是初二时他们班的教室。二楼以上就没有厅了,只是楼梯和过道。教室和厕所也在。长臂是五间教室。一层楼只有六间教室。而他们这一届由于收了烟厂赞助的两个高价班,所以变成了八个班。那两个班叫金叶班,金叶一班和金叶二班。班级的位置从长臂的第一个教室排起,以往位于短臂这个教室的班级总是六班,但是由于金叶班的存在,初二的时候他们班(四班)就被排在了这个位置。其实这个位置很好,因为下课时可以在厅里闹着玩,上厕所也很方便。

      容若沿着楼梯走上二楼。二楼就是他们现在的班级。不过不在短臂上了。可能是五班和六班长年在高坡上那两个阴暗的教室上课,不满的声音很大。再加上初三比较关键,学校的升学率不能靠金叶班的高价学生,所以就在去年进入初三的时候,让五班和六班回到了这栋教学楼,金叶班则去了那两间阴暗的小房间。

      二楼的初三四班在长臂的从头数过来第四个房间,光线充足,可以一抬头就看见有着许多小卖店的后门,以及金叶班们现在在高坡上的教室。

      容若看了看手表——平常是不会带的,今天考试,爸爸特意把他的表借给儿子——略微有些松,五点五十分。

      推开绿色的漆被太阳长年晒得有些剥脱的门,那俩正盘腿坐在窗前的课桌上往外看。

      容若悄悄走过去,俩家伙脖子伸得老长,窃窃私语着什么。明明是在没有人的教室,还压低声音说话,显然是做贼心虚了。

      容若踢了一下威猛坐的那张桌子,后者身子摇晃了一下,哇地叫了出来。

      “靠!”受到了严重惊吓的郑威猛瞪大了双眼,狠狠拍了一下容若的头。

      “很痛也,老大!”

      “嘘?”郭越示意二人安静,用眼斜斜窗外。

      容若把手撑在俩人肩上,挤出头去看。

      学校里很安静。顺着他们示意的方向,很容易就看见从教工宿舍斜坡上下来的两个背着书包的女生。

      看样子她们是刚从操场上下来,可能考完试以后去操场散心了吧。看样子考得不错,心情都挺好的。

      虽然没有要求要剪短发,不过他们年级留辫子的女孩子还挺少的,几乎个个都剪着小男孩一样的运动头,就连稍微斯文一点的学生头都很少有女孩子梳。眼前的这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就是剪着短的不能再短的雌雄难辨的头发,另外一个却是极其罕见的马尾小辫子,头上还戴着一个粉红色带蝴蝶结的发箍。刘海是没有的,-的额头光洁平坦,还有一个小巧的美人尖。

      “-狂。”容若嘟哝了一句。又被威猛拍了一下头。

      “老大,很痛唔!”嘴被郭越的手封住了。然而寂静的校园中这么大的吼声很难不引起就在附近的那两个女生的注意。

      女生们抬起头,看见了窗口-的那一个男生——在那之前,威猛同学和郭越同学已经躲到了墙壁后面。

      “白痴!”短发的女生看见被捂着嘴的容若,不屑地说。

      “走啦。”长发的那个嘴角忍不住笑了一下,旋即低下头,拉着同伴快速地朝后门走去。

      容若第三次被甩了头。

      “都是你!这可能是我在这个学校最后一次看见她了也!”威猛不甘心地又甩了一次容若的头发。

      容若反甩了威-次:“靠!你就考那么差啊!高中再见啊!”

      “我是没问题啦,”威猛支着下巴,“我是怕人家考不上啊。”

      容若哼了一声:“你放心吧,人家的成绩还是比你好那么几十名的。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王晴没考上保送考有点意外,所以很难讲。”郭越推了推眼睛,理性分析中。

      “她没考上保送考不是因为体育才考了20分吗?”换威猛吹胡子瞪眼了。

      “你以为中考不算体育成绩啊?白痴。”容若白了威-眼。

      “中考的文化科分值比保送考每科要高了二十分,也就是说体育占的百分比小了,她要是真的平常有年段前二十名的话,应该不成问题。毕竟保送考只招四十个人嘛。”郭越重新理性分析。

      “你个墙头-。”容若切了一声。“不过体育二十分也不是平常人可以考到的了?也是个天才。”

      “女孩子体育那么好干什么啊?女孩子就是不擅长运动才可爱咧,整天跑来跑去,铅球还扔满分,多-啊。”威-脸意有所指地不悦道,“你见哪个美女体育好的啊。”

      “伏明霞。”

      “那个不一样好不好。再说了,那也是矮子中挑高子呀。”威猛越发不屑。

      “哇呀呀呀,气死我了,他竟然说我心目中的女神的坏话,我跟他拼了。”

      “奇怪的人。竟然迷那种不常见又没有意义的运动。”郭越摇摇头,看着俩人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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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5:19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二章

      谢敏的早起是一惯的。他一般情况下晚上睡得比较早,十点左右就能睡了。以往做实验时有时会比较没有规律,但他尽量把时间控制好,一般不会拖到太晚。但不管晚上多晚睡,他的早起似乎是改不掉的了。

      在国外生活时间久了,就会忘记睡午觉这回事。国内的午休时间比较长,但下午下班时间较晚。回来时间不长,还很难改掉以前的习惯。不过他的工作也很轻松,并没有太多的课。每天最多也只需要上三节课,这种生活节奏和以往在研究所比,真是慢了很多。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像从前一样看一些书。

      出国久了,在家乡其实都没什么熟人。

      谢敏的晨跑路线不是很固定,最经常的一条路线是从北门经过一中侧门,一中正门,沿解放南路跑到街心花园,再从沿河路一直跑到韭菜园买菜,最后提着菜从烈士陵园外的陵园路跑回家。刚好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周末的话,他有时还会跑久一点。不过他回来也不过才两周,并没有什么太值得参考的统计结果。

      这个周六的早上,他晨跑了两个半小时,从早上四点一直到早上六点半,回家后,又在练功房呆了两个小时。到最后沙袋的一角被打破了,连内层也破了,回丝散了出来。

      谢敏住了手,解开拳套,将沙袋解下,放在一角。这个沙袋很多年了,会坏也是自然的。恐怕要做个新的了。

      汗留了一身,满脸都是。他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才抹尽,又冒了出来。

      就像昨夜那个人的眼泪一样。

      谢敏拿过毛巾擦着脸,-的毛巾,擦在脸上有点疼。

      十年了。

      谁能相信一个人可以那样一句话不说等十年?谢敏知道自己不能。

      他以为自己只是偶然路过而已。在那个人潇洒而孤独地来去的生命中,谢敏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出短剧的一个配角。

      就算无论是谁,都不能使他回答那个问题。

      你爱我吗?谢敏。

      每一个这样问的人,直到她们这样问之前,谢敏都以为自己可以说出口,哪怕只是谎言。

      可是有些话,说不出口就是说不出口。

      偏偏那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傻子,从来就没想过问他这句话。就那样默不作声地自以为是地等待。

      但是他究竟在等什么呢?

      等到可以忘记他的那一天吗?

      谢敏有些烦躁地甩开毛巾。四点起床是因为一夜都没能睡着。记忆中,除了阿嬷过世的时候,除了十年前那家伙说了那句话后的那天晚上,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明天见。

      现在的他,应该是去学校上课了吧?谢敏在冲澡的时候这样想。还是去一趟学校吧。

      吃过早饭,已经接近九点了。谢敏在洗碗的时候听到有人从门口进来。他在一楼时向来不锁大门。解下围裙出去看,就看见连蕊抱着儿子,提着一个空的菜篮在他家客厅站着。

      “去买菜?”上个周六也是这样,连蕊要去买菜,嫌她儿子东东碍事,就丢到他这儿来了。谢敏带着他在客厅沙发上玩了一会儿,那刚满一岁的小孩就是不安分,趁他去上厕所那么短的时间,就到处颠着乱走,结果扫荡掉了放在矮柜上的一个相框和一个花瓶,差点把自己给扎到了,还好谢敏及时出来解救了他。连蕊心生愧疚,到了下午就把东东丢给老公,说陪谢敏出去再买个花瓶和相框,谢敏本来认为没什么必要,但连蕊坚持,说:我要是不买,你就不会去买了。也不知她为什么对那个花瓶和相框那么执着。

      那天下午在街上逛了会儿,由于没带水,去麦当劳想喝点什么东西,就看见那家伙了。

      谢敏当时也没多想什么,自那天容若说了“打算解决”后,谢敏都认定是自己太多情了。

      不过那天花瓶是买到了,相框并没有买到。倒不是谢敏的缘故,而是连蕊总是不满意,觉得不能买到意境相符的相框。谢敏说一个相框有什么意境啊。连蕊就说:你懂什么啊,要买一个能配得上你当年的美貌的相框有多难!以前那个相框我挑了多久你知道不?

      谢敏差点问:那个相框是你送的啊?因为觉得说出口会被她暴打一顿,就不敢说了。

      到最后天快黑了,连蕊还没回家的意思。她老公打电话催她回家,她才很不情愿地说道:回家吧,下次我一个人来买,你在这里,太碍事了。

      今天连蕊的菜篮子里放了一个相框,想必是此前她自己去逛街买来的了。

      连蕊把东东塞给谢敏,说:“这家伙你帮我看一下,你不出门吧?”

      就算去学校,估计他还是和原来差不多的样子。谢敏总算知道,那家伙最大的能力就是大事化无。

      不急,谢敏认定了这是个持久战。

      况且连蕊这个人,不是你说了“不”就能善罢甘休的。

      接过小鬼的谢敏摇了摇头。

      连蕊把那个相框放到矮柜上,然后从矮柜的抽屉里找出原来那张相片,放进去,很满意地摆在了原处。

      “阿圣呢?”谢敏问起连蕊的老公。

      “又打游戏打到两三点,快给他烦死了。”连蕊的眼睛有点肿,说的话毫无说服力。

      “你们不是一起玩的吗?”谢敏心想,要不是连蕊带着,阿圣估计也不敢玩那么晚。

      “是又怎样啦!这小鬼天天一早就吵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也不劝一下,就在那里陪我玩,真是过分。”连蕊胡搅蛮缠道,“他早上又起不来,要不我会把东东丢过来吗?”

      卢圣春在前年成功娶到连蕊。连蕊大专毕业后就回龙岩,在她妈妈做主管的那家保险公司上班。卢圣春大学就是在龙岩上的,反正本来就是邻居,两家人都很熟,加上卢圣春确实一直对连蕊死心塌地地,在卢圣春大学毕业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

      卢圣春的父母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银行的管理人员,平常工作很繁忙。连蕊的父母一个是小学校长,一个是保险公司主管,也十分繁忙。在连蕊怀孕生了小孩后,她妈妈就说让连蕊辞职自己带小孩,反正到时要复职也不难。婆家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两家的父母一致同意带小孩这种事,应该要他们小辈的自己来。于是连蕊就赋闲在家专职带小孩。

      只是这种相夫教子的事,对连蕊来说快烦透了,卢圣春也是那种帮忙的话只能帮倒忙的爸爸,指望不上。故而谢敏回来后,对连蕊来说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时常使唤他帮忙带孩子。尽管卢圣春不是很乐意老婆经常去初恋情人家串门,不过只要连蕊说一句:那你也辞职,一起带吧。老公就闭嘴了。

      东东虽然体力很好,但是言语发育上好像并不那么准时。就是说,现在为止,他还不是很会说话,只能发爸爸,妈妈之类很简单的音节。

      他看到谢敏,会呀呀地叫,然后就去爬谢敏的脸,发出咯咯的笑声。

      谢敏心想:这孩子外表虽然像阿圣,内在却很像连蕊。

      “你看着吧,我去买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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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5:33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三章

      连蕊走后,谢敏把东东抱到楼上去,他房间的东西要相对安全一些。他拿了一套积木给东东在-玩,自己在一旁备课。下周的口语课他寻思着讲一些国外的风俗民情,情境对话方面还得想一个合适的主题。

      到了十一点左右,连蕊还没有回来,谢敏想她再不回来恐怕就做不了饭了,那时手机响了。

      是徐晖打来的,不知是不是安排下午打球的事。

      谢敏放下笔,接起电话。

      “敏哥啊,你在哪里?”徐晖劈头一句。

      “我在家,怎么了?”

      “啊,我中午没饭吃,还想约你一起吃饭。容若那个死小子自己有好事先闪了,真是的。”徐晖絮絮叨叨地。

      “要不来我家吃饭?我家离学校挺近的。”谢敏说。

      徐晖说过他自己不会做饭。所以要是父母不在家,他就没饭吃了。经常和容若在外面吃小炒,实在找不到人陪,他就自己一个人吃盒饭。不过徐晖好像很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咦,真的可以吗?那我去了哦,你家在哪里啊,敏哥?”

      指明道路后不久,徐晖就骑着他的大白鲨来到谢敏家门口,看见谢敏抱着一个小孩出来开门,徐晖愣住了。

      “敏哥,你不是未婚吗?”徐晖锁车的时候问。

      “邻居的小孩。”

      徐晖来也有好处就是了。让他看着东东,谢敏可以做饭。这小孩挺好动的,要是不看着,还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泡茶的时候,徐晖左顾右盼,东东坐在他身边,一直专注地在玩他的纽扣。觉得二人自来熟的那个方面有些类似的谢敏不由笑了出来。

      徐晖喝着谢敏泡的茶,说:“不好意思啊,突然就来打搅了。”

      “没什么。”谢敏说。

      “敏哥,你一个人住还是跟父母一起住啊?”可能是觉得家里没人有点奇怪,徐晖就问。

      “我父母住别的地方。”

      “哦?你们家房产真多!像我就只能跟老头子老太婆他们挤,靠,别提多烦了。”徐晖抱怨着,“一天到晚叨叨念,等一下嫌我晚上吵,等一下嫌我懒,等一下又说你怎么还不找。真是烦死了。”

      谢敏笑着说:“你不和他们住一起,谁做饭给你吃啊?”

      “那也是。”

      谢敏进厨房把米安置下电饭锅出来后,看见徐晖正拿着那个相框看,东东在和他抢,因为抢不到,正在不满地哇哇叫着。

      徐晖见他出来,十分疑惑地指着那张照片问谢敏:“敏哥,你怎么也有那小子表姐的照片啊?”

      “谁表姐?”谢敏怀疑地问。

      “容若啊。揣在钱包里当宝贝似的。就是这张相片上这个女孩子啊。他说是他表姐,小时候练武术的,难道他骗我的?”徐晖看着那张照片,怎么看怎么可疑。

      谢敏半晌没说话。

      徐晖觉得有点奇怪,抬头看谢敏时,见他的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只好问:“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以前什么武术明星啊,容若那家伙骗我的?”

      “他没骗你。”谢敏说,“他跟我是远亲。这个姐姐是他表姐,也是我亲戚。”

      “哇,没听他说过也。那么说来,你们俩小时候是情敌啦?”徐晖哈哈大笑,“有这么漂亮的表姐也难怪啦。”

      东东终于成功地从没有防备的徐晖手中抢过那个相框,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恐怕是嫌不好吃,就把那个相框向地上一丢——幸好连蕊这次买的是橡木加有机玻璃的。

      徐晖捡起那个相框说:“那家伙还真是纯情啊。也不知是纯情还是挑剔,一直都不找女朋友,搞到现在才去相亲。”

      谢敏问:“你说他去干什么了?”

      “相亲啊。”徐晖抬头看着脸色变得很奇怪的谢敏,“咦,他没告诉你吗?他今天去相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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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5:54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四章

      相亲是什么?

      以结婚为前提的选秀活动。

      过分知趣的媒人离开之后,那家咖啡厅变得安静了一些。坐在对面的姑娘也不是什么爱说话的类型,容若在默默喝着从未喝过的蓝山咖啡时心里觉得,以自己对茶的敏感度而言,恐怕喝咖啡也是不能幸免的了。

      假如要这样找老婆的话,还是算了。

      按徐晖的理论,一般相亲的成功率是要低于3%的。也就是说,按那个概率来算,他必须喝下至少33杯咖啡,失眠33夜,才有可能换来一个老婆。

      对于一件本来就不是很想买的商品来说,这个价钱有些过于昂贵了。

      在死寂了许久以后,对面那个姑娘细声说:“容老师,你毕业几年了?”

      “一年。”

      原本而言,就算是很女生单独相处,容若也并不是这么少话的人。只是今天情绪有些特殊,但吴欣的盛情难却,只好来了。

      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沉默。

      在那个姑娘又鼓起勇气想问什么的时候,容若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家里的电话。

      他没跟父母说今天要去相亲。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恐怕是有什么事。

      果然。老妈在那头说老哥临时到厦门开会,明天一早就走,来不及回家。于是叫容若现在去一趟厦门,给老哥送点东西。

      容若很-快地说:“好,我马上回去。”

      天气不是太好,有些阴沉。因为云比较厚,又没有风,让人觉得特别闷热。容若出了那家咖啡厅后送了那个姑娘去公车站坐车,礼节性地说了句再联络。

      那个姑娘小声地说了句:好。

      那时手机又响了,但是只响了一声,就没声音了。容若掏出来看时,发现是没电了。心想应该是老妈又打电话催他,也就没往心里去。

      回家后老妈就拎着一包自己做的月饼,还有一箱茶叶、红菇什么的东西叫他拿到厦门去找老哥,当时也忘了自己手机没电,联系不到哥哥,就那么出门了。

      龙岩到厦门走高速只需要两个小时。他平时也很少去厦门,所以当发现他不知怎么的买的车票只到杏林停车之后,由于不晓得怎么去到厦大,他只好掏出电话,想打给哥哥问个清楚。

      手机没电了。

      容若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回家,问老爸哥哥的手机号,老爸告诉了他之后又说:“你刚才有个同事打电话找你,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好像很急着找到你的样子,我就叫他打你哥哥电话。”

      “什么同事?”他应该不存在那种周末了还特想找到他的同事吧?

      “一个男的,姓谢。很有礼貌。”老爸说的时候难得地用上了赞美。

      “哦。”容若随口应了一句,“我再联络他吧。对了,爸,你有没有威猛手机号?”

      “有啊。”

      容若问了威猛手机号,是因为觉得老哥既然在开会,应该就接不到他的电话,他想先去威猛那儿坐坐,反正离厦大也不远。

      谁知那小子居然回龙岩了,说:“我在跟我老婆约会啦,你别吵我了。”就把电话挂了。

      容若盯了话筒半晌,再试着打回去给威猛,哪知他已经关机了。

      操!有必要这么绝吗?

      男人有了女人,至少在刚有女人那段时间,绝对是最容易成为六亲不认叛国背党背信弃义毫无气节简称为汉jian的那种生物的时间,所以美人计之所以在古今中外屡屡奏效,也就是因为有威猛这种男人的存在。容若这么想着,打了个电话给老哥,果然是没人接的。只好去问路边开小店的阿婆到底怎么去厦大,阿婆说的闽南话他并不是太听得懂,只听懂了去哪里坐公车罢了。

      结果,从杏林到厦大,就是从厦门岛的最北面的海对岸,到岛的最南面。

      容若奔波到了南普陀寺后,打了个电话给哥哥,他接了电话,但是说还不能离开会场,叫他先在寺庙附近逛逛,或者去熟悉的同学那儿坐坐,等五点半左右再打电话给他,到时再约。

      哥哥一向繁忙,最近不知为何需要开会的频率也增高了。原先容若一直以为所谓的医生不过是看看病罢了,在哥哥当医生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不知是不是只有大城市大医院的医生才像老哥那样,既要看病,又要教书,还要搞科研,还时不时地去各处开会。

      今年中秋本来可以放三天假,但哥哥说他到时候要值班,也没空回家。这个星期也是,今天早上飞过来开会,住一宿,明天早上就又飞回广州。那真是过家门而不入了。

      厦门的天上也是比较厚的云层,但是已经开始不那么闷热,而是有些风了,看样子今晚应该会下雨,龙岩恐怕也差不多了吧。

      容若提着一个装着妈妈亲手做的月饼的纸袋在南普陀通往厦大的演武路上闲晃,估计其他人看他的样子会觉得挺傻的。

      厦门岛内的街道都不宽敞,一般都是颗粒细致的沥青路。他一直觉得厦门很干净,很整齐,不知是不是面积不大,而且被海环绕、空气质量较好的缘故,容若总觉得这个地方像是童话里那种用火柴盒子搭起来的城市。高楼并不太多,有的话也并不太突兀。不知是不是成为过租界的城市,都有一部分是这种感觉的。还是说,当年的那些侵略者们实在是很会挑地方,挑的都是这么好的地方。

      难怪威猛就算可以为了老婆六亲不认背信弃义还是要坚守在此处,宁可两地相思。

      晃到五点半的时候,容若又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哥哥说会开完了,要他到附属医院的门口等他。医院和海洋研究所——也就是威猛上班的地方很近,威猛的房子其实也在附近。

      如果不是他已经回龙岩的话,容若也没必要闲晃那么一两个小时了。

      看见老哥在医院门口等他时,容若走上前,拍拍神色困顿的老哥肩膀,老哥才发现了弟弟。

      “拿的都是什么啊,还特意下来一趟?”老哥看着弟弟手里那一大包东西,皱起眉头。

      “妈自己做的龙岩月饼。还有茶叶和红菇。”容若说。哥哥好像比原来又瘦了一点。

      老哥的个子比他矮了一点,不过也有一米八,两个人长得也挺像的,但是老哥比他瘦一些。可能是工作太辛苦吧,他就是胖不起来。

      “红菇干什么?我又不会做,-费了。”哥哥说,“去宾馆休息一下吧,一会儿一起吃饭。你今晚是回去还是在这里住?”

      “回去吧。我什么也没带下来。”

      下来,说完这个词容若想,龙岩话把去厦门叫成“下(落)厦门”,恐怕是因为厦门在南面吧。他以前去了北方,总觉得南方人没什么方向的概念,看来恐怕不是这样,而是到了他们这一代,由于普通话的冲击,连带着母语概念的模糊不清,很多包含着方向感的词汇都失传的缘故。

      哥哥的宾馆就在附近,打车过去后。哥哥说今天下了-还没来得及洗澡就一直开会,于是在回到宾馆之后就去洗澡了。

      哥哥住的是酒店式公寓,装修得很人道,一房一厅,客厅里有个弯角的沙发,容若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开了喝了。

      这么说来,一个下午,除了那杯咖啡,他还滴水未进呢。

      想起那杯咖啡,他有些苦恼了。后天上班还真不知怎么回复吴欣。对于此事,她表现出的热情已经有点过度了。

      最好的打算就是那个姑娘自动说不好。容若想起下午没什么话说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应该不须担心有什么不必要的好感了吧。

      哥哥洗澡出来时穿着白色的睡袍,头上裹着毛巾,对容若说:“对了,容若,下午有个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找你的。好像是你的什么同事。”

      “哦。”容若接过老哥从桌面上丢过来的手机,在手上把玩着。

      “怎么啦?不打回去给人家?周末找你,是有什么急事吧?”哥哥有点奇怪弟弟冷淡的反应。

      “有急事我现在也暂时不在龙岩。回去再联系他吧。”

      哥哥开了一罐可乐,看了一眼弟弟,说:“你该不会和同事闹矛盾吧?”

      “哪有什么矛盾。”弟弟笑了笑说,“很熟的哥们儿,不理他也没事。”

      哥哥没说什么了。一会儿去房间里换了衣服,吹了吹头发,出来时换了一身T恤加休闲裤,说:“时候不早了,吃饭去吧。”

      在出门的时候弟弟问哥哥说:“哥,你什么时候结婚?”

      哥哥的现任女朋友是那家医院一个退休的很有名气的老教授的女儿,据说是因为她的缘故,哥哥才能留在那家附属医院。但是去年嬷生病去广州看病那段时间,那个未来的嫂子就出现了一面,听老妈说她姿态还挺高的,老妈是没跟哥哥说什么,只是回来和他抱怨了几句,之后在容若面前也就绝口不提这件事了。

      “可能快了。”老哥有点不想谈这个话题的样子,“她已经怀上了。年内应该就办了。”

      怀孕可不是什么小事。如果是平常的哥哥,容若一定要问几句,也不知爸妈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今天老哥的样子,觉得他似乎对此事不是特别有兴致,于是就住了嘴。

      老哥在选女朋友方面一向不是很谨慎。从大学到博士毕业,换了好几个。最后这个老妈又不是很满意,但也没办法。因为哥哥从来就不把女孩子往自己家中带,老妈也无从评论起。

      老妈偶尔会对老爸说:大儿子小儿子平均一下就好了。

      老哥虽然在读书时很听妈妈的话,但是有时候太死心眼了。差不多是那种不考第一名就会熬夜念书的类型。老妈虽争强好胜,有时候也会看不下去。老哥上高中的时候还因为要参加考试而拖延自己的阑尾炎,差点出了人命。那时容若还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来听妈妈说起,才知道当时老哥的情况还挺危险的。

      虽说在大学上了几年后,哥哥的处事方式上有所改变,但容若总觉得他本质上和以前还是差不多,要不估计也不会想方设法留在那个医院。

      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说是这样说,容若觉得自己没资格劝说哥哥。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容若的想法不见得在哥哥那里就是对的。

      哥哥选择的只不过是最适合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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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6:19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五章

      老哥吃饭点的是湘菜,容若还觉得有点奇怪,按说老哥不过在上海和广州待过,那两个地方都不是吃辣的。问起怎么会那么想吃辣呢?哥哥说他硕士的老板是湖南人,经常请吃湘菜,一开头吃完就拉肚子,-还会-辣的,后来渐渐就习惯了,再后来就变成很想吃。

      说到这个时,哥哥笑得很痛快。

      看来也不全是不开心的事情嘛。

      吃过饭后,已经差不多八点了。哥哥就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他那儿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去。容若说还是回家吧。

      哥哥在他上出租的时候叫住了他,有些迟疑地说:“容若,爸妈他们那里,我要结婚的事先不说了。我到时候自己说。”

      容若点点头,最后说:“哥,做什么事,尽量不要勉强自己。”

      哥哥也点点头。

      容若后来看着厦门街道清冷的夜灯时想,什么是勉强呢。要是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说不定将来还会后悔。

      他坐着大巴回家了。在路上稍微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脑子里想着老哥每次见都更憔悴一些的脸,忽然有些不明白起来。

      哥哥也许不是没想过要轻松一些,只是他终归是长子。长子有长子的义务。至少碰上像嬷那种情况的话,家里有个能干的长子是很重要的。如果都是像他这样的,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任何一个长子,几乎都被赋予了父母最高的期待。希望他能顶天立地,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希望他婚姻美满,最重要的是希望他传宗接代。

      受到关爱就要付出代价。

      大巴里是不开灯的。高速路两旁的路灯外就是一片朦胧。头顶的空调略略有些凉,容若心想现在的龙岩,估计要下起雨了吧。

      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思,大概都差不多。

      就算次子可以不婚不育,当个老光棍,长子怎么行呢?尤其是龙岩这种小地方,丧葬吉事几乎都还按古礼来办。

      在总站下车时,估计都十点半多快十一点了。天下起了雨,开头还是小雨,走到家里时变成了倾盆大雨。容若回到家时,爸妈已经休息了。但是听到他开大门的声音,爸爸披着外套从楼上下来,看见他回来了,说:“这么晚啊?”

      往常这个时候,爸爸一定是早就睡了的。

      雨这么大,他还能听见开大门的声音,可见一定是一直仔细地在听着的。

      “嗯,跟哥吃了顿饭。”

      “他还好吧?”

      “jing神挺好的。”容若说。

      会让父母担心的事,到了他们这个年龄,都不太愿意去做了。何况是会让父母伤心的事呢。

      自己的父母会伤心,他人的父母也是父母。每一个父母伤心起来都是一样的。

      做子女的,到那个时候,怎么会忍心呢。

      容若冲了很久的澡,出来后觉得有些渴了。看了看摆在桌面上的手机,连着充电器,但是依然没有开机。

      十一点半了。

      他看看墙上的钟,决定到楼上的饮水机喝口水就睡。

      他打开三楼厅里的灯,在饮水机下接了一杯水。喝的时候家里的座机响了。因为怕吵到爸妈睡觉,只响了一声,容若立刻就接起来。

      “喂。”容若小声地说。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过了很是一会儿才传来。

      那么大的雨声。容若看向窗外,雨下得真大啊。

      就像要把天都下下来似的。

      客厅里的灯是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以往春夏之交的雨季,会有数不清的飞蛾飞舞在那盏并不亮的灯旁。妈妈拿了一脸盆水,举起来放在灯泡边上,那些飞蛾就会悉数淹死在水里。

      夏天的灯旁,那两只犯傻地拍着薄翼的飞蛾,也不知是不是迷失了时间。

      雷的声音。闪电划过夜空。又是雷的声音。容若推开窗,雨气扑面而来。窗外路灯下停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车旁站着一个抬头看着这里的身影。

      容若摔下电话,拉上窗扇。

      他跑下楼,打开大门。那个人还是站在那儿,看着他。

      雷雨。很大的雷雨。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在打雷,雨听起来更大了。原来昨夜的风真的是台风。可是,台风会带来雷雨吗?

      容若情愿觉得这只是一场焦躁的对流雨。台风的雨,不是通常只是像把城市要淹没一般安静地下的吗?

      容若走进雨幕中,走到谢敏跟前。

      谢敏见到的他,穿着背心裤衩,抹着脸上的雨水。再将水甩在身侧。

      可惜雨太大,怎么都甩不干净。

      容若的背心裤衩贴在身上,就像什么都没穿似的。修长结实的身体一览无遗。

      谢敏转开头,说:“进去吧,别着凉了。”

      容若把谢敏的车钥匙拔下来,弯下腰锁好保险锁。然后拿着他的钥匙进了自家大门,在门口背对着他,那样等着。

      谢敏走进屋子里。

      那时容若的爸爸又从楼上下来,在楼梯口探了探头出来,看见儿子和儿子的朋友,问:“怎么了?”

      容若笑着对父亲说:“没事,我同事,他路过,雨太大了,进来躲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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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6:42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六章

      容若的房间里就有一个浴室。他带谢敏进去后,教了他怎么使用那个热水器后,转身要出去时,谢敏拉住他说:“你先洗吧,我不太冷。”

      容若甩开他的手,冷淡地说:“我也不太冷。”

      他发怒了。谢敏不记得从前见过容若这个样子。那种怒气已经写在了脊背上,一触即发的样子。

      谢敏随便冲了冲头和身子,穿上容若的背心裤衩,刚走出浴室,容若就递给他一杯热水,说:“喝吧。”

      “我不冷。”谢敏说。容若看了他一眼,从-捡起一条干毛巾,丢给他,自己进了浴室。

      谢敏喝尽那杯水,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苦笑着。

      他是不是要庆幸自己可以惹出他那么多情绪?

      容若的房间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上次他发烧的时候,谢敏就擅自进来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仔细看。他的东西很少,几乎没有不必要的东西。一张床,两个很大的书架,一张靠窗的书桌,桌上一盏台灯。连电脑都没有。

      谢敏站在书架旁,看着上面的书,几乎全是古籍。二十四史加资治通鉴,清史稿全有,都是中华书局版的。很多史料笔记、韵书、辞书、古汉语教材、历代各种体裁各种作者的作品。从老庄到饮水词。有的甚至是同一个作品不同人作的注。

      难怪徐晖会说不知他把钱花到那儿去了。看来他对版本的要求还挺高的。

      谢敏随手抽了一本容斋随笔。刚想翻翻看,浴室的门开了。

      谢敏回过头。

      容若身上那种紧绷的感觉没有消失。谢敏看着他,没说话。

      容若的头发湿了之后,贴在前额和颊边,看起来比平常要稚气许多。麦色的皮肤在白炽灯下反着光。-在外的颈子、肩、胳膊、双腿,每一处的肌肉都那么紧致。

      干净的眉眼,沉稳的嘴角,形状好看的鼻子。不戴眼镜的话,感觉和平常很不一样,似乎忽然艳丽了许多。

      谢敏抑下喉间的热源。

      容若走向门边,背对着谢敏,宽阔的脊背一如往常,是那种蕴集着力量的样子,腰藏在宽松的背心下,看不见。臀部肌肉结实紧凑,双腿匀称修长。

      他伸手去拉门把,似乎是要出去了。谢敏把书丢在-,大步走上前,握住他的腰,把他拉进自己怀中。

      腰腹就如同想像一般,平直紧致,充满弹性。谢敏颤抖地将唇印在他的耳边,双手伸进他宽大的背心,抚上他光滑的腹部。

      容若越发地紧绷了。谢敏干燥的唇、轻咬的齿戏弄着他的耳垂,颈子,肩头,后背,干燥的手急切地抚-着他的腰,他的腹部,伸上他的胸口。

      容若趔趄了一下。谢敏把他压在门上,褪下他的上衣,啃咬着他的后背。双手揉捏着他胸前的突起,一刻不肯罢休。

      “谢敏,谢敏。住手。”低哑的声音只是刺激着谢敏越发肆nue。谢敏回到他的耳边,从侧面吻着他轻颤的唇,说:“你叫我怎么住手。”

      容若试图转过身,谢敏用体重把他压在门上,留恋地抚-着他的后背,留恋地亲吻着他的唇,吻得一个接一个,一刻也没有停歇。

      吻到容若觉得自己的唇已经在发疼了。

      “谢敏,够了。”容若的声音在发抖。

      “你够吗?”谢敏轻轻笑着,隔着他的裤衩,手握上他的前端,“这是够了的人说的话吗?”

      容若的侧着脸,可以看见窗外别人的房屋,离得那么近。

      “你等等,我去拉上窗帘。”容若这么说。

      谢敏松开了他。容若走到床前,拉上窗帘,再转身面对着谢敏。

      谢敏的头发乱了,白皙的皮肤染出鲜红的血色,不管是眼角,还是面颊。黑得像夜空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容若心里一紧。

      “过来。容若。”谢敏那样看着他,说。

      “到此为止了。”容若转开头,艰难地说。

      “到哪里为止?”谢敏看着容若凌乱的发,发肿的唇,突起的乳首,站立的-,走到他跟前,把唇贴在他的唇上问。

      然后顺着脸到脖子,到肩,到前胸,轻重不一地啃咬着,问道:“这里,还是这里?”

      容若抓住谢敏的发,强压喉间差点溢出的浅吟。

      谢敏抬头,将他失神的艳丽表情尽收眼底。扯下那条碍事的裤衩,将手挪到那个已经开始湿润的高昂部位。轻轻抚-之后,单膝跪在他的跟前,将唇移到那上面。

      就在那个时候,容若推开了谢敏的头。穿上裤衩。

      谢敏一愣。

      “不想要吗?”谢敏站起来问。

      “你不能这么做。”容若自窗边离开,这么说,“谢敏,你要结婚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谢敏微微皱了皱眉头。都什么时候了?“我没说明白吗?我没有女朋友。”

      容若坐到书桌前,看着谢敏,说:“你是长子,迟早要结婚的。”

      谢敏有些恼怒于他的榆木脑袋,说:“谁告诉你我要结婚?”

      “你要是不结婚,你爸爸怎么办?你要他担心一辈子?”容若打开台灯,静静地说。

      你自己怎么办?一辈子没有后代,晚年孤寂?

      谢敏,我不能保证我会比你晚死啊。

      窗外的雨没有停的意思。那种声音就像激烈的河流跌落陡峭悬崖的声音。

      屋内的温度骤降了。

      谢敏坐到床沿,伸手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答不上话。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容若看着台灯下飞来的那只迷茫的飞蛾,心想着这里也有一只搞错了季节的蛾子。

      谢敏抬头问:“这矛盾吗?”

      容若笑了,说:“不矛盾?谢敏,你听过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会结婚,会长胖,会生孩子,什么也不用思考地拥有一个幸福家庭。然后,你们一起给你父亲养老。每一个父亲,能享受到的最大幸福就是这个。”

      “那你呢?”你的幸福是什么?谢敏看着他。

      谁也不说的十几年的等候呢。他把自己置之何方?

      容若看向窗外。雨最大的时候就是现在了。但雷雨一般都是阵雨,下不了太久就会停的。最大的时候过了,也就要接近尾声了。

      所谓的Qingyu,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罢了。

      容若站起身,说:“我去倒杯水。”

      谢敏没有阻止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谢敏怨的是自己一点儿也没办法反驳他。

      他的话真实得像是谢敏一定会那样做似的。

      在容若回来的时候,谢敏的手机响了。当时已经过了凌晨,谢敏拿过手机,看见是弟弟的电话,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容若把水放在桌上,看着谢敏接起电话。

      谢惠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哥,哥,你快过来,爸摔了一交,爬不起来了。”

      谢敏握紧手机,对着弟弟说:“谢惠,别急。你听我说。现在放掉我的电话,打120,那里的人会问你话,你回答他。我马上回去。”

      谢敏收了线。发现容若已经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他的身边,就是那套被那些女老师戏称为情侣装的衣服。

      谢敏的手指在发抖。

      容若握住他的手。容若的手很干燥,很稳定,很有力,而且很温暖。容若说:“谢敏,没事的。你穿好衣服,我陪你去。”

      谢敏看着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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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8:37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二章

      周四就是约好要去的两天一夜双车温泉旅的出发日。双车是位于江山和万安交界的一个村子,由于地热,盛产温泉。虽然谢敏、徐晖、容若以及范哥,这帮男人都不理解那帮女-热天的还去泡温泉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但是所有男性们提出的疑义都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女性内部争论的结果就是温泉,因此结局也就是温泉。

      双车的温泉其实是还没有被开发的野生温泉。也就是说,去到双车后,那个小村庄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旅馆之类的,恐怕只能去找民居住。万一找不着,只能露宿山林了。但那群女人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甚至说:怎么可能没有住的地方,我们有钱啊!

      最可怕的就是,不知因为密谋了什么,她们说开车的人不够,就把徐晖的死对头洪侠也拉来了。洪侠家里有辆商务车,可以载下六个人。加上徐晖开的轿车,可以坐四个人,总共十个人的教师-队伍,就这样凑了起来。

      并没有仔细去计算其实人数只有九人的容若,在周四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的爸妈听说是联谊性质的活动,十分高兴,更是对队伍中诸多的女教师表达了露骨的关切。

      容若说:“都是已婚妇女了。”才打消了他们的关切。

      还是一样没仔细计算人数的容若,到了学校门口,看见了-老师吴欣身边那个姑娘的时候,一下子就计算过来了人数。

      包括那个姑娘,恰好是十个人。

      当吴欣用眼神示意他一百遍“要懂礼貌”后,容若迫不得已地笑着和那个姑娘打了招呼。

      十分钟之后,当谢敏搭乘徐晖的轿车出现在校门口后,看见他的兄弟在和一个陌生的姑娘谈笑风生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了那个姑娘正是徐晖口中所言的那位。

      谢敏走上前,搭着他兄弟的肩,把他从那个姑娘跟前拉离了一米,笑着说:“这位美女是谁,你不介绍介绍?”

      容若轻轻掰下兄弟的手,说:“小苏,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哥们谢敏。”

      谢敏笑着说:“你介绍我干什么,介绍介绍她呀。”

      那个姑娘的脸自谢敏出现就开始红了,低着头,不敢看谢敏的脸。

      谢敏看了一眼容若,眼中一丝笑意也没有。

      容若在心里叹口气。

      那时本来在一旁和陈纱说话的吴欣见势不妙,走过来拖走了谢敏,拖到一旁小声说:“你搅和什么呀?没眼力见吗你?”

      谢敏一点诚意也没有地说:“哦,真不好意思,上次那个啊?”

      “是啦!人家纯情得很,对你这种型的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你是存心想让小容找不到是不是?”吴欣跟谢敏咬耳朵,“别坏了你兄弟好事。”

      谢敏说:“那你干嘛不介绍给我?”

      那个音量,容若刚好听得见。

      容若看了一眼谢敏,谢敏也看了一眼他。

      “你还怕找不到?”吴欣嗤笑,“你是海归呀,个性又活泼,又讨人喜欢,你还要相亲吗?”

      谢敏说:“容若也挺讨人喜欢的。”

      吴欣说:“容若不就讨你们几个男的喜欢?看你们这群光棍吃饱没事干天天搅和在一起,也不去找女孩子,你们以为女孩子会自己送上门啊?他再讨人喜欢也不行。我警告你,别搅局啊。”

      谢敏笑道:“好,好,我不搅局。”

      我把下棋的带走还不行吗?

      许世友和王丽娜姗姗来迟,导致了他们原定八点出发的计划往后拖延了将尽两个小时。那两个女人毫无愧疚心地说:“昨天晚上看大河剧看太晚了,没办法,睡过头了嘛。”

      原来还是一起看的。

      陈纱提醒着王丽娜不要带坏许世友,王丽娜嗤笑着说:“她还用我带坏啊?”

      吴欣看见在等待王丽娜她们来的过程中,谢敏和徐晖都有去招惹容若的意思,因为怕担心在这么多英俊的光棍当中那个小姑娘迷失了该主攻的方向,立场不坚定,于是决定要拆散这群可怕的光棍们。

      吴欣发号施令的结果是洪侠去开徐晖的轿车,带上容若,苏姑娘苏冰凌,以及外带一个王丽娜,其余的人就坐上洪侠的商务车,由徐晖来开。

      徐晖对这个安排产生了强烈的抗议,他说:“我不会开他的车!”

      “你驾照白拿的啊!你不开下个月考勤我扣你分。”-老师的高压之下,徐晖只好闭嘴了,嘀咕着:“以权谋私,滥用职权,我们伟大的祖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蛀虫的侵蚀?”

      话尾消失在吴欣严厉的“我真扣分了”的眼神中。

      结果就是谢敏和徐晖都同“最讨光棍喜爱的”容若-发生了隔离,和范哥及他的家眷,外带两个不是家眷的女人一起坐上了商务车。

      双车十分之远。按说,假如是高速公路的话,八十公里也并不是什么太远的距离,但问题就出在“路”上。虽说江山隧道修好后,可以节省下40分钟左右到达铜钵下那个大洋尾村的距离,但从大洋尾村到双车,还要历经九曲十八弯的山路,直达密林深处,才能到达那个寻常时几乎是不会有外人踏足之处。山路不宽,而且曲折回环,加上吴欣的独断,二位司机开的都是自己不熟悉的车,故而路途就分外的遥远了。

      尽管是这么遥远的路途,在洪侠开的那辆车上,容若倒是一直没什么机会开口。虽然在吴欣的高压下,他不得不和那位苏姑娘一起坐到后座,但前座的那位大河剧狂人在试探了几句之后发现后座的那位姑娘其实也是个大河剧迷,于是二人就从隧道外侧聊到了隧道内侧,再由隧道出口一路聊了下去,从武田信玄到宫本武藏,从反町隆史到妻夫木聪,间中穿插着一些容若理解不能的外来语,导致了车内两位男性没有一点插嘴的余地。

      最后容若竟然就靠着轿车的椅背睡死过去,直到行到一半时,车停下来休息时,他才朦胧地醒来。

      龙岩的山由于是武夷山脉的尾段,山峦起伏几乎没有间歇,一山连着一山,山路所见一路苍翠,林密溪清。这两天云气较重,放眼就能看见云雾缭绕中时现时隐的连绵远山,从远处的山谷盘旋而来的清溪击刷出的圆石累在溪边。倘若在春天就能看见满谷的山花,而现在就是绵长的青绿。在龙岩的这些次生山林中,有一种山林是竹林,而且多以毛竹为主。毛竹的叶子确实是四季常青,夏日则翠色愈发浓重,细碎的竹叶依附的毛竹干修长挺拔,因为主干的高大,使得那些瘦弱的分支可以在风端婆娑。每当风起时,毛竹林真的就像小学课本、小学课外作文读物或是其他小学生作文中出现的那样,会发出那种“沙沙”的声音。

      由此可见,小学生教材是多少人呕心沥血挑选出来的经典之作。

      他们在一处溪流平缓的吊桥边停车,下来放放风。

      吊桥的那边,还是山,山下有着几户人家。看来是某个自然村,平常的出入就靠这座吊桥。吊桥的这边就是他们停车的山路,下面是溪边的山崖。

      容若从车上下来,看见徐晖和谢敏站在路边崖旁,谢敏递给徐晖一支烟,两人就在山崖边上吸起了烟。

      平时也没怎么见他们吸烟。

      洪侠不是很爱说话的类型,和容若称不上太熟悉,从车上下来后,就去和范哥站一块儿去了。

      容若走到谢敏他们身边,徐晖看见他,调笑着:“怎么不陪未来的嫂子?”

      “八字还没一撇,嫂子什么啊。没办法,我又不看大河剧。”容若笑着说。

      “那好歹也意思意思,站在一旁倾听一下啊。”徐晖用下巴指指那三个聚在一起讨论得忘乎所以的大河剧女。

      容若看着谢敏的侧脸,他正对着青山绿水,吐着一口烟气。

      徐晖似乎也并没有太大兴趣继续说话,转头吸着烟。

      那之后那群女人开始两两到吊桥上合影。吴欣又招手叫容若过去照相。容若走过去时,谢敏跟着一块儿过去了。

      “咱俩照一张。”谢敏笑着走到吊桥上,站在容若身边。

      吴欣身旁就是本来要被她推到容若旁边照相的苏姑娘,此时一脸尴尬地看着谢敏占走了属于她的位置。

      担任摄影师的洪侠没有发现桥头诡异的气氛,示意吴欣和苏姑娘不要挡住桥上的二人。两位女士只好退到一边去了。

      谢敏把手放在容若肩上,笑得十分开怀。

      洪侠在看着两人在相机上的样子时,对一旁的范哥说:“他们俩长得怎么这么像?”

      范哥说:“可能是身材像吧?”

      洪侠说:“脸型也挺像的。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们是兄弟。”

      许世友在一旁皱起眉,说:“好像有个词是形容这种明明毫无血缘关系又很像的人的哦。”

      王丽娜吞下一口康师傅冰红茶,说:“夫妻脸。”

      “?”

      在侧的男士一致选择忽略这句话。许世友“喂”了一声说:“你行行好,好歹也是同事,不要乱开人家玩笑啦。”

      王丽娜说:“我只是针对你的问题作了一个回答,不要那么严肃嘛。”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不觉得,帅哥其实都长得差不多吗?人要是标致到极限了,不就是标致成一个样子了吗?”

      许世友哼了一句说:“什么歪理。”

      吴欣发现她的苦心经营被毁坏的时候是当她重新坐上商务车,却眼睁睁地看着王丽娜和苏冰凌一起坐在轿车后座,而那位本来该是男主角的语文老师坐到洪侠身边的副驾驶的时候。到最后她不由哀叹了一句:多好的条件啊,算上许世友和王丽娜,未婚女性三人,未婚男性四人,而且质量都是上乘的,这些女性们怎么就情愿专注于那些非现实的东西,而不肯正眼看看真正三维的男性呢?而这些男人,怎么也就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呢?所以说,这些人找不到对象并不是因为没有对象,真的是因为根本就没那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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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8:51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三章

      教师温泉旅游团到达双车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把车停在公路边上的一处-丛边,他们要徒步走一段路才能到达村子。

      徐晖和当地的老乡沟通后,打算今晚上租民居住一夜。那个村子并不大,可以出租的房间也不多。最后定下来一行人分散在两户人家。村东头的那处房屋较新,范哥和陈纱自然是住一间屋子了,剩下四个女人住一间屋子的两张-。而剩余的四个单身汉要跨过溪,到那头的某个民居去住。一行人在村东头的老乡家吃了午饭之后,已经接近四点了。那时山间云气更重了,女人们说很累,想要休息一下,温泉的话晚上或者明天泡也不迟。

      双车这个村子虽然是属于江山乡,和容若外公的老家算是同乡里,但是这儿住的人说的话却是不容易听懂的。也不知是不是哪种比较偏远的客家话,反正他们几个人中不管是龙岩人还是客家人都听不懂。还好老乡几乎都会说一些不太标准的龙岩话,还算是可以沟通。

      在吃过午饭,女人们决定要休息之后,四个单身汉就一起穿过窄窄的溪上的石桥,去到对面的民居。

      那栋民居是两层楼的土房子,也是前面有天井厅堂,后半部分的卧室是两层楼的。只是看起来年久失修,有些墙缝也已经裂开了。

      在决定谁和谁一起住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微妙的争执。谢敏去提容若的行李,容若去提徐晖的行李,徐晖去提容若的行李,洪侠去提徐晖的行李。

      争执的焦点其实就是容若和徐晖的行李。四只手集中在两件行李上时,一阵奇异的沉默飘荡开来。

      容若识相地松开徐晖的行李。

      徐晖和谢敏却相互笑着,都不肯松开容若的行李。

      “要不我和敏哥你一起住?”徐晖谄媚地说。

      一路上没有和徐晖发生一句交谈的洪侠拍了一下徐晖的脑袋,拖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拖离容若的行李,说:“你脚那么臭,想多害几个人啊?”

      徐晖咆哮的丢-声中,洪侠拖着他,把他连同他的行李一起摔进一楼的房间中。

      容若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们感情原来这么好的?徐晖怎么总说起洪侠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看来只是某人单方面的丢-罢了。

      另外一间房间在二楼。楼梯是樟柴制的,走上去时能感觉木板吱呀吱呀地晃动着,二楼的楼板也是一条一条的樟木,棕褐色的,有着美丽的花纹。二楼北面,两个房间之间是一个厅堂,放着农具和谷仓:梁上挂着许多箩筐,梁下是木制的谷仓,还有一个扬谷用的风柜。谷仓和风柜上都贴着一条竖的春联,写着“五谷丰登”。

      他们即将住的那个房间,是厅西面的那间-的房间。推开门,那间房不大,天顶是瓦片,留了两处采光用的玻璃瓦,门窗都开在南面。靠北陈设着一张黑漆的有顶有幔的潮式木雕床,一旁置着一张很矮的椅子,靠南面的门窗处,陈着一个黑漆雕金的衣柜,也不高。衣柜的上方放着一个斗笠。

      这间陈设古旧的房间没有桌子。可能是因为不需要吧。

      容若把行李放在地上。

      谢敏也把行李放下。

      容若今天穿着破旧的T恤,牛仔裤,还有帆布鞋,T恤的外边套了件短袖的衬衫。看起来就像个贫穷的大学生。

      “睡不睡?”谢敏问他。

      “不困。”

      “要不要出去走走?”

      “也行。”

      下楼去找徐晖和洪侠时,就看见二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在天井边上相安无事地抽着烟。

      看见容若他们下来了,徐晖站起来说:“要不我们去看看温泉?”

      徐晖之后就问那家民居的老乡,温泉在何处。老乡用着腔调怪异的龙岩话告诉他们温泉眼有两口,一处在溪畔,比较远,一处在田间,比较近,而且溪畔的那个温泉温度很高,一般人会觉得太烫了。建议他们去田间那个温泉。

      田间的话,不是太过于赤luoluo了吗?

      徐晖嘀咕着。洪侠说:“去看看,说不定很偏僻。”

      不过从村子出发的话,两口温泉是在不同方向,离得还有些远。徐晖在烦恼着到底去哪一个的时候,谢敏说:“我们分两组好了。”

      “那一个体育系的带一个文学系的走吧。免得出什么事了。”徐晖提议。

      可惜他的提议被另外的一个体育系以及一个伪文学系实理工科的给否决了。原因是:你让别人来看,看得出哪个才是体育系的吗?徐晖想想确实也不好把谢敏和洪侠这两个以前都没见过面的人丢在一处,只好勉强地答应同自己的对头一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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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9:06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四章

      容若他们去探访的那口温度高的温泉在麻林溪畔的树林里。他们踩着溪边的鹅卵石逆溪而上。溪边不知是种着还是野发着许多桃树,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小的青色桃子结在枝头。容若摘下两个,在清澈的溪中洗净了毛,丢给谢敏一个。

      “能吃吗?”谢敏有生以来没有做过从树上摘果子吃的事情。

      “你试试就知道了。”容若笑着说。

      那个桃子很小,虽然已经软了,可是还是青黄青黄的,看起来不像能吃的样子。但是咬了一口,却觉得很甜。

      “挺甜的。”谢敏说,“不过这是人种的吧?随便摘会不会被说?”

      “会。”容若说,“不被发现就好了。”

      谢敏看了他几十秒,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样的?”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容若啃尽桃子,把核丢在溪边的桃树下。

      谢敏咬了一口桃子,说:“那以后让我慢慢知道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见前方有一处不那么紧密的林子,有几块很大的岩石。估-着地点差不多了,他们便踩着溪石过了小溪,爬上溪旁的石头堆,果然,在巨大的岩石背后,林子中,发现了那口温泉。

      因为看起来蒸着热气的样子,容若皱眉说:“这个温泉都可以煮鸡蛋了。”

      “我试试。”谢敏蹲下,用手去试了试水温,“哇。”

      容若也把手伸进温泉,果然是很烫的水,估计有六十度了。

      “这能泡人吗?”容若有点怀疑。

      “应该是可以,要勇气。”谢敏说罢,站起来,开始-服。

      容若看着谢敏脱下他的T恤,-白皙的皮肤,分明的肌肉,宽阔的后背;又解开皮带,褪下裤子,-一样肌肉分明的大腿,最后只剩下一条紧身的四角-。

      谢敏背对着容若,要脱下那条-时,容若转开了眼。

      话说回来,谢敏的-都是一个样子的。

      “你真要试?小心烫坏了。”容若看着谢敏把脚尖慢慢伸进池子,伸进去后谢敏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应该没事。就跟平常洗很烫的热水澡差不多。”谢敏还想把腿往下伸时,容若把他拉了起来。

      “别试了,会烫伤的。”容若看着他的右脚,已经变成了淡红色。

      “去另外一口就可以了。”容若说。

      谢敏站起来。

      他们刚好站在一块很大的岩石边,容若看了一下周围,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小的池子,是和这个池子连在一起,但另一边也有溪水注入的池子,只是确实比较小,估计泡不了几个人。

      他走到那个池边,弯下腰,试了试,温度挺适中的。

      谢敏跟到他身后,问:“怎么样?”

      “这个估计可以。”容若说,“试试深度怎么样?”

      谢敏慢慢地下了那个池子,深度大概在刚好到他□的位置。他趴在池边的岩石上对容若说:“不深。”

      然后又问:“要不要也下来?”

      开始有一滴两滴的雨从树叶上掉下来。容若抬头看天,天色愈发阴沉了。山间的湿气开始变得更沉重。而且眼看就要天黑了。

      “下雨了,还是回去吧。”容若站起来,可是只是刚站起来,就被谢敏扯住双腿,扯到了温泉里。

      之所以没有呛水,是因为谢敏把他抱在了怀里。

      衣服全湿了。容若看着眼前的谢敏,雾气糊了他的眼镜。谢敏摘下他的眼镜,放在池边的石头上。

      “我衣服湿了。”容若说。

      “一会儿穿我的回去。”谢敏一边解开他T恤的衣扣一边说。

      容若抓住他的手,警告着:“谢敏,别闹了。”

      谢敏把他压到池边的石壁,说:“谁跟你闹了?”

      容若看着谢敏,眼神冷静。谢敏暗叫一声不妙,侧腹的水压开始波动,谢敏只好分出右手,挡住了袭来的腿。

      他动真格的了。

      感觉到来自左手的压力,谢敏只好松开他,在水中退后了一两米。

      容若的左手在池边岩石上一撑,跃上岸。谢敏也翻身上岸,挡在容若身前。

      雨开始下了。又是那种很大的雨。

      容若说:“回去吧,下雨了。”

      谢敏没有让开。

      他们站在那块岩石上,对峙了一会儿。雨穿过树林,打在他们的头上。

      容若转开头,把谢敏的衣服丢给他,说:“穿上吧。”

      “穿上也看得见。”谢敏没有穿上衣服,说。

      容若绕过谢敏,开始往回走。

      “容若,我不会结婚的。”谢敏在他身后说。

      还以为是夏天的雨,其实已经入秋好久了。那种雨打在林中的叶上,听起来越发的声势浩大,容若头也不回地翻过岩石,回到溪畔,谢敏不那么大的音量却穿过了吵闹的穿林打叶的雨声,进入了他的耳内:“容若,你要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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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9:21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五章

      去溪畔温泉的二人组全身湿透地回来时,众人没有对经过产生什么太大的怀疑,因为雨确实很大很大,大到他们已经绝望地认定白来了,明天泡不了温泉了。

      徐晖和洪侠打探好了那口田间温泉后,看天色不对,早就回来了,徐晖看着湿淋淋的容若说:“你们怎么这么贪玩啊?下雨也不知道回来,真是活该。”

      老乡家自然不会有热水器。听说他们洗澡都是去温泉的。可是真的下雨了,恐怕也就只能在家里洗澡了吧。容若用炉灶边水缸里的温水洗澡后,看见谢敏已经洗好了,擦着头发。

      他已经用冷水洗澡了。

      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容若的御定位置自然是苏姑娘的隔壁。

      老乡家的桌子按说只能挤下八个人,也就是正方形的桌子,一边配一条长椅,坐两个人,被发配到桌角的小椅子上坐着的徐晖大叫不公平。同样被发配的谢敏却没什么意见。

      边吃饭边聊天的结果就是徐晖在那儿抖八卦,抖到最后不知怎么地咦了一声说:“敏哥,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带上你的女朋友啊?”

      “谢老师有女朋友了?”在座的女性同胞们一致为这个爆炸性消息开始sao动。

      “当然有了。”徐晖白了一眼那群花痴,说,“我们敏哥怎么会没有呢?你们真是少见多怪。”

      “那是,哪有你猪头晖见多识广。”许世友说。

      “是啊,谢老师,今天怎么都不带来?”吴欣想,错怪他为光棍了。不过看他平时总是和徐晖容若粘在一起,也不像有的啊。

      容若低头喝着汤。

      谢敏含笑说:“闹矛盾了。最近他都不睬我。”

      徐晖感叹一句:“嫂子还真是有个性。你都千里迢迢为了她回来了,她还不买你帐啊?”

      哇。在座诸位女性听闻此言,又感叹了一番。

      感叹完之后王丽娜说:“是不是你拈花惹-,她不-了?”

      许世友在饭桌下踹了王丽娜一脚,她说话也太没轻没重了。

      谢敏转头去看容若,说:“兄弟,你作个证,我是不是对他一心一意,日月可鉴?”

      容若放下汤勺,笑着说:“你真一心一意,还不快结婚去?”

      王丽娜说:“那是,你不给女人婚姻,还谈什么一心一意,她当然要给你点颜色看了。”

      谢敏看着容若,笑着说:“我当然会和他结婚,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还没脱澳籍,想让他和我去澳洲结婚,到时候,要几个小孩都没问题。”

      容若看着谢敏。谢敏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他都不给我机会说,就开始拳打脚踢了。他也从来不听听,我到底想要什么,就在那儿擅作主张逃到一边去。”

      饭桌上的人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但又不知怪在哪里。只有徐晖没觉察到那种怪异,自顾自说:“那你女朋友真够任性的啊。不好搞。”

      王丽娜白了徐晖一眼说:“你不知道这年头流行的就是这种女人?你是不是还幻想找个三从四德的?”

      徐晖哀嚎着:“我哪有那么多要求啊,是个女的就可以了。”

      “你那个只是-。难怪相亲别人都看不上你。”王丽娜鄙视他,“爱呀,你知道什么是爱不!”

      容若拿起杯子喝水的时候,没有拿稳,杯子掉在了地上,饭桌上又开始吵闹着,容若弯腰下去捡杯子时,听见身边的苏姑娘小声说:“好幸福哦,他女朋友。怎么不多沟通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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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9:09:43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第十六章

      吃过晚饭后,雨奇迹般地停了。在吴欣的怂恿下,容若和苏姑娘只好出门去散步去了。剩下的几个人说要打扑克,她们翻出自己的行李,居然带了四副扑克,欢乐地说可以开两桌升级了。

      不过谢敏居然是不会打牌的。徐晖眼看三缺一了,不由抱怨道:“你小时候都干嘛去了?连牌都不会打。”

      然后就想起了谢敏小时候是干嘛的了。“哦”了一声,很理解地说:“对了,敏哥你小时候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难怪不会这种清闲安逸的游戏了。”

      谢敏失笑:“没那么夸张吧。”

      “就是那么夸张,你都不知道,以前我们在初中的时候,一听到你大名,就会浑身起鸡皮咧。”徐晖最近好不容易重拾很多记忆,说,“就跟听到什么土匪头子一样。”

      “传言总有几分失真。”谢敏说。

      “那是。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坏人。”徐晖说着说着叫道:“唉,三个人只好玩斗地主了。”

      盛夏已经过了。现在虽然在城市里还热得过分,在乡下却觉察到了凉意。说是要散步,但村子里晚上连路灯也没有,他们只好在小石桥边站着意思意思。

      不好意思让姑娘在那儿局促着,容若就开始和她聊天,聊了一会儿发现真的聊不到一块儿去,就又开始沉默了。

      石桥边一阵阵的凉风吹来。那个姑娘忽然就说:“真的很羡慕谢老师的女朋友。”

      容若有点吃惊地看着忽然说起这件事的苏冰凌,而后者有些自嘲地说:“你听了可能要笑话我吧。明明就没谈过恋爱,明明会跑来相亲,还会羡慕人家那种恋爱。”

      容若的喉咙有些干哑。他说:“不会的。”

      “我以前一直想,结婚前,哪怕能谈一次恋爱也好。希望有个人可以真心诚意地对我说:因为很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才想和你结婚。”苏姑娘笑着说,“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不得不结,有了孩子不得不结之类的。但是这把年纪说这句话,就好像在做梦没睡醒一样。”

      容若没有答话。

      “我的朋友都劝我不要总是幻想了。都三十岁了还在幻想。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这种七零后的还会幻想呢,我看那些小姑娘似乎都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因为一直幻想,才会觉得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真的很难。才会拖到现在。”苏姑娘说完后看着容若,问,“容老师,其实挺不好意思的,我年纪比你大,还说这样的话,你觉得奇怪吧?”

      “不奇怪。你的想法只是比较-漫。”容若有些艰难地说,“但是生活中很多不得不的事情,使得爱情不能不妥协。”

      苏姑娘以她特有的敏锐问道:“容老师,恕我失礼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的理由?”

      容若抬头,看着无止尽地连绵的远山上-的点点星光,想起了谢敏那双眼睛。黑得像夜空,亮得像星星的眼睛。

      “嗯。”容若笑得发苦,没有否定。

      苏姑娘也抬起头,笑着说:“我早就感觉到了。我只是有点好奇,所以才来的。”

      然后看着容若,说:“容老师。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得不的理由。但假如是这么难得地遇见的人,请你不要轻易放弃。”

      说完时候又自嘲地说:“看我就知道了,虽然这个世界上光是男人就有三十亿,但竟然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缘分,那不是很可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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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2:24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二章

      “暑假咯暑假咯!”容若再度哼哼着。

      “唉。”威猛又叹了口气。

      “你有完没完?”容若嫌弃道。

      “去哪?”郭越跨上单车,问。

      “要不要去体育中心?”容若道。

      “是不是要我们送你回家啊?”威猛无jing打采。

      “你要送我也不反对。”

      “可是体育中心不是封起来了吗?去那干嘛?”郭越发表冷静意见。

      “旁边不是有一条河吗?晚上有冰沙,去不去?”

      “溪南河小学对面那里也有冰沙,去不去?”郭越道。

      “离我家太远了啦。”容若反对。

      “可我家在社新,离隔后也很远。”郭越再度冷静分析。

      “你们那么想吃冰,干嘛不就到学校后面体育馆外面,也有啊。”威猛道。

      “没有河吃冰沙有什么意思。”容若道。

      “那去体育中心那里吧。”威猛家在莲花山那边法院的宿舍,离体育中心还是近一点。

      “那你晚上送我回家。”郭越不干了。

      “你一个矮冬瓜臭男人怕什么啊!”

      “那我不去了。”郭越因为某三个字明显受伤。

      “好啦,你住我家啦。”容若提出折中方案。

      “我没带换洗衣服。”

      “用我的啊!又不是没穿过!”

      “对了,今天晚上有昨天比赛重播,德国打南斯拉夫,要不我也去你家住?我妈不让我看。”威猛瞬间厚颜无耻地粘过来。

      “随便你。”容若拍开他的脑袋,“你别吵我老爸老妈还有我奶奶睡觉就好了。”

      冰沙。其实就是刨冰。在当年没有吃过正宗的果味刨冰的那个年头,以为那种装在玻璃杯里头,底下放几颗酸梅,里面放一点糖jing的东西就是很美味的了。一杯两块钱。零花钱不多的小孩子夏天的时候一个月会去上那么几次。老实说,容若不太喜欢冰沙的味道,因为里边有糖jing。但是可以坐着和朋友聊聊天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尤其是河边。夏天傍晚的河边是很舒服的。风很大。

      “你有没听说老大要跟二中谢敏他们那帮人干架?”威猛吸了一口红豆冰,忽然低声说。

      “怎么了?”班上的男生尊奉班长大人为老大,老大为人很讲义气,年纪也比他们大两岁,是体育特长生来着。三年来一直是班长。虽然老大充满江湖气,但也不是随便就找人干架的类型。

      “圣哥上个星期不是在学校被人砸了脑袋吗?”圣哥是他们的哥们,平常带几本□漫画到学校里分享,很受诸人欢迎。不过也很是让副班长等人头疼。圣哥虽然脑子笨,长得是一表人才,也颇喜欢拈花惹-。

      上个星期五,本来应该家里温书迎考的容若和威猛在打完篮球,大约七点的时候回到班上,看见圣哥捂着脑袋倒在地上,一滩血,当时叫了救护车,幸好只是有一点脑震荡,缝了几针,后来圣哥就没来学校了,不知有没有参加考试。

      事情还算比较大件,也传出了种种传闻。最靠谱的一个就是说圣哥抢了二中老大谢敏的女朋友,谢敏叫人来教训他了。还有种种传闻比如圣哥在路上不小心踹了谢敏家的狗,圣哥的老妹不肯做谢敏女朋友圣哥找人去揍了谢敏啦,之类之类的,总之都跟谢敏有关系。

      “真的是谢敏干的啊?”其实容若他们只是听说过谢敏谢敏的,名字都如雷贯耳了,没见过本人长什么样子。只是貌似他做的很多事都令人发指。老大不爱干架,都被他惹急了,可见确实不是什么一般人。

      “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又不是不知道圣哥是一中黄老大的人。”威猛再度压低声音。“小声点,什么人没有?”

      “上礼拜天我去看圣哥了。”一直默默吸着冰沙的郭越忽然说。

      “不是吧,怎么没跟我们讲?他怎么样了啊?”

      “还好啦。超有jing神的。都像故意不来学校一样。”

      “那他有没有讲谁揍他的?”

      “没有啊,问了也不说,可能觉得太丢脸了吧。”郭越理性分析道,“从这一点看来,很可能是他抢了别人女朋友,又打不过别人。”

      “不过圣哥打架是很烂?”威猛的吸管发出嘟嘟嘟的声音,水被吸干了。冰还有一半没有融化。

      “三班的福哥毅哥他们是不是也要出手啊?毕竟是老大的事。”

      “有可能。那就很-了,一中二中史上最大规模的干架。嘿,你要不要去啊?”威猛问容若。

      “我不去,我是和平主义者。”容若的吸管也发出了嘟嘟声。

      “是哦,去年还是前年你跟老大去干了一场,老大都被鸡皮骂了,说把好学生都带坏了。”鸡皮便是班主任,他一个不小心带了一个超级难管的班,三年来每天呕心沥血费尽心机想把他们教成七十二君子,可惜种种手段之下不单单成绩仍没有丝毫起色,加入混混行列的越来越多。班主任镇不住的情况下,只能仰仗人气最稳定的班长大人,尽管班长是个最大的混混。

      “你不打架,你练那个什么踢人道的不是白练了吗?”威猛颇为惋惜。

      “早就不练了。”容若晃了晃杯子,融化得好慢。

      六点多,没有吃饭就来喝冰的人还是比较少的。龙岩虽然天暗得早,六点多时还是比较亮的。小混混们一般七八点以后才在各处出没,所以容若,威猛还有郭越在这个河边的冰摊喧闹起来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

      旁边呼啦啦地走过一帮和他们差不多大的。混混。之所以知道是混混,是因为他们身上几乎都穿了时下混混们流行的闪闪发亮的闪光衣。对于衣服的材质容若没什么研究,但是那种衣服一看就觉得很热。颜色很多种,紫色的,红色的,yello的,绿色的,黑色的,白色的,闪闪发亮的,挺刺眼的。

      容若本来没什么兴趣的。要知道,混混这种东西,就是你看他一眼,他都可能找你单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敏。”威猛低声到近乎耳语地说。

      郭越扶了扶眼镜,小声说:“走吧。”

      小混混们走到了容若面对着的桌上,坐了两桌。

      只有两个人没穿闪光衣。一个染着近乎白色的黄头发,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棉质T恤,一般破旧的牛仔裤。打了好几个耳洞,钉着细小的耳钉。脸很好看,皮肤很白,有一点懒洋洋的。就是那种人想睡觉的时候眯着眼的样子。另外一个穿的衣服看起来稍微贵了一点,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裤子是快脱色的牛仔裤,皮肤很白,五官端正?等一下,今天他才用这个来形容过谁?

      是同一个人。

      就是那个没礼貌的人。

      本来是没什么兴趣,不过没有见到可以被称作谢敏的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容若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威猛:“哪个是谢敏?”

      威猛小声倒抽了一口气,瞪大眼睛:“你竟然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

      “那个白头发的啊。整个龙岩也就他一个人头发那个样子。你居然不认得。”威猛继续耳语。

      “不是很多染头发的?”容若嘀咕着又不是我的错,周围的混混都是yello头发,有什么办法啊。

      “可是只有他一个做了完全漂白的好不好?还持续不断地漂,头皮新长出的头发也不是黑的。”

      “哦。”

      “要不要走了?”郭越再度小声问。

      “等一下。他旁边那个是谁?”

      “我看不见。”

      威猛坐的是背对他们的方向。

      “是谢敏的弟兄。”郭越回答。

      “不都是他弟兄?”

      “才不是,其他的是手下。谢敏初中留级过,那个人是他留级前的同学。”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你不知道啊?那个本来是我们的学长啦。上一届的啊。他在的时候一二中就没打过架。”

      “哦。你是不是说我们初一的时候初二的那个很拽的学长啊?上初二就没见到他了。原来去二中了啊。”威猛想起什么似的说。

      难怪这么眼熟。

      “喂,那边的,你们在说什么?说我们老大坏话吗?”

      攒着头的三个人听到了这么一句喊话,威猛和郭越头皮都凉了半截。

      “刚才就叫你走了的啦!”郭越着急地嘀咕着。

      容若抬起头,对面桌的一个穿着紫色闪光衣的小混混站了起来,吊着眼看着他们。

      容若看了一眼谢敏和那个所谓的学长,两人依旧相谈甚欢,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好像是一中黄康的人。”不知那个混混说了这么一句,小混混们sao动了起来,一起把头转到这边来了。

      “怎么办啊?”郭越不同威猛和容若,他是瘦弱到干架的时候别人都不会邀请的。基本上也没遇过这种情况。这个时候都已经快哭出来了。

      “对不起,我们是在讨论今天的考试,打搅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走。”容若说,然后叫道:“老板,买单。”

      老板是一个梳着高辫子的小姑娘,本来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地躲在了冰柜后面,现在慌慌忙忙地走了过来。

      “一共6块钱。”

      “那边的都一块算钱,多少?”

      “这,一共五十三块钱?”

      容若瞄了眼威猛,威猛掏出钱包。

      小混混们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地看向谢敏。

      谢敏停下和他弟兄的谈话,两人把头转向容若这边。

      那个人好像不认识容若一样,冷淡地撇了一眼,又把头转开了。

      “谢谢啊。”谢敏朝容若笑了笑。

      “不客气。”

      “你身上只有三块钱!”威猛狠狠地蹬着单车脚踏,叫道,“竟然还敢充大款!”

      “那怎么办?你们等着被揍?”容若已经下了单车。到他家有一段上坡的路,威猛还在逞强试图冲坡顶。

      “还有别的办法嘛!比如马上跑掉?”威猛喘着气。“要不打电话叫老大他们来也可以啊。”

      “他们来的时去我们就是-了。”郭越不悦地说。

      “没有那么夸张吧?顶多被揍几下,爬不起来啦。”威猛的单车爬坡速度已经比推车还要慢了,仍然在挣扎。

      “我才不想被打咧,痛死了。”郭越继续不悦。

      “好啦,我还你钱不就是了。”容若阻止了二人即将发展的无聊抬杠。

      “你那么穷什么时候还得起五十块啊?”

      “过年吧,拿了红包还给你。”

      “好像刚刚才过完年四个月?”威猛终于从单车上下来了。

      “那没办法啊,谁让我老爸炒股亏本了咧?”

      “我老爸也亏本了啊。”威猛道。

      “那不一样嘛,你老爸是当官的,怎么也不会穷死。”

      “当官怎么了?我老爸又不是贪官。我们家一般般啦。”

      “当官的就算不是贪官也不会一般般啦。工资补贴一大堆。家里都不用买吃的全都有人送。对了,谢敏老爸也是当官的。”郭越那里总是有很多小道消息。“他老爸是-大队的队长,可有权了。”

      “哦?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了?”威猛道。

      “谁知道啊。看起来人模人样地。”郭越道。

      “那个和谢敏好的学长叫什么名字啊?”容若问。

      “叫吴什么的。不记得了。”

      “他是不是也留级了?”

      “不知道。反正他比我们高一届。又转到二中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留级。”

      “家里看起来挺有钱的。”容若喃喃道。

      “恐怕也是当官的吧。一般人被一中踢出来怎么可能进二中。”郭越家是修车的,他的观点和容若类似,小孩子通常被分为“当官家里的”和“不当官家里的”,不是当官家里的会被特别强调的也有几个——“做生意家里的”,“华侨家里的”,“当医生家里的”或者“当老师家里的”。

      “当官的教出来的儿子怎么都这样。”威猛再度强调了一番,“不过也不都是这样啦。”

      “是哦,教成你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哦。”

      威猛擅自把郭越的话当成了夸-,笑嘻嘻地说:“算你有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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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藤椅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2:41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三章

      容若家住在坡顶,威猛通常喜欢用他的单车挑战这个由两截陡度不同的坡组成的坡。大约十次能成功那么一两次,视状态而定。不过其实这个挑战很无聊,因为到坡顶就要下车了,他经常骑得比推车还慢——依然乐此不疲。

      龙岩都是山。所以房子的分布经常也是沿坡而上的。隔后一带地势本来并不高,但是他们家是接近后门前的部位,因此位置较高。每年夏天刮台风以后会下很大的雨,小的时候容若见到龙津河的水淹没了溪南旧市场的时候问过他老爸,要是水淹到我们家怎么办?老爸说我们家被淹的话,整个龙岩城也差不多不见了。这句话让容若很是安心。

      容若不讨厌台风,甚至有点喜欢那种阴沉到白天变成黑夜的天空还有下暴雨前夹杂着灰尘的一阵凉过一阵吹散暑气的大风。街道上人人急急忙忙,直到空无一人——明明是大白天——他最喜欢在下雨前最后一刻冲进屋子,然后侧耳倾听如同瀑布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息的雨声。仿佛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人一般。

      今年的台风还没有来。似乎比往年有些晚了。

      “今年台风怎么还没来?”容若开着家里的大门,问郭越。

      “不知道。别的地方好像在发大水。电视上有说。”

      “你家真是管的松,我已经两个月没看电视了。”威猛羡慕道。

      “今天都考完了,你妈还不让你看啊?”

      “就是啊,太过分了,说足球半夜才播,叫我要看也到我奶奶家看,免得影响我老爸明天上班。

      “是哦,你们家住套房,在客厅看电视会吵他们睡觉。”

      “像你们家有几层这样就好了。”威猛有威猛的羡慕。

      三个小孩贯序把单车推进门厅。容若家是独门独户的四层楼高的小房子,和很多龙岩本地人一样。但容若并不完全是本地人。容这个姓在龙岩应该没有别户人家叫的。他老爸是广东湛江的,大专毕业以后分配到龙岩,认识了本地人的老妈,就入赘到老妈家里了。哥哥跟的是老妈姓,姓邱,他就跟他老爸姓,姓容。容若所说的奶奶其实是外婆。因为龙岩话都叫“嬷”,所以译成普通话的时候往往不太在意就弄混了。

      老爸广东那边貌似也没什么亲人了,所以容若长这么大,一次也没去过所谓的他的籍贯地。

      老哥比容若大四岁,去年考去了上海上大学,今年7月才会回来。家里现在就四个人。

      “嬷,嬷!”容若把单车停好之后就从大门飞奔下斜坡,到他们家一楼去,一边跑一边叫着嬷。

      因为是在坡顶,房子有一层楼是在坡的一半的,就是一楼。他们刚才进的大门严格地说是二楼。一楼是厨房,也是嬷睡觉的地方。

      “回来了?”嬷从坡下面探出瘦弱的身子,高兴地看着外孙跑下来。

      “嬷,我回来了。”嬷不会说普通话,容若都是和她说的龙岩话,郭越会说,威猛由于是客家人,就完全是-听雷了。

      “耀耀和威猛也来啊?”嬷双手在围裙上擦着,看着外孙的两个好朋友跟了下来。

      “嬷嬷。”郭越和威猛向嬷打了招呼。

      “嬷,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和大多数发育期的孩子一样,容若总是不到点就饿了,何况今天过了点。就算刚喝了一肚子水,他还是饿了。他径直走进厨房,开始翻找。

      “今日做了点青-。”嬷刚说完,容若就大叫道:“有青-也!”

      脸盆里装满了棕褐色的透明的青-,还没割。

      “冰了没?嬷?”容若-了-铝制脸盘的外侧,已经很凉了。

      “放在水池儿内浸有一刻儿,”嬷拿出三个瓷碗,还有菜刀,把青-割成块状,装进碗里,又割成小条,洒上蜂蜜,然后放在三个孩子面前。

      “多谢嬷。”

      “缓缓呷。”

      嬷去张罗晚饭了。

      容若他们家一般是6点半7点的样子吃饭,现在快7点的样子,老爸和老妈还没回来。

      “嬷,阿爸和妈妈呢?”

      “适才回来了,又出去了,讲你考了了要买点卤料庆祝。”

      容若这才注意到桌面上已经很丰盛了。

      “还不知道考没考上就庆祝啊?”容若发表意见。

      “嘿,莫乱讲,端的要考过的。”嬷念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郭越和威猛三下五除二干掉了青-,挤眉弄眼地。

      容若喝下最后最甜的那一点糖水,说:“嬷,我们上去玩了哦。”

      “好,等刻儿落来呷靡。”

      老哥上大学前,容若是和他一起睡在二楼的,一人一间房。容若家有四层,二楼和三楼每层楼有两个房间,一个厅;一楼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厨房,四楼只建了一半,是个宽敞的阳台。他老爸老妈住在采光最好的三楼。小的时候,容若和嬷一起睡,住在二楼,哥哥睡他们隔壁。后来容若长大了一些,嬷年纪大了,又要早上六点起来做饭,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变得很危险,她就说要去楼下睡。和嬷分开来睡的时候,容若很是伤心了一阵子,还常常跑到楼下去和嬷挤。直到前两年上了初中才稍微习惯了一些。

      容若家里有三台电视,一台在楼下嬷的房间里,一台在楼上客厅里,还有一台就在哥哥房间里。看似很多,很有钱的样子,其实嬷的那台电视是爸妈结婚的时候买的,老哥那台是小姨家里不要的,都是黑白;只有老爸他们那台是十年前买的彩电。当时只有哥哥房间里有电视,容若还跟老爸老妈闹过,要把电视放自己房间,最后抗争还是以失败告终。理由是你成绩没你哥好,也没你哥自觉,不行。就连哥哥上大学了,他们也不肯在容若房间装闭路插头,还不给他老哥房间的钥匙,禁止他看电视。今天早上说考完试了可以让看,就把哥哥房间的钥匙给他了。

      “可惜你家的电视是黑白的。”威猛见到那台简陋的只有八个台的黑白电视,摇了摇头。

      “你都不认识德国和南斯拉夫的人,你看什么比赛?”容若一边调台找福建台,一边说。

      “你要看小神龙俱乐部啊?”郭越识破容若心机。

      “一个月没看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

      “什么啊?”

      “就是夜行神龙啊。”

      “你搞错了啦,现在小神龙俱乐部已经播完了,六点半就没了。”郭越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骗人吧?以前都看到快七点的。”

      “太久没看你忘记了吧?一直都是六点多就没了。”

      容若想了想,好像总是看到一半就被强迫去吃饭,怎么也没看到什么时候结束的。有可能郭越说得对。

      “你还看这种动画片啊?都快高中了也。”威猛从来不好此道。

      “就你不看啦大家都看。”郭越道,“你已经没有活力了,老头子。”

      “也没什么好看的吧,很幼稚也。”威猛的话已经带上了他老爸的口气。

      “足球也没什么好看的吧,跑来跑去的,半天也进不了球。”郭越对足球十分没有兴趣。

      互相瞪眼的二人马上就是眼熟的一天三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时候,大门传来吱呀的声音。

      “老爸他们回来了。”

      老爸是那种尽管很穷还是时不时要阔绰一下的人。老爸原来在城建局工作,前几年下海了以后经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近两年又迷上炒股,有段时间赚了点钱,还给容若卖了捷安特,不料去年股市大跌,甩掉了老妈好几万的积蓄,还有一个造假的股票叫什么“琼民源”的,套住了两万多出不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要回来的机会。于是他们家突然之间变成了赤贫加负债状态。去年老哥上大学的学费还是跟邻居借的,也不知还上没有。

      穷了自然日子不好过。每次买米买油的时候老妈都会念叨几天怎么东西这么贵,天天涨价。以前他们家还见过那种桶装的植物油,最近半年只有猪油了。小时候吃的就是猪油,特别香,因此容若也不认为从植物油吃回猪油是一种退步。老爸的观点和老妈有点区别,他总觉得吃就应该吃好一点,尽管穷了,还是时不时买点鱼,牛肉之类的,买回来就会被老妈训。今天去买的卤料就是他们家最高级的食谱了。老妈跟着一起去,想必是要防着老爸一个高兴买多了。

      恐怕是和老妈央求来的啤酒吧,老爸满足地喝了一口,打了个饱嗝,说:“容若今天考得怎么样啊?”

      “我考得不好老爸不就白请客啦?”知道老爸是故意拿此事当借口开荤解馋,容若道。

      “那要是你考得不好到时候要倒回来请我。”老爸的酒是很便宜的那种夏仙啤酒,跟隔壁的小卖部买的。容若喝过,很苦。

      老妈给威猛和郭越夹菜,问他们考得怎么样,结果都很谦虚,说:“一般吧。”也不知道是谁下午说的“我是没问题啦。”

      “高中要是一起考上就是校友了,看看能不能分一个班。”老爸说着这种近乎白日梦的话,把一支啤酒都喝完了。

      当晚嚷着要看球的威猛不到十一点就睡着了,倒伏在老哥的棉被上一边磨牙一边打呼噜,郭越则是一早就去容若的房间睡觉了。

      开到近乎无声的电视在比赛结束后就变成了黑白条,容若把电视关了,古老的黑白电视关机时中间闪了一下一个亮点,然后渐渐熄灭了。

      灯早就被威猛关了。容若从-走下来,眼睛还没适应黑暗,被横在床前的床头柜绊了一下,使得爬向厕所的过程变得很艰辛。

      容若也不太热衷足球。小学的时候学校的操场很小,也没哪个小学生买得起足球那种玩意儿。虽然家附近有个体育中心,当时还是完全开放的,容若他们去到那儿也仅限于互相追打或者比比谁跑得快而已。

      篮球因为可以用橡胶的打,小的时候也偶尔玩玩。真正开始打篮球还是初二以后,个子终于突破一米七了之后。三班的毅哥那里流传过来一套漫画叫《篮球飞人》的,看了之后热血沸腾,便开始和毅哥他们一起打篮球。威猛平常看足球比赛,在学校里反而是打篮球的,他初一的时候个子就比较高,很早就被老大他们拉去打球。

      把足球比赛看完完全是性格使然。容若不喜欢事情做到一半就停下来。就算是不太有兴趣的东西,一旦被人拉去做了,不到结束他也不会要停止。

      老爸也曾经很感慨的说,小儿子虽然不是什么聪明过人的人,冲他的脾气,要有出息也是有可能的。

      容若很认真地问了老爸:什么叫有出息?

      老爸仔细一想,说:一个人活着从来没想过死了更好就是有出息。

      容若当时心里想:老爸的定义真奇怪。那样的话,很多人都很有出息的了吧。

      后来他才知道,按老爸的定义,有出息的人还真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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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2:56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四章

      暑假了暑假了。

      那个时候的容若,没有想过有一年自己会没有暑假。长大以后想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老爸老妈都没有暑假,阿嬷也没有暑假,为什么他就觉得暑假一直会有呢?小孩子的坚信还真是奇怪。

      容若一直期盼的台风放了他一个月的鸽子。因为都没有台风,自认为很热的容若把自己的房间地板拖得-净净,打赤脚进房间,在地上铺上凉席睡觉。中午睡午觉的时候,还把嬷的蒲扇拿来了。其实回想起来,那个夏天一点也不热。没有怎么出汗。只是那样做很舒服罢了。懒洋洋地赤身躺在地上,摇着蒲扇。太阳晒进来,被窗棂的影子挡住了部分光线,在容若身上落下格子状的阴影。

      下午的时候,睡醒了以后,往往会接到威猛的电话,找他去游泳或者打篮球。8月初的时候,他们已经都知道自己考上一中了。威猛照例在下午四点多打电话给他,问他要不要去游泳。

      “我没钱了也。”进强游泳池门票一张要五块钱。暑假以来去了五六次,把他的积蓄都花光了。厚着脸皮地找老哥要了一次钱,老哥跟他说他也没钱,上海生活费超贵,他打工的钱刚够吃饱而已之类的。他也就没好意思再缠老哥了。老哥回家以后除了走走亲戚,去了几次同学家玩,白天在鞋店打工,晚上就在家里看书。老妈说老哥本来也就好静,大学回来后更是如此了。容若觉得还是因为没有钱,不好意思跟同学出去才老是呆在家里了。

      “我借你。”威猛财大气粗。

      “我还不起。”

      “那我请你好了。”

      “不要,我才不想让你当债主。”

      “喂,你忘了你已经欠我五十块了啊?”

      “?”

      “?你真的忘了?”

      “我还有两块钱,你要是不嫌远,我们去水泥厂游。”容若岔开话题。

      “太远了吧,还都是上坡,骑车骑死。”威猛哀叫。

      “你不是喜欢骑上坡的?”

      “谁喜欢了?我就是不喜欢上坡要停下来啊。”

      “那我们走路去。”

      “那就天黑了呀老大。”

      威猛喘着气把单车蹬上了水泥厂的最后一个坡。容若已经停好了单车在那儿瞅着他。

      “你还能游吗?”

      “废话。”

      “废话能还是废话不能?”容若取下挂在单车头的泳裤和浴巾,想了一会儿,问。

      所以他的头又被人拍了一下,不过很无力。

      “哦,是不能啊。”

      事实证明威猛同学不负他的美名,体力超群。当威猛从泳池这边游到那边,又从那边游到这边的时候,容若漂浮在水面上,任凭水波将他推动,毫不使力地顺水行躯。

      傍晚的时候,太阳已经晒不到这个泳池了。可能因为引用的水是地下水,比较冰冷。因为在近郊,加上从城里过来的话无论怎样都要骑上很长一段的上坡路,这个泳池的人出奇的少,而且一般是吃饱没事做的初中生。

      嗯,严格地说,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初中生了。

      容若的成绩在班上不是一流的,但也在前十名。基本上他没有考虑过不上高中要去干什么。上高中,然后上大学。像老哥那样。就是那样。虽然没有特别期待,也不是特别排斥。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嗯,不过要是有钱可以在想游泳的时候就游泳也不错。

      可能是因为水很凉,仰望的天空蓝得冰凉,透明,头要是稍微转向西边,就可以看见混杂着金色的红霞涂抹在山边,那边的天空也批纱似的朦胧。那是容若最喜欢的傍晚的天空。

      轻微滑动的手忽然间拍到了什么。容若正过身子踩着水,一个人从他面前的水中钻出来。

      “靠,你不长眼睛啊,打到我了也!”黄头发的。

      混混怎么也来做这么健康的运动。

      “对不起啊。”容若道着歉,觉得眼前的混混有点眼熟。

      混混恐怕也是觉得他眼熟吧,看了一会儿,问:“你哪里的?”、

      “隔后的。”

      “哦,那你是五中的?”

      “不是的,我是一中的。”

      奇异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他们都想起了对方是谁。

      那个紫色闪光衣的混混。

      容若转身想开溜,一把被抓住了泳裤。

      “什么事?”容若装傻中。

      “陪我上去走走。”紫色闪光衣混混拉着他的泳裤就往泳池边游去,容若只好扯着裤子跟了过去。

      威猛已经游到了遥远的地方,压根没看见这里发生的事情。

      单车棚边。

      “我去拿一下浴巾好不好?好冷啊。”容若看着聚集过来的三个混混,说。

      “等一下就不冷了。”紫色闪光衣混混看起来是个说话很讲究艺术感的人。当混混真可惜。

      “等一下!”拳头招呼过来的时候容若大叫。

      “给你一分钟。”

      “为什么打我?”容若真心诚意地问。他确实对此非常不解。

      混混们面面相觑。最后紫色混混-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说:“你是不是一中的?”

      容若摇摇头。

      “你刚才还说你是一中的。”

      “我毕业了嘛。”

      紫色混混抓狂了一秒钟,硬生生吞下怒气,挤出平静的声音:“那你是不是以前是一中的?”

      “你们因为昨天的我是一中的就打今天的我?”容若摇摇头,“万事万物都是在变化的。昨天的我是一中的,今天的我是二中的话,你打不打?”

      紫色混混的拳头比原先更快地招呼了过来。容若闪躲开了。

      “一起上。”

      “早说嘛,你们是想打我,跟我是不是一中的有什么关系。”容若碎碎念,“人要擅于面对自己内心的-,不要找借口。”

      拳头总是碰不到容若的混混们由于空抡了很久开始喘粗气了。紫色混混猛虎下山般扑过来,试图抓住容若,容若轻轻一闪,混混便摔了个狗吃屎。

      余下两个混混见状,叫着“阿金”,不敢上前。

      容若蹲下身子,把阿金扶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打一中的?”阿金甩开容若的手,容若问。

      “你们的人抢我们老大的马子。”阿金流着鼻血,只好仰头。这样子也没办法再打人了。

      “你们老大的马子是你们的马子吗?”容若再度真心诚意地疑惑,“你们干嘛那么生气啊?”

      “阿金,他是白痴。”另外一个混混小声说。

      “还有啊,女人被人抢走了,只能证明自己魅力不够;被抢了马子就找一帮人去干架,只能证明他懦弱。”容若非常诚恳。

      “不准说我们老大坏话!”阿金不顾自己留着鼻血扑将过来。被容若用同样一招勾倒在地。

      容若再度扶起阿金,用手掸了掸他脸上的灰。

      “要是你们对老大这么好,就不要在外面敲他的字号了。他肯定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被人抢了马子,更不想让人以为他胆子这么小。”容若顿了一顿。“不过,我怎么都觉得你们这样好像一群人抢了一群人的一个马子?那女人魅力还真大。”

      阿金们往着-室方向去了。容若沿着单车棚要绕过小卖店的弯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刚才他口中的那个魅力不够又胆小的人。

      穿着泳裤,看起来也是从游泳池出来的样子。但是身上的水已经干了,看来也在那儿站了许久。

      白的人就是白呀。全身上下都是白的。容若毫无意义地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我叫谢敏,你呢?”原本以为马上就要被拳头招呼的容若很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进行自我介绍。

      “我叫容若。”

      当天没有发现,谢敏个子很高,高了他至少十公分。当然也没发现,谢敏身材很好,就像练跳水的一样。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那个容若?”

      然后他又发现了,谢敏语文也很好。

      因为至今为止,谁也没发现他的名字中潜藏的老爸的-漫,要不是老爸经常性的,强迫性的“亲切交谈”,容若也不会知道。

      容若点点头。

      谢敏道:“我考进一中了,下学期就是同学了。”

      “恭喜恭喜。你怎么知道我就也考上了?”

      “我看了放榜名单。”

      名单上有五百多个人呀。

      “那,开学见。”谢敏朝他挥了挥手,转向-室。

      嗯,穷凶极恶。容若再度泡在泳池里的时候这样想。翻了个身,从仰泳变成自由泳,一口气游了五十米以后,心里想,纵容孩子的大人就是穷凶极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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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楼报纸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3:11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五章

      那一天,台风终于来了。容若去粘着嬷,在她房间和她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听到了复数的窗户和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台风了。”嬷放下手边编的菜篮子,“衫尚未收。”

      “我去收衫。”

      衣服都晾在四楼的阳台上,容若爬上四楼,衣服被吹得飘了起来。阳台上种着的三角梅是开过了老久的,青绿的长枝被吹得随风摇荡。容若收下那些衣服,小跑着下到三楼,丢在沙发上,又跑上阳台。

      风,从四面八方刮来。云层浓厚地聚集着,已经有细小的雨丝随着风扑落在脸上了,夏天的那种由温暖变成冰凉的风,前后不过短短一瞬,世界已经改变。

      容若站在风的边缘,仰望迅速自头顶涌过的黑白不均的云团。赶集似的。

      云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聚集了以后就变成雨消失了。好似就是为了雨才存在的,一种中间形态。雨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从天上掉到地上,也消失在水里,存在的过程也只有那么短短的一下子。风是更奇怪的东西,明明看不见的,没有形状的,却有很大的能量,可以摧毁很多强壮的东西。房子,墙壁,树。

      偶尔容若会陷入这样的沉思,风到底是什么。别的东西都有化学式,水是H2O,不管它是云是雨还是河水湖水海水地下水还是冰川,都是H2O。但是风没有。光也没有,火也没有,电也没有。声音也没有。可是他们确实存在。甚至有的还有样子。

      容若坐在三角梅的下面,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

      台风终究不过是台风。怎么刮,也不会刮很久。就算能够把屋子吹走,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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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楼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3:25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六章

      军训,在烈日下暴晒了五天,威猛同学不算白,但是娇嫩的皮肤就算在军帽之下仍是脱皮了。

      “痛痛痛痛?”

      郭越拿着棉签给威猛擦京万红的时候后者出现了明显的退缩。

      “你的皮还真是嫩啊,王晴妹妹都一块皮都没红。”

      威猛之前还去天宫山拜拜了,求天神让他和王晴妹妹分同一个班。可惜大概是天神听错了。威猛分在七班,王晴妹妹在四班。不但不在同一个班,还被分在了不同的楼层。

      “你下来就是炫耀你和她一个班啊?”威猛恨恨地瞪着容若。

      “啧啧,你要是不羡慕,我炫耀给谁听啊?”容若幸灾乐祸地,“今天已经有勇敢的人勇敢地行动了。在晴妹妹面前说:‘能不能借口水给我喝?’多么直接的表达啊。”

      威猛唰地站起来,弄掉了郭越手上的棉签,“哪个龟儿子手脚这么快?”

      “你再求我也不帮你擦了。”郭越道。威猛自己不敢擦,硬是让郭越帮忙,又鬼吼鬼叫的,擦了十几分钟都没弄好,已经把他弄烦了。

      “你猜?”容若越发幸灾乐祸。

      “谢敏,还是他哥们?”

      容若拍拍手:“真是神准的预感。就是他们俩。”

      “两个人一起?”一个都别想比过了,何况是两个?

      “是啊,谢敏在晴妹妹面前对他哥们说:能不能借口水我喝。”容若翘起脚,手指揉了揉鼻子,说。

      “你耍我啊!”威猛拍了一下容若的脑袋。发现郭越已经收拾好他的京万红准备走人,连忙挽留。

      “人之所以会被人耍就是因为他容易被人耍。”

      现在是傍晚。军训已经五天,也就是说,今天就结束了。明天和后天报名,大后天就开始上课了。

      他们三人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郭越是九班,容若是四班。而且容若和他们俩还不是一层楼的。不过最近几天还是一起回家的。现在容若背着书包,正坐在威猛的桌面上等他和郭越。已经等了二十多分钟了,基本上其他人都回去了。

      教室靠窗那排还有一个人没走,个子和他差不多高。在等人的样子。

      “你们好了没啊?我的小神龙俱乐部要播完了也。”容若吼着,看威猛还在求郭越。翻了个白眼。

      “就是啊。”靠窗那个人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容若还是听见了。

      两人纠缠中,后门有人走进来的样子,容若回头看了一眼。

      是那个谢敏的哥们。叫吴晨的那个。

      “小易,走吧。”让容若稍感吃惊的是,他叫的竟然是那个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男孩子。而且超级熟悉的样子。

      “好啊。”

      虽说刚才还在记挂小神龙,那个人在本人面前倒也没什么怨言,拿起书包就走。

      他们走出去后隐约能够听见说到篮球什么的,没听清楚。容若转过头,看见呲牙咧嘴的威猛,问:“你们班那个人,谁啊,跟吴晨很熟嘛。”

      “叫什么路一出之类的,名字超奇怪,也不知道这么写。以前是二中的,不过好像也是重考的。”

      “哦。对了,你要不要参加篮球队?我已经拿了报名表了。”容若从书包里拿出两张报名表。

      “要选拔的也,又不是报名就可以了。”威猛好像下定决心这次不能任人摆布,要去足球队了——本来踢足球的人就少,新生去也可以变成正选。

      “报了名才可以选啊。”

      “一年级正选最多两个,别做梦了。”

      “当候补偶尔也可以打一下啦。”

      “今年那么多个子高的,咱俩不行啦。”

      “我暑假长了四公分,看出来没?”容若得意地说。

      “那也才174,比我还矮咧。”

      “你知不知道王晴以前经常看高中校队的比赛啊?”容若微笑。很诚恳。

      “?”威猛伸手去拿报名表,容若把手抬高了。

      “好像说谢敏把头发染黑就是为了打篮球哦,也不知是为了谁啊。还有啊,一个班只有三张报名表,我抢了两张。”

      “老大,求你给我啦,五十块钱不用还了。”

      当然三张报名表是假的,第二天篮球队的学长在路上派表的时候看见某个小孩-着血路过,嘴里喃喃自语:五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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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3:41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七章

      冷板凳,不,冷板凳算是好的。操场上没有板凳。在正选们拼搏的球场隔壁的球场,他们排成一队,反复练习带球走,传接球,三步上篮。此后是慢跑十圈。最后是替正选们收拾东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最惨的是没人看。

      所谓的正选,也就是那两个个子最高的新生了。谢敏和吴晨。

      “其实龙岩人要长个一米七以上都要偷笑了。”容若安慰着自己。

      “是啊。”陆易初同样眺望着正选们球场上的队内练习,道。

      一个星期,由于身高原因,排在他旁边的总是这个陆易初,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我老爸才一米七,我长这么高已经很满意了。”容若再度安慰自己。

      “不要紧,还能长。”陆易初说自己暑假长了五公分,还有希望再长几公分。

      “我家很穷。”容若说。

      “我家也是。”陆易初说。

      两人握了握手。正选那里忽然有人倒下了。吴晨被球砸到了。

      围观的女生群中发出一阵嘈杂。

      “你不去看看没关系?”容若问陆易初。

      “没事吧,不就是打到脚。”

      慢跑中的二人跑过正选人的球场,容若隐约感觉到了陆某人的一股怨气。

      “谢敏的传球吴晨没接到也。谢敏传得太隐蔽了。”女生们唧唧杂杂地。

      威猛的加速跑证明了他的怨气更重,他家的王晴妹妹就公然混迹于正选球场周围的人堆中。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容若安慰着威猛。

      不知为什么心情不佳的陆易初和因为明确原因心情不佳的威猛嚷着走,去打机,然后撇下从不打机的容若一起走了。容若非常好心地承担了回收所有球场上的所有球到篮球部的任务。

      丢下最后一个球进球框里之后,容若心想着唉,被威猛抛弃了。有点寂寞。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刚才那一趟后部活动室的人差不多zouguang了,原来还有人在啊。

      吴晨擦着头上的水从厕所走出来。厕所里面有浴室,可以洗澡的。看样子刚洗了澡出来。

      容若至今为止都没有和他说过话,虽然是一个班的,而且是一个社团的。他似乎是一个和不熟的人就超级不喜欢说话的人。

      可是就当容若决定装作没看见他的时候,他站在那儿站了很是一会儿,犹豫了半天,居然说话了。

      “你?知道陆易初去哪了吗?”

      “嗯?”容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

      吴晨低下头,然后又抬起来,又问了一遍:“你知道陆易初去哪儿了吗?”

      “他去打机了。”

      吴晨动了动嘴角,本来想说什么,最后拿毛巾擦了几次头发,走到衣柜面前,换了自己的T恤和裤子,背上书包,走了。

      白的人真是哪儿都白。容若呼了一口气,再度无意义地感慨着。

      容若在他之后也锁上活动室的门走了。在单车棚远远看见了正在推摩托车的谢敏。

      谢敏是骑摩托车的。

      所谓-大队队长的儿子,就是可以在没拿到驾照的情况下任意地将机动车开到路上,闯了红灯都会被人无视的那种人。

      谢敏的摩托车是老爸最有钱的时期买的摩托车价钱的三倍以上。本田125的,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大人中都很少有人骑,而且是红色的。

      目送谢敏突突地开走他的摩托车,容若跨上自己的捷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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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3:57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八章

      高中的第一个周末。5号的早晨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早上。天空是蔚蓝蔚蓝的,飘着几朵白云。对于龙岩人来说,依然还是夏天。对于容若来说,它本该是个可以睡懒觉的周末。

      这里说的是本该。但是他却看见了清晨的美妙阳光。容若打着呵欠。站在嬷的身后,老爸老妈身旁,在阳台上,对着天空下的一个香炉以及香炉前的鸡鸭肉进行着反复的拜拜。

      香炉有一些年头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熏得黑黑的。香炉上插着几支已经燃尽的只剩竹尾巴的线香。香炉里面是厚厚的香灰。这个香炉,自容若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存在。每到初一十五,嬷总要把它搬到阳台上,点上蜡烛,烧上线香,拜上一番。嬷把这个行为叫做敬天神。容若一点也不排斥这个活动,因为在比较大的初一十五,嬷会准备水果之类的,敬完天神就给他和老哥吃了。

      通常的情况下,嬷是不会叫他一起来敬天神的。今天是特例。因为今天是“月半”。为了过“月半”,妈妈早一两天就买好了鸡鸭还有猪大腿肉,今天早上在六点就把容若叫起来帮嬷杀鸡,杀鸭,拔鸡毛鸭毛,给猪皮刮毛,然后用沸水烫熟。不到七点的时候,就上来拜拜了。

      因为是月半,平常不参与拜拜的老妈老爸也来拜了一下。在嬷的带领下,他们拜了好几下,嬷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因为有一种独特的节奏,容若听不是太明白。大体上说的是要保佑家里全家平安,老爸早点回去工作,两个外孙前程似锦之类的,最后他们一起把香插上香炉。嬷在阳台一根伸出去的竹竿上挂了一串小鞭炮,让容若点了。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成一串。由于是串很短的鞭炮,很快就放完了。那之后还烧了一些纸,烧到另外一个一直放在阳台的褐色大瓷缸里。

      这已经类似于去庙里烧香的程序了。

      最后回到香炉前合掌拜了三拜之后,仪式就算结束了。

      在把各种肉类往楼下搬的时候,容若问嬷:“今天怎么敬天神敬了那么久?”

      嬷说:“怎是敬天神?今日是请先人。”

      先人便是祖宗的意思。容若以往并不知道先人和天神的拜拜有什么区别。嬷也说得不太清楚。大意上就是“月半”请的就是祖宗,平常的就是天神。

      在龙岩的十六年,容若觉得月半这么热闹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想过为什么。龙岩阴历的节日有两个名称中有月半。一个是七月半,也就是今天的“月半”;一个是中秋,被称作“八月半”。月半的过法比八月半要隆重一些。可能和请了祖宗有关系。后来的几年容若才知道,外地很多地方是不过这个被他们称为“月半”的中元节,或者称“盂兰盆节”的节日的。再后来的很多年,容若才知道这个节日一开头是为了现世和亡世的父母赎罪而来的。在无神论普遍的今日,也不难理解这个节日为什么已经式微。

      只是当年的容若还不理解。所以在拜拜完之后,他就骑着他的捷安特,决定去吵醒威猛,然后一块儿去找找圣哥他们玩。

      老爸在他出门的时候交代了一句:“今天过节,你早点回来,不要在别人家赖太久了。”

      容若应着“好”冲下坡。

      威-般情况下周末是在九点左右起床的,现在才不到八点,他肯定还没起床。要是不考试,威猛每个周五会去他奶奶家住,所以现在应该在西山的奶奶家。

      西山离隔后也不算太远。容若从莲花山经过,听到了一串接一串的鞭炮声,心想:原来还有很多人一大早就跑来这儿上香啊。然后从富健新村绕过,走河边的一条小路,很快就到了西山。经过西陂中学前的--的藕田——他特意绕了一圈,然后绕回来,回到了狭窄巷子的西山。

      现在虽不是藕田最盛的季节,却还没有开始凋零。藕花已经完全开了。只带了一点点粉色的白色藕花,容若很喜欢。藕花有一种奇特的气味,扩散得不那么远,拿在手上时可以闻见,有一点点涩。

      小时候经常摘它,长大以后觉得还是等莲蓬成熟了摘更好。

      龙岩几乎没有粉红色的藕花。或者说,荷花。容若唯一一次见到它是在后门前通往乡下的那一条路上,那个时候和哥哥一起去探险,去了那条从来没去过的路。在路途中看见了开得正盛的粉红荷花。

      容若当时非常惊奇。他一直以为图画上的粉红荷花是假的,谁知道真的是有的。

      当时正想摘一朵的时候,荷花的主人一个大叔追打了出来,他和哥哥飞快地逃走了。

      因为藕花摘了以后,下面的藕就很难成熟,这是嬷说的。所以种藕的人只要看见小孩子摘藕花,都会出来赶。

      第二年又去的时候,就没有看见粉红色的藕花了。那个藕田变成了池塘。养了一群很大很大的白色番鸭。

      虽然想念,可是见不到了。

      威猛的奶奶家在西山接近排头的地方,是一栋类似于他们家的三层小洋房。只不过比他们家要大一些,一楼还有一个小院子,种着爬满整个围墙的三角梅。

      威猛的奶奶在容若大叫威猛威猛的时候出来开门了。其实这个房子并不是威猛奶奶的,而是威猛的姑丈的,只不过他姑丈和姑姑去了澳大利亚,就让威猛的奶奶从长汀过来看房子和照顾威猛的表哥。

      威猛的奶奶不太会说普通话,容若听不懂,所以他和奶奶笑了一下就直接奔上威猛三楼的房间。

      之后,威猛和圣哥坐在圣哥的房间里,容若的对面。呵欠此起彼伏。

      “老大,还不到十点也,你们要干什么啊?”带着耳钉的圣哥满眼血丝,圣哥由于没考上高中,被他老爸靠关系弄到坎市的中学去重读初三,本来应该是住宿的,因为过节才可以回来。据称昨天晚上他去玩到了三点多才回家。

      “就是啊,一大早干什么啦?”威猛又打了个呵欠。

      “是你昨天说要找圣哥玩的也。”容若说。

      “那也没说是一大早啊。”

      “今天过节,我老爸让我晚上早一点回去。”

      “晚上也!现在才早上十点!”

      圣哥往-一躺,有气没力地说:“你们自己随便玩吧。”

      威猛之所以想找圣哥玩,是因为圣哥这里有那种漫画。威猛尽管看起来很想睡觉的样子,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圣哥的床下去了。

      “圣哥,有没有新的啊?”

      “有啦。你自己找。”

      容若对“那种漫画”也不是没有兴趣。只不过不像威猛那么有兴趣。其实一堆人一起看yello漫画的行为他还是不太习惯的——他的脸皮比威猛还是要薄的。

      “圣哥,别睡啦。”容若推推昏死过去的圣哥,“后来你有没有被二中的人揍啊?”

      “揍什么啊。”圣哥勉强睁开眼睛。

      “暑假前黄老大不是要找二中的干架吗?有没有打啊?”

      “不知道哦,暑假我去上海了。”圣哥闭上眼,“让我睡会儿啦,中午请你们出去吃饭。”

      所谓的请吃饭,就是吃了一顿价值三元的快餐,吃饱了以后回到圣哥家,圣哥叫上住在附近的毅哥,打了一个下午的八十分(升级)。接近傍晚的时候,容若和威猛说要回家了,圣哥就送他们出来。

      圣哥的家在北门的北园新村,有一条巷子通往外面的北环路。圣哥说要送他们到路口。顺便买包烟。

      威猛和容若推着单车,听圣哥抱怨现在那个学校有多么荒凉,多么-不拉屎,女生有多么的土。

      于是容若便问:“你女朋友呢?”

      圣哥停顿了一下,干咳了两声,不予作答,然后又开始高谈阔论那个学校的校长有多黑,收了他老爸多少钱。

      他们也没有料到,在接近巷口的时候,从四周涌出了一堆混混。

      这堆混混明显不同于之前的二中混混,他们的手上拿着钢棍子。而且一言不发。没有穿闪光衣,也没有染头发。虽然看样子也是初中生。

      “圣哥,你做了什么?”容若回过头来,看了看脸色发青的圣哥。

      “什么也没做?”

      容若把单车送到圣哥手上,踹了一脚呆掉的威猛,小声说,“你们俩快骑车往回走!”

      威猛抖了几下腿,终于爬上了单车,战战巍巍地踩着车踏。圣哥踩上单车,咻的往来时的方向冲走了。同时容若开始往回跑。一个人对十来个有武器的混混,就算是他,也办不到。

      “不要放走谢敏!”

      小混混中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十来个混混一齐涌了上来。

      容若往一边的小巷子冲去,试图分散混混们的兵力。心里暗骂威猛:不是说整个龙岩没人不认识谢敏吗?怎么只不过他染黑了头发就能认错了!

      谢敏个子很高,有一米八,他们三人中最高的威猛不过也才175,而且三个人都差不多高,也不知他们把谁当成了谢敏。

      容若回过头,才发现那个被当作谢敏的人是他。因为全都在追他。

      容若的脚程很快,他一百米可以跑个12秒。据说这个成绩是非常惊人的。容若拼命地跑,心想嬷他们该着急了。都快过六点了。

      北门的巷子他不熟悉,七拐八弯的,巷子又很狭窄,天渐渐地黑了。容若跑进一个巷子之后,旁边是一排比较新的房子,只要再穿到前面的巷子,再拐一个弯,就可以甩掉他们。

      然而事实证明打架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那条巷子竟然是死胡同。

      不能逃了,只好打。

      容若站定,转过身看停在巷子口的混混们。

      “我不是谢敏。”容若说。不过他觉得他们不会听进去的?

      “你不是谢敏,你是乌龟蛋!”一哄而上。

      乌龟蛋是龙岩话骂人的一句狠话,至于为什么狠,容若也说不上来。恐怕是因为自己的老爸老妈被说成乌龟,乌龟又是被人带绿帽子的意思,所以狠吧。

      因为对手太多,而且有杀伤性武器,容若只能快准狠地出招了。脖子,瞄准脖子的侧面就可以了。

      他可以跳得很高,也可以踢得很准。而且十分狠。

      混混们挥舞的棍子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由于巷子很窄,他们没办法到他的后方。这也是容若为什么专捡小巷子跑的原因。

      对手倒下了一个,两个,三个。

      第五个倒下的时候,后面的人开始退缩。

      可能的话,容若不想用这种方法对付业余的混混们。

      颈动脉窦的击打会造成暂时性的昏厥。容若希望早一点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干架。

      破风声近耳的时候,容若躲开了头部的一击,但是棍子还是落在了肩膀上。

      被人打到的疼痛,容若不是没有尝试过,比赛的时候经常会受伤。只是,他还没被棍子打到过。

      他没想到的是,刚才被踢中脖子的倒地混混竟然有一个可以站起来。还袭击了他。

      他皮可真厚。

      容若一边想着,一边试图忽略右肩几乎消失了的那种疼痛。

      他冒着冷汗。所以他才不喜欢打架啊。

      老爸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会回不去了?

      就在所有混混交换了眼神,准备一起上的时候,他们打架的巷子边上的一家大门吱呀地打开了。

      “谁啊?”开门的人问,很是神闲气定的声音。

      容若背对着那扇门,只觉得这声音真是耳熟。但他应该没有初中的同学住在这里。

      “谁找我啊?”那个人又问了一句。

      混混中带头的喊道:“管什么闲事?连你一起扁。”

      “哦,我以为你们找谢敏。”

      混混们的智商显然不够高。在无声地交流之后,他们决定两个一起打。

      在所有混混倒地以后,谢敏站在容若面前大约五米的地方,朝他笑道:“要不要到我家吃饭?”

      容若摇了摇头,说:“你是不是考虑在每个初中门口贴上自己的照片?”

      “我不觉得我和你长得像啊。”谢敏依然笑道。作为一个男生来说,他的酒窝有点过于深了。

      “谁知道。”容若说完,朝着巷子口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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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4:10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九章

      九月十六日。开学已经过了半个月,阴历也快八月了。暑气在一场台风雨之后减弱了不少——容若觉得有可能这是今年最后一个台风了。然而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热度还是足够的。中午回家的容若扣除来回时间,两点就上课的情况下也睡不了什么觉。因此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最为困倦的时候。

      “今天就请学号16的同学给我们讲诗词。”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在小学语文,小学加初中九年的语文学习之后,高中语文老师基本上没什么事了。这便是容若对高中老师的感觉。为了掩盖自己的无所事事,这位语文老师想出了美其名曰让学生锻炼自己实际上可以减少实质上课时间的妙计,就是每天开始上课的时候让学生上去讲解自己在课外找的古诗词。

      容若的右手支撑着右腮,如同所有的下午第一节课,他打算睁着眼睡过去。视野和头脑都一片朦胧。他的同桌是个极其认真的女生,其实也就是那天他们-王晴的时候在晴妹妹旁边的那个男人婆。由于认为容若是个对她家王晴怀有轻薄之意的登徒子,这个名为奚群的女生几乎没搭理过容若。在同桌如此冷漠的情况下,没人聊天搭话,当然更加重了他的睡意。

      严格地说,他根本就没留意老师讲了什么,那个十六号是个谁,又讲了什么。

      当他听到“容若”这两个字的时候,正好是头从右手滑落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看见讲台边上站着的手上拿着座位花名册的语文老师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容若擦了擦口水,身体还有点麻麻地,他站起来。

      黑板前的讲台上站着今天主讲的十六号,黑板上写着他讲的诗,不,应该是词。容若拿起眼镜,聚焦了一会儿,看清楚那个十六号正是谢敏同学。黑板上写着:

      临江仙

      寒柳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容若同学,刚才谢敏同学的讲解你都听见了没?”语文老师开始打算不给容若留面子了。

      “嗯,听见了。”才怪。

      同学中有人忍不住笑出来。

      “那你说说这首词谁写的?哪一个朝代的?”老师继续不给容若面子。

      “清代的纳兰性德。”

      同学中发出了轻微的sao动。看起来刚才谢敏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容若背后滴了一滴冷汗。

      “容若同学的文学常识很好,难怪可以一边睡觉一边听课。”老师不无讽刺。

      容若看向谢敏,后者不为所动。

      一般人不是都先介绍是谁写的,背景是什么吗?难道这种东西还能作为问题?

      “那好吧,你说说这首词什么意思?”

      “刚才谢敏同学说过了,我就不重复了。”容若很有礼貌地说。

      同学中更加放肆的笑声蹦出。

      容若背后一背冷汗。

      “不好意思,我才刚把这首词写上去,只是念了一遍。”谢敏笑着说。

      “容若同学,今天谢敏同学刚好选了这首词,我想你既然取这个名字,那么对这个词人应该也是有很深的了解,今天就由你来代替谢敏同学给我们讲解一下。”

      容若仔细回想了一下,开学的这半个月,两周的上课时间,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的概率是30%。每一节课,语文老师面对的都是超过三分之一的不给他面子的昏睡学生。所以,这种刁难应该来源于积恨,而并非针对于他。

      老爸曾经说过,做人,永远不要做最引人注意的那个,有的时候,非要引人注意的情况下,也要尽量用一般人会用的方法解决问题。

      容若吐了一口气,以极度谦卑的口吻说:“老师对不起,天气太热,我一不小心睡着了,我真的不太清楚这首词什么意思,能不能还是拜托谢敏同学讲解?再这么耽误同学们宝贵的学习时间我也很不好意思。”

      看得出来语文老师非常满意容若的回答,他点点头说:“上课就要注意听,不管是老师讲还是同学讲,都要尊重人家,下次不要这样了,你坐下吧。”

      谢敏开始讲解那首词。

      容若知道。纳兰的词事关他老爸的-漫,他的纠结,他怎么会不知道?但是谁说一定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纠结?打死他也说不出小时候因为这个名字太像女孩子而烦恼了多久。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容若不太确定的是谢敏选择这首词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目前看来,故意的成分大一些。至于他是故意要整他,还只是觉得好玩,容若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不痛不-。

      所以他瞬间就忘了这件事。

      意外的是下课后同桌第一次找他说话了。

      “看不出来你还念念诗词什么的嘛。”

      “哪有啊,完全是瞎蒙的。刚才上课前谢敏不是讲过要讲纳兰性德的词吗?我听见就是了。”容若一副算我运好的样子。

      “这样啊?”奚群半信半疑。“那老师说你取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

      谢敏的讲解没有提到纳兰的字。

      “我也不知道啊。”

      容若抬起头,不小心就看见谢敏在窗边和吴晨聊天,吴晨和谢敏在一起的时候表情很自然,甚至比和陆易初在一起还要放松,只是不知为什么像是没睡好似的,眼睛下有很深的黑眼圈。

      再转头一看,可以看见窗外聚集了一堆别班的女生,有些假装来找他们班的女生聊天,有些干脆就成团地在那儿指指点点,笑做一团。

      容若忽然觉得,人长得帅,太有名气,也是有很多烦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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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10
     楼主| 发表于 2011-6-18 08:44:23 | 只看该作者
    秋水:第十章

      那一天夜里,容若忽然醒来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他起来上了个厕所。老哥半个月前回学校去了,隔壁的灯又长久地熄灭了。容若冲了水以后,躺在-,依然不安。

      他爬起来,没有开灯,顺着楼梯-下一楼。悄悄走到嬷的房间。

      容若发现没人是在没有听到熟悉的鼾声之后。那之后他开了灯,没有人在-。

      嬷今晚七点多出门,说去听山歌戏。以往虽然也有听到十一点多回来的,但是都过了一点还没回来还一次都没有过。

      爸爸妈妈都已经睡着了。

      容若跑上二楼,因为没有开灯,中途摔了一交。他跑到大门,开了门,牵出他的捷安特,关上大门就往坡下冲。

      嬷看完山歌戏应该都会穿过两个桥,从公交车站那儿绕回来。容若擅自这么以为,便绕了远路,从公交车站那儿绕过。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昏暗。

      嬷就是经常看着这样的景色走回家的吗?

      爸爸做生意的那些年,经常一离开家就是大半年。妈妈经常上夜班。哥哥和他不睡一个房间。他和嬷一起睡。那个时候,他晚上从来不醒。但是到了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妈妈说这么大的男孩子不能老是和嬷一起睡,还说嬷早上起来下楼梯很危险,就把嬷的东西都搬到楼下去了。之后经常性的,容若会像今天晚上这样,忽然醒过来,然后悄悄地去看看嬷在不在。

      容若不是个独子,平常也不是个爱撒娇的小孩。老爸说容若是个粘液质的小孩。容若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感觉上不是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但老爸说那样很好,比较不容易冲动。

      老爸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会在夜里这样做。

      在还没有人告诉他,人是会死掉的年纪的时候,他经常听见“死”这个字。龙岩话称年纪大了以后的死就是“老”。人家说婆祖老了以后,他就没看见婆祖了;他问嬷:婆祖怎么老了就不来了?

      嬷说:人老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小容若惊恐地抓着嬷哭起来,说:嬷莫老去,嬷莫老去。

      嬷就对他说:人做一块儿(全部)要老去的。嬷这么老了,也很快会老去的。

      嬷真是诚实。嬷从来也没想过说个什么谎。因为容若哭了一整天,嬷只好说:嬷尚未老去啊。莫哭了。

      弄不清楚“还未”的意思,容若停止了哭泣。

      小的时候第一次对死有印象,就是觉得死是再也见不到了。光是这一点,就很让人难过了。

      后来稍微长大一点,他开始对“人都要死”这个说法产生了确信。姑婆也死了,三爷爷也死了,先前的二姨丈也死了。总有一天,嬷也要死的。然后他也要死的。

      那之后他就常常想,活着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既然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还要活着呢?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死了以后全都没有了。那么活又有什么必要呢?

      粘液质的儿子也能产生这样的疑问,老爸很是奇怪。

      但是老爸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他只是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容若虽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还是不想死的。至于怕不怕死,他不知道,他还没有经历过。按他的想法,他离死亡还很远。

      但是嬷已经很老了。

      嬷会不会就这么不见了呢?

      容若骑着单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灯下穿行。

      容若还是怕的。

      爸爸说,就算每个人都要死,活着从来没有觉得死了更好,那就是有出息了。

      容若不知道活着是不是没有死了好,也许死了和活着是一样的。

      就算是这样,容若依然害怕。对于他的害怕来说,死亡最大的意义依然只是再也见不到了。

      容若站在桥上,桥下的山歌戏团已经曲终人散了,只有一个老乐手在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的二胡。

      没有嬷。

      他漫无目的地骑着他的捷安特,在昏黄的路灯下沿着河绕了一圈。再绕到另外一边。然后听到了声音。

      本田125的声音。从他身边掠过,停在了他前方不远的地方。他慢慢地骑着单车过去,看见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从摩托车上下来,那位男士不知和女士说了什么,女士把手缠绕上男士的颈脖。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也许什么时候,他也有个女朋友,可以这样,做这种事情。

      容若直勾勾地盯着那对男女,快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男士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

      哦,是他啊。容若心想。嗯,应该也是他。

      容若加快了他的蹬板速度。没有再回头看。

      就算做了这种事,人还是要死的。可是为什么人活着就是会想做这样的事呢?

      容若也有想做的事。他想攒钱带嬷去北京。嬷说了很想见见毛-。说了很想去看看首都。

      就算终究是要死的,人还是有想做的事。就算死了以后什么都没有了,有些事还是不能不做。

      他骑着他的捷安特差不多绕遍了整个城区,然后回到了家。停好单车以后,悄悄地潜下了一楼,听到了嬷熟悉的鼾声。

      他回到房间,躺上自己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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