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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 作者: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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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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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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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3 20:22:10 | 只看该作者
    秦妈妈算个知识分子,难得的是开明且幽默,秦家两个大老爷么碰着她半点招儿都使不出来,就俩字……认栽!不可否认,他的家庭着实是令我羡慕的,和乐融融,父蔼母慈。但我心里也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和睦很大一部分由于不愁吃穿,如果象我那在大山中的父母一样,会因为一夜豪雨使玉米田颗粒无收而一夕白头,会因为弟妹的学费又涨了十几块而摔锅砸盆地勒令辍学,他们只怕不可能如此舒心,我自然从不会因此怪我的父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而这个社会,没什么离的开钱,即使是亲情。

      开饭的时候,秦商嘴馋地先挑了一筷子的鱼头肉,正想望嘴里送,一瞥他妈正不怒而威地瞪他呢赶忙见风使舵地把肉拐我碗里,谄媚地笑道:“我今儿算知道了,你王大哥是我妈从前的私生子呢,咱以后得看你眼色了,来,吃哪补哪,多吃点鱼头肉,长长你的脑。”秦妈妈一筷子飞过来了:“胡说什么你皮又--了是吧?谁还能比你傻啊?最该补脑的就你!”

      我忍笑把鱼头肉夹回去,一面道:“该!叫你平常老欺压我呢。多补补脑吧你。”

      把个秦商气的脸红脖子粗就差没为争宠当场和我上演全武行。

      晚上我自然是和秦商一块挤的,本来秦妈妈要收拾个客房出来,被秦商拒绝了,理由是人过来是要学习的,你把人望空荡荡的客房里一丢算怎么回事?而且嘉禾起码要住上一个多月的,总不能天天睡客房吧?他妈想想也就依了,只是一再嘱咐我秦商睡相差,半夜里发现他要是侵占我地盘了千万别客气直接一脚踹到床底下,管保他早上还能悄没声息地移回-鼾声大起。

      其实以前还住宿舍时,天冷的时候我就常和秦商睡,没办法,那时候没钱多添个电毯羽绒被的,只有俩人埃埃挤挤地蜷在一块儿取暖,宋瑜本也想如法炮制,被秦商限恶地一脚踢飞:“等你的狐臭给小爷我除了再让你来挤!”

      其实秦商睡相也没那么可怕,只是喜欢缩成一团摆个S形侧睡,开始还能成个I形,不出半小时他睡迷了一准就瘫成个S形滚进我怀里。推开他吧,没多久又因为惯性给折腾回原样,一来二去我懒得说他,都是顺着他睡,直到他早上起来,又是诧异又是脸红的:“王嘉禾,你怎么又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占我便宜?”我总是揉揉被他压的发麻的手臂,怒视他“丫的全世界就你这小混蛋只长膘不长良心!要占便宜我也挑人的好不好。”

      不过打归打闹归闹,我被他耳提面命地督促,英语水平还真不象以前那么可怜了,那个什么模拟卷也没再象以前那样惨不忍睹,还多亏了秦商一个劲地给我打气:要能过70,PS2一晚上的使用权就归你!谁不知道那小子宝贝那机子和宝贝他老婆一样,我能不热血沸腾勇往直前地学习么?不过咱实力摆在那里,再怎么提高也是水平有限,唯一的要求,四级能低空掠过。

      我和他几乎是时刻腻在一起,除了读书,大部分时间全耗在一起了,也不知道玩个什么,看碟听歌聊天打游戏,总之只要坐一块了,我就绝不会闲地无聊。若说这世界上还真有个意趣相投决不可能背叛我的挚友,那便是秦商了。

      他不象三儿,那样地令我心力交淬丑陋不堪。

      这一个月以来,我绝少去想三儿,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我怕自己再想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照顾好自己,还那样憨厚地总缺个心眼么,还会不会……象从前那样想着我。

      不是不悔恨的,可我知道我和他的争吵与争执是不可避免的。

      我只能在和建弟通电话的时候偶尔装做漫不经心地提及他的现况。建弟自己也着三不着两的,又怎么说的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他最近累地更加黑瘦了,似乎风吹来他都要摇晃一下。

      瞎说!我急了,三儿的身体向来强壮的很。

      不信你怎么自己不来看呀?回回还问我!

      我沉默了。

      我孬。

      我说的我们要分开之后彼此冷静,其实是在自欺欺人,因为我即使偶尔地一想起他,心里仍会象燎泡一样地莫名地疼着,此生无药可医。

      但每当建弟问起我的现况的时候,我总会加油添醋地描述起我和秦商是多么的兄弟情深,他父母待我是如何视如己出,我知道这些话他会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三儿听,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听到时的表情,我知道我无聊并且恶劣,但每当此时我竟有一丝莫名的愉悦,没有来由。

      我想,我们在相爱的同时,也在相恨着。

      韦豪终于要我进去帮他了,他看着我紧张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没什么的,瞧你这样儿,你刚来我能叫你做啥正事,就是叫你压个场罢了。我想他的意思只是想让我历练,却万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其实我依然在华星挂着个领班的衔,只是黄哥已-退居二线,韦豪实际上是要我夺他的权。我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土包子,谁拿我当回事,黄哥又早有不忿,早聚起一班人阳奉阴违抵着我干。这我心里都如明镜似的,可我见了他的面,还是如以前一样,点头哈腰地喊他一声黄哥。

      直到那天XX运输队的一群人出完了车到华星来闹,这班人没啥大本事,可他们是直接替X委书记办私差的,各个狐假虎威的主儿,三天不揭皮就要上蹿下跳。那天喝出了性就闹地很不堪,包厢里稍值钱的全砸了个稀烂,一般碰到这情况早叫人强轰出去,指不定还得留下一层皮,黄哥几个都装没事儿人,谁也不肯去处理这个情况,唯有小娜,林冬几个从前和我一处的人要出头解决。我故意犹豫了一下,那几个人不是复员兵就是武装学院毕业的,谁之前不是混混,别说打起来没个善了的时候,就是和他们上面的人撕破了脸也不好交代。黄哥的轻视更明显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随即吩咐林冬别吭声他们要打要砸随他们闹,等他们喝到不chengre形了出了店子,我带了几个人把他们堵暗巷里下死手地打,别人不管,只抓领头的,直把他后槽牙打落了两颗,整张脸就差没毁容。那伙人就是天兵天将,醉死了也没半点抵抗之力。后来我又以华星的名义给躺在医院里直哼哼的小头头送去一万块钱,-带扯好歹把这小子给整踏实了。

      杜哥在那之后第一次把我叫进他办公室里,也没啥话说,丢给我一只手机和一张存折。我没他吗的装什么拒死不收拾的感动状,说了声谢谢杜哥就把东西收起来了。后来韦豪才告诉我,杜哥同他说,别看王嘉禾什么都不懂的土瘪一个,该他下手的时候他比谁都狠的下心。我听了只当他是夸-,老子穷疯了。

      当然我在学校里依然装我的三好学生。四级有惊无险地过了,出成绩那天,我提了钱把上次欠秦商的医药费悄悄给汇到他卡里,又给秦商整了两瓶茅台和十来斤大螃蟹,热腾腾摆桌上等他。他父母前些天就去舟山开会了,他妈临走的时候还一直嘱咐我督促秦商学习,哪知道他们前脚一走我和秦商就在家里闹地差点没把天给翻过来。秦商一回家眼睛都直了:“我操!茅台……你丫的抢银行了呀?”

      “银行我没那胆最多抢你们家楼下的超市,抢回来俩酒还得孝敬你这山大王。”我笑呵呵地招手让他过来,“你妈后天就要回来,只怕以后没个喝白的机会了,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还不该给你甜头尝尝?”秦商欢呼着蹦到我身上,重重地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小子四级过了!是吧!”秦商永远那么聪明而善解人意,我亲昵地揉着他的头发,开了酒给他满上:“今咱就当庆祝,不醉不归。”

      “呵呵……这不就咱家么,还归哪去呀?我妈还叫你督促我读书呢,你就一大尾巴狼你就哄她吧。”他急急地吞了一口,直吐舌头:“-快!真是辣!”我一面陪他喝一面给他剥那些膏黄肥美的螃蟹:“冤枉呀,我这都是在伺候大王你呀。”他呵呵大笑,用腻腻的手来抹我的脸:“好,你乖乖伺候我,有你甜头吃……”

      我喜欢宠他,顺着他闹,因为这时候的他,象极了刚进城时的三儿。

      吃完饭,我们一起收拾了厨房,他喝的有些上头,在厨房里又是一阵嬉闹,直把洗碗水泼了我一身,我也不恼,瞅准了机会以牙还牙,洗个碗筷出来,我和他都和落汤鸡似的狼狈不堪。好容易把自己拾掇干净,俩人腻在一起看碟,秦商家办的是月租,常一抓十几片回家再慢慢选。这次也是他从十几片中选了一片播放,可这次却叫我傻眼了。

      那一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响起,屏幕上现出俩大字“蓝宇”……我从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片,因为02年的时候我还没买电脑,更不知道那个整整影响一代人的《北京故事》。可当故事里的大学生和大老板赤luoluo地滚在-时我傻眼了,甚至寒毛直树,我甚至下意识地瞄了秦商一眼,生怕他-什么厌恶的表情来,秦商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还飞着两块因酒未散的红晕。

      “那,那什么……这片……呵呵,还真……有点大胆。”我哑着声音道,秦商没有看我,只是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呀,亏你还一大学生,思想这么古板。”我--鼻子,心却放下了。可这么心怀鬼胎地和一个直人坐在一块看这个,我实在有些如坐针毡,更要命的是,我有反应了。

      该死的,就算我从小在家把米酒当水喝也不该喝那么多酒……这下,真有些上头了。我慢慢地不着痕迹地把身子移开了些,不料秦商又侧过脸,倾着身子问我:“你说,捍东明明是喜欢着蓝宇的,为什么……还要找其他男孩呢?”

      他离的很近,近地我可以看的清他长而不卷的睫毛和晕染在眉梢的那抹红霞,我头皮发麻,呼吸急促,尴尬地咳了一声:“他……他不是个好人……”

      秦商扑哧一声笑了:“王嘉禾,那你可别象他那样……”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抬眼看他,他并不说话,眉眼里满漾笑意,看起来……好看极了……我吞了口唾沫,刚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催命似地响了起来。

      如一桶凉水兜头淋下,我猛地清醒了,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我我我我刚才想什么有的没有的?王嘉禾!你他吗的就一禽兽!

      是林冬的电话,我以为店里出事了,不料他却说:“王哥,你一老乡来找你呢……”电话被抢了过去,接着是建弟惊惶无措的抽泣声:“嘉禾,三儿……三儿出事了……你你救救他……他被人抓局子里去了!”

      一瞬间,我脑海里炸响无数闷雷,所有的血色退了干净!

      我连跑带滚地走在去-局的路上,我没让秦商跟来,几乎是怒吼着命令他呆家里等我。我一直念叨着三儿……我的三儿……什么恨啊怨啊怒啊全他吗的忘记了,我心里象被生生剜出来一样地疼痛并且慌乱。事情起源其实很简单,几个巡警在街上找人晦气顺便发点小财,三儿和建弟撞在枪口上,-要他们出示身份证或者户口本。他们根本不是城市户口,那些工地也没功夫给他们办什么工作证明,活脱脱就俩黑户,要是他们服个软,缴点钱或许就什么事也没有。可三儿也不知道哪抽风了,建弟还知道求饶,说回去补证明,可-非要他们交钱否则绝不放人,两人口袋里的钱加起来也不上50,那-不高兴了指着鼻子就骂娘,唢呐儿居然当众和-吵了起来,那-劈头就一棍,三儿流了血却反而更横了,直直打做一团,直到后来一辆警车开了过来,跳下十几荷枪实弹的-来……

      建弟边哭边对我说:“三儿……三儿从来不是个斗狠的人,怎么这次会这么傻呀?别说我们本来就是黑户就是正经人家也没人敢和那些-对着干呀?”

      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我还不了解三儿么?要不是心里苦到极至,痛到极至,他会这样失控么?我一直都知道他离不开我,却故意远着他,报复他,借秦商来气他……我心里的悔恨让我几乎留下了眼泪,我比谁都知道三儿这种身份和-对峙的后果……收容所,每年有多少农村子弟无声无息地从那里骤然消失,有多少白发苍苍的父母在山里企盼他们的儿女衣锦还乡却从此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我不寒而栗,我不敢想像没有人拉他一把等待他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可直到我在局子里终于见到戴着副手铐的三儿的时候,我的泪水,一下子-涌而出。

      建弟说的没错,他真的和两个月前全不一样了,黑黑瘦瘦的,收干了的脸颊上满是淤痕血污,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泛起了yello的浑浊,衣衫褴褛,他舔了舔起着厚厚的白皮的嘴唇,转过头去不看我。

      “三儿?”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他的棉裤湿湿的,重重的,几乎从他瘦地可怜的胯骨上掉下,他哆嗦了一下,重重地推开我。我呆了,怔了,直到一个看着慈祥可亲的胖-示意人带三儿进去,和蔼地对我咧咧嘴:“王嘉禾是吧?”我机械地扎了转头,有点诧异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善解人意地道:“刚才咱审他的时候,那小子还真硬气,被打地满地打滚也不求饶,后来我们给他熬刑,他就这样站着,不许动不许撒-不许吃饭,到后来失禁了,他也没哭,却jing神错乱似地一直喊着个名儿,开始咱以为他喊娘呢,仔细一听,他叫的是……王嘉禾……嘿嘿……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我慢慢地抬眼看这个人民-,他敛了笑容,微微退了一步:“哎呀,警民一家嘛咱也不想闹大,可这是上面的规矩,谁让他没个户口呢?没户口他出来打啥零工呢?你也知道,他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去处,就是收容所,那里面的人可不会象我们这样善良,所以,你看看,这事该怎么解决吧……”

      我顺手抡起椅子,狠狠地砸向他,红着眼怒吼道:“你他吗的敢打他!丫的我废了你!”

      “干什么你?”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我的手腕,直捏地青筋暴露,我扭过头,双眼通红地瞪着那个阻止我的人。

      “你他吗的长脑子没?”韦豪扬手甩我一嘴巴,把我推给林冬,“要没清醒到外面洗洗脑子!”我肌肉崩着死紧,林冬死命压着我,低声道:“王哥,你冷静些,这么和条子硬碰别说你兄弟救不回来就是你也得搭进去!”

      我一抽一抽地喘着气,愤怒,绝望,怨恨在我的脑海里搅做一团,可我毕竟在看见韦豪的那一瞬间,找回了些须理智。

      林冬终于半强迫地把我架出了局子。

      在外面,我看见了秦商,只穿了件单薄的线衣,在寒风里瑟缩地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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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3 20:22:28 | 只看该作者
    林冬把我交给秦商,嘱咐了几句,转身又进去了。

      我一P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如果那时我真动手了,那三儿还……

      不知坐了多久,秦商拍拍我的肩膀:“嘉禾……你别担心……”我突然攥住他的手,死死的。

      “嘉禾?”他死劲挣扎了一下,诧异地道。

      “我错了,我怎么……怎么能这样扔下他不管……我该死啊!”泪水,终于涌了出来,我嗷嗷地哭着,吼着,“我他吗的真不是东西,我跟他闹什么别扭?我说过我要对他一辈子好我都做什么了?三儿他……他被打成那样,他连个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已经脱了个人形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三儿,要出个三长两短我拿命也赔不起啊!王嘉禾,你这畜生畜生畜生!”指甲刺进了皮肉里,掐出深深的几道血痕,一滴滴滚热的泪溅上颤抖的手背,慢慢地晕开那抹血色。

      秦商不吭声了,他任由我攥着他的手,深深地,死死地,啼泪纵横。

      韦豪终于疲惫地走出来了,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王嘉禾,是个汉子的话,就别只知道动手!”我已经象失聪了一般,再听不进他任何的话语了,我直直地朝他身后走去,抱住那个羸弱的身子,将他拥进怀中。

      三儿……哥,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韦豪无声地叹了口气,招手叫来一辆车,我们四人坐上车,一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

      直到我到了家,我抱着三儿出来,秦商在车里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三儿。你……在我家的东西,我过两天收拾了,再给你送来。”

      我放了热水,剥下三儿沉甸甸的裤子,一点一点的酸臭味散发出来,不知是血是汗。我心里一酸,没敢流泪……拿着沾了热水的毛巾给他慢慢地抹身。

      “三儿,还记得你肩膀上的这道口子么?那是从前咱们上老李头那偷西瓜被逮着,你掩护我时被篱笆戳的。”

      “三儿,你怎么越发黑瘦了,你娘知道了非扒我一层皮,你可别对她告我的状啊。”

      “三儿,你眼睛下两个黑轮儿快赶的上我爹了,他是熬夜打牌九打出来的,可你不是一沾床板就睡死的么?”

      我的手停在他清晰的累累可数的肋骨上,热气氤氲,模糊了我的双手他的脸庞。

      他没应我,就连一句,都没有。

      他苦苦煎熬度日如年的时候,我嬉笑怒骂逍遥自在。

      他心里的苦心里的痛我连万分之一都没能感同身受。

      我蓦然心惊,抱住他伤痕累累的身子。

      “三儿,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了!你应我一句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是我不好,咱以后再不吵架了,什么分开什么冷静一下都他吗放屁!三儿……”

      水溅上我的鼻子,顺着我的脸颊,复又淌到他的脊梁上,不知是水是泪。

      什么也不足以形容我心里的悔恨,我恨不得两个月之前的争吵从未发生!

      他僵着背,许久。

      久到热水都逐渐变凉,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哑着声音道:“哥,我冷……”

      我抽了抽鼻子,紧紧紧紧地拥着他,不住地摇头:“有我在,你再不会觉得冷了。”

      那天在局子里的事,三儿绝口不提,我巴不得永远别记起那个恶梦,只是挖空心思地对他好,补偿他。我一个月没去华星,天天在家里陪他,可我发现,这个原本淳朴善良且天生乐观的男孩,眉宇间已经结上了抹灭不得的哀愁。他越发地瘦了,甚至有些佝偻着走路,面黄肌瘦,真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折了。

      秦商倒是常来,没一次空手的,常把他母亲煲的补汤不辞辛苦地送来,陪三儿聊天,说话,解闷。可三儿依然是淡淡的冷冷的,提不起什么jing神气,我记得他以前很喜欢粘着秦商,一口一个“秦商哥”地叫。

      我无能为力去阻止他的衰败,时间就这样平静地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建弟只来看过一次……这个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也是一脸的颓败神色。他在工地扛砖打杂,十来楼的房子要装个管道,得叫他吊着根钢锁,悬空着数十米去作业,摔死没人赔的那种……可就是这样拿命来换的血汗钱,他也拿不到了,临近年末,包工头携款潜逃,百来个民工连个回家的车费都拿不到,天天坐在还没完工的工地上-抗议流泪抱怨怒骂……可又有什么用呢?

      建弟在我面前嗷嗷地哭,说他老婆会要他的,说他的孩子一辈子都完了,说他为什么一辈子总这样的窝囊没用!

      我从不知道他也会哭成这样,咱们从前在山头上豪情万丈胡天胡地地闹的时候,说的是“男儿到死心如铁”,说的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然而,这就是生活,丑陋的生活。

      我还是回华星上班了,黄哥已经被杜哥调走了,那更好,我乐的省心,直接找韦豪商量着先支我下个月的工钱。

      韦豪倒好说话,二话不说就开了工资,随后袖着手看我:“嘉禾,咱的交情你知道的,所以你有事不瞒我,我有事也不瞒你,是吧?”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韦豪,因为你我才这样直白地开口……上次你把三儿从局子里弄出来花了多少钱,你照实说……人情我是还不清你了,可这钱的方面我就是卖身给华星了也一定偿清!”

      韦豪愣了一下:“嘉禾,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和你那弟弟,是怎么一回事?”

      我根本想不到他问的是这个:“他,他是我最亲的哥们,还有怎么回事?”

      他瞥了我一眼:“那好,你自己,警醒些吧。”

      我隐约地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可韦豪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永远不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开口。

      三儿那工地的活,我是坚决不让他回去干了,别说他那身子骨如今再熬不住那苦,就是他还想以前那样壮地象头牛也不能一辈子干这没出路的事,我想让他去读书,夜校自考什么都行,好歹要脱离-根阶级。出乎我意料之外,这么一个我觉得对我对他都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三儿竟然坚决不同意。我以为他是害怕-费钱,就告诉他钱的事根本不用他担心,我现在怎么着也还拿的出这点闲钱,而且总不能一辈子在工地打杂吧?看看建弟现在的境况,我不会让他有朝一日落到那个地步!

      他抱了抱被子:“就我这德行,还能干哪行呀?就卖卖气力罢了,呵……现在卖力气只怕还要看人要不要我呢。”

      我心里一阵难受,赶忙赔笑道:“哎,那就干脑力活嘛,那不轻松多了?你只要读个随便什么的文凭,有了一技之长,我就能给你找个像样的工作。而且,读书多好呀?清闲又能多学东西,钱的事你别担心,一年半载地我还能供的起你。”

      我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他只是微微地偏过头来,半咪着眼,不咸不淡地扯扯嘴角:“嘉禾,你是不是嫌我没文化,没读过大学,配不上你了?我知道了,我让你没面子了是吧?可我什么货色你能不清楚?叫我读书写字你还不如当时就让我在局子里被人打死算了!”

      我呼吸停滞,我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可我能怪他么?怪他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么?我曾经想以分开来要挟他改造他,改造地能让他融入这个城市,都他吗的大错特错!要是我没那么自以为是,很可能如今我和他,就不是今天这个地步!

      从那天起,三儿的脾气一天天地暴躁,口角几乎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和他就摔手走人,有时候我在家,他宁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半天不出来也不愿意面对我。

      我烦躁郁闷难过却真地不明所以,我天真地以为是因为这段时间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耳鬓厮磨,才造成如今的生分。

      可那天晚上我和他好不容易和和乐乐地吃完了饭,三儿还说要帮我洗碗,我自然说不用,只叫他进屋里去休息就好。

      我用最快的速度料理好一切,进了房间,三儿坐在椅子上,一面捏玩着什么东西,一面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那里面激昂地好像拉皮条的男音正激动地说着什么“前列腺炎”啊“XX疣”啊“-道XX症”啊,我一看就就知道三儿根本没认真在听这些什么的野鸡医院的消息儿,他只是一个人坐着发呆,而已。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兜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了一下:“发什么呆呢?”

      “啊,没,没……”他似乎吓了一跳,缩了一下脖子,把手里捏着的东西望抽屉里一丢才回过头来,“你洗完了啊?”

      嗯。我来回地摩着他依然光洁的颈项,心里的爱意象潮水一般涨了起来:“三儿……”他有些紧张地想站起来,又被我按了下去。“我好想你,三儿……”我着迷地嗅着他带着肥皂味儿的干--,一只手也不老实起地流连起来。

      “嘉禾……”他喘息了一下,有些须的挣扎,“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忙么?”

      “我是在忙啊。这事还不重要啊?”我耍无赖地笑道,一般这个时候,三儿总会红着脸又恨又爱地瞪着我,可爱极了。三儿果然不挣扎了,我心里一喜,一把将他压在-,眼儿也直了声音也粗了,恨不得把眼前可爱可怜的爱人揉进心里。

      “三儿,咱好久没……那个了……”我喘息着咬住三儿的嘴唇,-纠缠着深入,探进,缠绕,“哥……想死你了……”

      三儿崩紧了身子,我以为他紧张,一只手更加放肆地向下爱抚……三儿突然猛力地推开我,跳起来冲进洗澡间……我一时间懵了,跌在-整一个傻了,直到洗澡间里传来他一声声干呕的声音。

      我这辈子没这么心寒过,活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跪在大街上被人一口口地淬,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我手脚冰凉头脑发热,我根本不清楚到底三儿怎么了!

      我突然转过头去,瞪着那个抽屉。

      一个黄玉戒指被我翻了出来,这就是三儿刚才捏在手里一时不忘的东西。

      我闭上了眼,墨镜,戒指,青白的脸色,扭曲的风韵,成熟的女人……王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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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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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13
     楼主| 发表于 2011-5-23 20:23:04 | 只看该作者
    我很想冲过去很想把戒指摔在他脸上很想质问他是不是真想和我一拍两散让他另拣高枝!我从来没有这样地愤怒和齿冷!从来没有!

      我终于冲过去了。

      可我只是隔着门板,平静地,低沉地,说了一句:

      “你别觉得难受恶心……你要是不愿意……我,我再也不这样碰你了。”

      建弟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个他浮沉了半年有余却一无所获的城市,他的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几乎哭瞎了眼睛。哭什么呢?钱可以再赚,失去的人心却是再回不来了,这一点来看,你们,毕竟比我幸福吧?

      我没想到的是王妞居然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说真话,我是欣喜若狂的。我把早准备好的钱塞给建弟夫妻,并虚伪地递给王妞一份,因为事实上我不想见王妞我丑陋地妒嫉着她我巴不得她就此回去再不要拦在我和三儿之间。我承认我自私,因为我不想放开三儿,此生此世。

      王妞笑了,她的笑让我觉得刺眼极了,却该死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嘉禾,这个,你留着自己用吧。”她还是那么消瘦,笑的时候,嘴唇两侧会咧出两道深刻的笑痕,“我,用不着。”

      一瞬间,我如芒刺在背。

      回家后,我把这事和三儿说了。他倒平静,只道:“走了好。这地儿不适合我们这些乡下人……迟早,要走的。”我有些恐慌,刚想说点什么,三儿却已经转移了话题。

      我渐渐地也有些忙了,之前毕竟太混,学业有些跟不上了,华星那的事又多又杂也是一刻不能放手……我总不能白辜负着韦豪的心意吧。三儿近来状态倒是不错,虽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但休息地不错,每天早早地就-睡去,脸色也略微红润起来了,看着也jing神些。

      不能说不高兴的,我想,只要我不放弃,三儿,他还能离的开我?我宁愿相信我这样执着地等待下去,三儿会重新爱我,所以我隐忍不发,所以我装聋作哑。

      应付完第一门期末考,我刚从教室里出来就听见手机响了,我不甚在意地接了起来,喊了一声“喂?”

      “嘉禾。”

      我万没想到是三儿,他平日是绝对不会打我手机来找我的。他的声音有些飘忽,背景是嘈杂的人声。

      “什么事?你不在家?是不是出去后没带钥匙啊?你等等我马上回去,就等一会儿啊……”

      “嘉禾,我要回去了,回我真正的家。”

      “就等一会儿,真的,我我打的回去,很快的……”我快哭出来了,我连手都在颤抖。

      “嘉禾。我说过的,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活在城市里,迟早,要走的。”他的声音轻而坚定,“只有你,才适合这儿,只有你。”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地走了又来,唯有我,如同石化。

      原来我的忍受和迁就,都是一场镜花水月自欺欺人的荒唐。

      我很佩服自己,竟然还是留了下来,处理好了学校的和华星的所有事儿,我准备回东水村,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我要亲自问他,问个究竟明白。

      收拾行李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母亲,问我今年有没回家过春节,我点头虚应着,记下她让我带的东西,给她的,给父亲的,给我弟弟妹妹的,末了,轻描淡写地一句:“还要带份大礼,当初和妞妞的婚事咱这么不给村长面子,这次要好好地补一下,要不还怎么在东水村里混哪?更何况新郎还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我的手停住了。

      “娘,你说什么?”

      “哎呀,你难道事先一点信儿也没收到?妞妞和三儿要结亲了,全村人都知道了,就赶在正月里办呢。”

      “你疯了么你?”秦商劈手夺了我手里的酒,“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不是能喝白的料!一会醉死了你别指望我送你。”

      我呵呵地笑:“别呀,我下午的车,就要回去了,算算,咱们也要一个多月没见面,你,你就不能让我稍微喝地痛快些。”

      秦商一怔,我打了个咯,摇摇桌上那个茅台:“他娘的,以前在家里喝那些没发全的高粱酒的时候,做梦都想着能进城里发达了,喝上一口茅台……国酒呀这可是……现在喝到了,才知道……全他吗的放屁!”

      我声音大的有些过份,不少食客看了过来,我心里其实还是清醒着的,眼一翻就吼道:“看什么看!”秦商忙按住我的手,低声道:“嘉禾,你到底怎么了嘛,这些天一直都不对劲。”

      我挥开他的手:“放屁,我什么时候不对劲了?我好的很!告你,我现在不缺钱了,我回去也有个人样儿了!我高兴的很!”

      “因为……三儿回去时没和你打招呼么?”

      血一下冲进我脑子里,谁要在我耳边说起柳三这个名字我一准儿揭他的皮!我腾地站起来,怒视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秦商没有动,他坐着,平静地看着我。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如果连韦豪都看出我和柳三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那以秦商之聪明……该不会……

      “好了你。真是喝高了。”他终于动手把我拉坐下来,好言道,“你这做哥哥的未免也管的太多了吧?人家要回乡你还能真拦着?而且,嘉禾……”

      三儿他,的确不适合城市。

      所以他就抛下这个城市抛下我抛下那么多年感情?

      放屁!都是放屁!都是他懦弱他没用他背信弃义!我此刻真他妈地恨透他了,我怎么会认为他善良乐观老实人一个!

      他就这样地走了,临走前还要在我心里捅上一刀再狠狠绞碎!我王嘉禾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柳三!你别想就这么把我当烂泥一样甩了过你的逍遥日子去!

      我这次回去,是下狠心了要大闹一场,我实在是不甘心啊!他和王妞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月?半年?还是更早?就他吗的玩我耍我瞒我一个呢!我早不怕什么有脸没脸的了,我就要把他闹地他永世不得安生……

      如同现在的我。

      我酒气冲天地上了长途客车,周围的乘客忙不迭避开,以我为圆心形成了一个真空圈。

      “行了,送这就够了。”我不耐地摆手赶他走,秦商这小子有病是吧,说什么临走前吃个饭当送行,饭也吃了还一路跟到汽车站,这下车都快开了他还没离开的意思。

      秦商好脾气地哦了一声,帮我把一大堆的行李安置好了,一P股坐到我身边。

      “你干嘛?”我脾气渐渐地上来了,今天的秦商真不对劲。

      他只是不理我,直到司机关上门发动引擎……“师傅等一下,这还有人没下呢!”我急了。

      “师傅您开吧,我这哥么和你开玩笑呢!”秦商赶忙掩住我的嘴,抽出一张车票,“我和你一起回去!”

      这,这啥意思?我懵了,突然觉得难堪……他这是在同情我还是怎的?我王嘉禾就这么象被人甩了的衰样儿么?“你给我回你自己家去!”我扯下他的手吼道,“发什么神经?你去那山沟沟里凑什么热闹?”

      秦商冷静地说:“我早打算好了,今年去你家乡看看。家里也都知道,我妈一听是你,二话没说就放行了,你要我现在下车也行,咱俩干上一架,你要能把我打趴下了我没第二句话立即就滚,可你别高兴太早,我坐下班车还去东水村,你就当多等我一个小时吧啊。”

      “你!”我气地脸红脖子粗,可真要我把他这么踢出去么?

      “到底要不要上车啊?”司机转过脖子骂了一声,秦商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我拽下来:“要的要的!师傅您开车吧。”

      “嘉禾,这的牛都不圈养的就任它们横过公路啊?万一晚上开车司机眼错不见撞上了怎么赔啊?”

      “嘉禾,那山头上什么东西……啊,这么多坟头?你们不实行火葬,乡政府都不-你们的呀?”

      我受不了地转头瞪他,这小子一路上不停地耍白痴,我从不知道他话是这么多的……就算他从未来过乡下,我也不信他真蠢到连这些都不知道。可被他这么胡乱搅和了一下,心里那股滔天的怨气还真被莫名其妙地冲散了不少。

      我本想一下车就冲到柳家的,可秦商一见面就冲我娘嘘寒问暖地套近乎,我娘就一老实农妇,哪禁的起这个人jing一个劲地灌迷汤,就连我那眼里只有牌九桌的父亲也对他热络地不行,我竟找不出一点脱的了身的时间。

      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家难得人齐全地坐一起吃顿像样的年夜饭,我看见我的妹妹挂着两串鼻涕,塞了一嘴的肉,还含糊不清地缠着秦商道:“秦商哥哥,你说我还要再几年才能去你们那儿念大学啊?”

      “你发什么梦呢?这大学是人人都念的起的?家里哪还有闲钱供你念书啊?”我弟弟不轻不重地打了她的头一下,“咱家出大哥一个大学生就了不起了!”

      小妹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嘴巴里不及吞咽的菜从嘴角滚了出来,一张脸都涨地通红。小弟又不忍了,把她抓进怀里,-着她的头道:“这有啥好哭的?女娃娃就是没用……别说你,我也没的读书啊,咱大哥这学上的不容易哪。”

      我突然觉得牙关一酸,原来我在外漂泊的这几年,给我家人的关爱,实在太少了。

      “娘,让他们念书去,所有学费偶我出……小学先在这念完,中学想办法到镇上去念,我还不信咱家出不了三个大学生!”我开了口,“钱不是问题。”

      “啥?要离开这?”爹娘的表情震惊,他们在这座大山里面朝黄土了一辈子,从没想过走出这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弟弟妹妹还小,他们的未来,不能葬送在这个愚昧无知的农村。

      我甚至觉得,三儿那样决绝地离开,也是因为这个东水村!

      “哎呀……大伯大娘,嘉禾有这个打算而已,还得从长计议不是?”秦商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怎么年三十了,外面怎么突然那么热闹?”

      一家人都望外看去,不远处人声鼎沸,火树银花,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间或有那声声的叫好与喝彩。

      “哎呀,是王村长家还神呢,好气派呀。”我娘叫了一声,羡慕地说,“他们也是该搞大些了,过大年的,加上初三还要办喜事,不怪人家闹啊。”

      这话象猛地在我脑子里打进一个木桩,什么事都想起来了,我咬牙捏着自己的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秦商突然拉了我的手把我拽回桌上:“哎,没啥好看的,咱吃年夜饭是正紧,大娘啊,您做的红烧鲤鱼还真地道……”

      爹娘看春晚去了,我躺在我那小屋里,直怔怔地发着呆,秦商一直没话找话地和我聊天,我没心思听,脑海里一会是三儿和我穿着开裆裤满山跑的样子,一会又是他第一次进城来找我,在广场中心大声地对我说“我一定要出来,嘉禾,我要陪你!”的样子,一会……又变成了他一身挂红,喜气洋洋地对我说:“嘉禾哥,我要结婚了,你还不快恭喜我?”……

      我一下子从-弹坐起来,秦商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我。我掩饰地抹了把脸:“我出去洗把脸。”

      滴水成冰的节气里,我只穿夹袄出来,该是冷的混身打颤的,可我并没觉着冷,水缸里早没水了,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三儿从前和我绕着水缸瞎扑腾着玩闹的声音。

      而后,我抬头……他竟就这样站在篱笆外,静静地,看着我。

      分别了整整五十三天,他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柳三!

      我之前幻想过无数和他再会的情景,包括质问谩骂甚至扭打,可我看见他这样眉眼染霜不知站了多久的样子,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潸然泪下!

      “柳三!”我凄厉地吼着,扑过去,紧抓着篱笆的缝隙,“你给我个解释!他娘的你要让我死地甘心!”

      他还是木木地看着我:“嘉禾……你还想要什么解释?我本来……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因为是你……我曾经那么相信你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样是错的,他们都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是-的肮脏的会天打雷劈的!嘉禾……你不该拖我下水,不该勾我,我不想的我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我怔了,呆了,按我的构想我应该上去摔他一个耳光,他吗的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没-到?你没一口一个哥地搂着我叫?可是我竟然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哭了,一滴滴的泪水溅在我的手背上,哽咽着:“三儿,三儿……你骗我,你一定有苦衷的是不是……我知道了,王村长拿着什么把柄威胁你是不是?三儿你别怕,我我我会保护你的,咱们之前不都很好很好的么……”

      “没有什么骗不骗的,妞妞很好,我爱她,和她在一起从她和那个男人分手算起也有段时日了。咱们以前的事……都是我年纪太小,一时糊涂……嘉禾,你也该收心了,别玩地太过,这个,是做不得真的……兄弟一场,我也知道咱以后没个说话的机会了,先祝你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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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3 20:23:58 | 只看该作者
    “你撒谎!”我愤怒了,“你不想和我有关系你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等着见我一面!”

      三儿勾了勾唇角,仿佛冻僵了的手终于动了一下,掌心攥着的是一个纸袋,虽然压了几个折痕却还是簇新簇新的。

      “我只是把这个还你。”

      我认出来了,那是当年我送给他的那条牛仔裤!“你……你什么意思?”我连说话都在抖了,冷的。

      “你不记得拉?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呵,那时候把我乐的很什么似的,天天想着进城,一次也舍不得穿,结果后来终于进城了,才发现什么都和我想像的不一样。哥……”他又开口叫我哥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还你,我不需要了,结婚后,村长说要带我去镇上找最好的裁缝做几套真的称头的衣服……初三那天你会来的话,做我的男傧相成不?”

      “你以为……把这个还我了就真的能两清么?柳三!你在装什么?你能爱女人?”我恨急了气极了,豆大的泪珠滚进我嘴里,我一把擦了,破口大骂,“你他吗的在-被我-时候你有想过什么狗屁女人?”

      他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王嘉禾,你也太难看了,难道你将来还要缠着我么?这东西你不要了我也不会再收回去……”他慢慢地举起那条裤子,抓着两条裤腿,用力一撕……

      我甚至没来得及煽情地叫上一声不……一切发生地太快了,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力气有这么大,韧性极强的仔裤竟被他三两下撕做数片,再被砸在雪地上,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狰狞地嘲笑着我。“我这辈子,就不适合穿这玩艺!”

      “再见,嘉禾。”

      我死盯着那地上瘫做一团的布料,有什么被活生生地剜出来了,血流成河,疼啊,疼死了,疼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木然地点了下头。

      他转身走了,步子极稳,没有一点的眷念,我盯着深深浅浅的脚印蜿蜒而去,直到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终于双膝一软,雪地冰凉刺骨,冻的我的膝盖一抽一抽地疼,然而我笑了,疯狂地笑着,甚至不怕吵醒睡在前屋的爹娘。

      柳三,我从不知道,你是一个这样狠的下心的人物,好样的!我小看了你!你比我王嘉禾有种的多!

      嘉禾哥,咱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好么?

      嘉禾,我要回去了,回我真正的家。

      再见,嘉禾。

      我低下头,手指攥着篱笆的边咯吱做响,慢慢地,一滴又一滴赤红的液体把篱笆染地艳丽,又顺着篱笆溅在了雪地上,却很快被那抹苍白吸收地-净净,一切无痕。

      一件带毛领子的大衣搭在我的肩上,还是那熟悉的气味,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嘉禾,咱进屋吧。”

      后来我发烧了,我死没想到从来身子象头牛的人居然也会因为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一会就烧到快四十度,一个劲地说胡话。全家人都没心思过年了,全围着我转。

      初三那天,我爹娘还让我一起去喝王家的喜酒,说好歹沾染些喜气。我在我屋里,一下子抓过扫帚把桌上的东西却扫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我爹娘又惊又怕,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敢再对我说半句不是了。秦商赶忙说:“嘉禾病这儿重还怎么去啊?算了……那对新人想也不会怪他的……我在这陪他就好,大伯大娘你们去吧。”

      他们终于出门了,穿着最体面的衣服,参加那个全村最盛大的婚宴。

      我头疼地要炸开了,烧的人都快糊涂了,那个人一直坐在我床边,细细地给我擦汗,喂药,抹身。

      终于,在他替我换-的时候,我抓住他的手,张开眼看他:“你为什么……要跟我回来。”

      我怕我不看着你,没准儿你会做出个什么事来。秦商拉开我的手,解开我的扣子。

      你知道我和三儿的事吧。我用的是肯定句。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抬眼看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从三儿第一次进城来找你我就……知道了,那天,你们喝多了,在宿舍的-……”

      我冷笑了一下,我甚至不怕这事被他知道,我只是觉得可笑。

      他顿了顿,终于道:“嘉禾……我,喜欢你。”

      这话我该震惊吧?可奇异的,我竟然心中一直隐约有这样的念想,或者说是预感。秦商他就是一个疯子,糊涂鬼,要不他能喜欢上我?能对我那么好?能抛开一切不远千里地到这山沟里陪我?

      我估计也糊涂了,烧糊涂了,我忽然一把攥起他的领子把他压进怀里!

      没有挣扎没有抚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我开始狂暴地扯下他的裤子,几乎大半年我没和柳三那个过,脑子发热,身子更是热地滚烫,经不起任何地挑逗,欲火焚尽了我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我心里乱烘烘的,不满悲伤绝望和几欲宣泄的愤怒纠结在一起,我咬着他的锁骨的时候,脑中浮现的却是三年前我和柳三倒在-垛里象两只-那样地扭打撕咬,是他-时候,攀着我动情地喊:“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嘉禾……”……可转瞬之间,他长大了,变成我完全陌生地样子,冷冷地走来:“咱们以前的事……都是我年纪太小,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如果三年里发生的一切都能用这样简单而决绝的一句话就此终结,那该何其幸运!

      “三……三……”我呢喃着喊出了声,强把自己挤了进去,象在报复什么,底下的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却没有再明显地挣扎,我象磕了药一般陷入了濒临绝望的疯狂,直到-有了一丝湿湿漉漉的感觉,我才喘着气停了动作,我知道,那是出血了。

      我费力地想支起身子看看他的情况,他却双手一紧,箍着我的脖子,整个身子似筛子一样地抖着,喉管里不时地发出一声破碎的-。

      我只觉得烧做一团脑子里突然醍醐灌顶,一下子清明起来。他,他分明是第一次……我还真是混帐东西,怎么能……这样对他呢?“秦,秦商,我……”我有些慌了,抽着鼻子,慢慢地想退出去,秦商却瞅着个空,压着我翻了个身……我那孽根还在他里面呢,这一动,叫我和他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方才秦商不让我看他的情况,他的脸早就被一额的冷汗浸到发白,嘴唇上深深的两个牙印,那是痛到狠时,自个儿下死劲咬的。

      “你还真是又土又呆又笨……这当口,是能停就停的?”他高高在上,扯了扯嘴角,好一丝绝色笑容。

      对于和秦商走到这一步,我根本事先毫无准备,可同时我又在想,人都不要我了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上别人?还要我犯贱到等他一辈子么?柳三有一句话说对了,他这种人就适合一辈子固步自封地留在这大山里,是我蠢到以为他走出这座大山就会有全新的未来,结果呢?不过是把他推到另一个女人的怀里……他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他娘的要想着他?让他和王妞幸福美满去吧?什么十五年的感情,一辈子的承诺都去死吧,他要结婚时,就可以将我轻易地一脚踢开,我怎么不行?

      我一直在迷糊中愤恨地想着这个事,仿佛如此就能报复他的绝情。掌灯时分我醒了过来,秦商衣裳凌乱地躺我身下,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心里一下子空空落落的,甚至不知如何面对他,这个我曾经过命的兄弟。

      “嘉禾……”他终于睁开了眼,我下意识地看向他:“啊。嗯?”

      他的声音还虚虚软软的,带着点破碎的沙哑,却是绵延地坚决着说完了全部的话,“你知道么?我,我从前是很讨厌你这种人的,心量小又总觉的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你似的,你不能选择你的出生,可未来是攥在自己手里的,凭什么就因为你来自农村你家里穷就要所有人看你的脸色体谅你所谓的自尊心?凭什么呀?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对你笑,是对你热情,可心里……多少还是看不起你的……后来,不一样了,也不知怎么的,咱就不一样了……直到三儿来了,你们喝高了,竟就在宿舍里……我那时候是醒着的,一直看着你们的床帘不停地扯动,你们声音是压的小,可听我耳里,那动静比打雷还大……要不是知道你们的事,大概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竟是个同人。我心里能不恨么,每天找着碴和你闹别扭,可真见不着你了却又……想的紧,只怪自己混蛋,我一个大老爷么,怎么就,就栽你手里了呢?我之前是真喜欢小琴的,你待我还真是好啊,不停地给我出谋划策,生怕我和她的事不成,我真是混帐,有那么一个女朋友还不知足,整天想着你,你有什么好的?认死理儿,又土又呆又笨,还……还有人了……所以她后来喜欢上别人了我不怪她,一点也不怪……就你个傻X,还巴巴地来安慰我……我告诉过自己,咱要有品,你要是和柳三好好的就是一辈子不说出来我也甘心,就当自己真是个只讲兄弟义气的人,能和你意气风发度过大学四年,做一辈子的好哥么好兄弟我也知足了。可你和小春卷闹翻了要搬出去我就真地懵了,我死也没想到呀,之前我妈逼了我那么多次要我走读我没答应,怎么是你……能这样轻易地说走就走?记得……咱那次的吵架么?我昏了头了差点就气到说出来……呵,我没种,到头来还是不敢……你后来和柳三处的多好呀,也就是宋瑜那木头瞎眼了看不出来,所以我故意躲着你,怕你们不自在,也是怕自己……熬不住……到这份上,嘉禾,我早就没皮没脸什么也不顾了,我,我早载了……你们那晚上的话我全听见了,可就是如今全世界没一个人要你,也还有我!”

      我听的牙一酸,那股酸涩从牙关直达脑髓,我王嘉禾,何等何能!我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我忍不住轻轻地啃了一下他的嘴唇,秦商的双眼带着一点未及消散的红,我心里更软了,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直捣黄龙地朝他--去。

      秦商慌了一下:“嘉禾,别,我那还疼着呢,让我缓口气?”

      我仗着他不会拒绝到底,哪管这许多,一蹭弄,把自己的裤子也蹭下来了,喘息着把他压在炕头上,秦商扬高着头,皱着眉道:“你,你轻点……哎,你怎么这么横……别……等等,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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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3 20:24:52 | 只看该作者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把下面送了进去,中午时候的东西还在,他那里面滑滑的,并没有那么难受,秦商抽搐地喘息了一声:“真好像有人……”

      我依稀也听到外面柴垛有声响,却道不过是风雪声,于是无赖地道:“管他……有人更好,叫他看场活春宫。”

      秦商知道我无赖起来不听劝的,又知道我爹娘“共襄盛举”去了没到后半夜回不来,只得随我去了。

      第二天起来,我的烧就退的差不多了,饭桌上我爹娘一个劲地赞秦商会照顾人,秦商心里有鬼,低着头只望嘴里扒饭,脸红地要滴下血来。

      我清醒是完全清醒了,可我还宁愿自己不要清醒,人要是糊涂一世该多好,至少在那时候,我心里是真只想着他的,可如今,到底算兄弟,还是情人?一团乱麻……我怎么就管不住自个儿呢?王嘉禾,说你是禽兽还真是一点没辱了你!

      “昨天呀那场面还真是热闹,村长好大手笔,哎呀呀在祠堂那开了百桌席钱使的象流水似的……柳婶子好福气,结上了这样的亲家,看三儿这孩子平日里憨憨厚厚的,心里还是有计较的,谁象你当年那么傻……”我娘絮絮叨叨地说,一面拿眼梭我,原本还想别的心思的我一下子拉下了脸,这还嫌我不够烦还是怎的!小弟拉拉我娘的袖子朝我努努嘴。我娘闭了嘴,秦商适时开口道:“这些天忙我还没四处看看东水村呢,嘉禾,你带我走走?”那小祖宗现在说要我的命我只怕都会答应,忙点了头。

      出了门,我就不说话了,闷着声一个劲地猛走,秦商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当时的气氛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尴尬。

      直到走到那如一条银练环绕整座村子的东水河,我才住了脚,河面是早封住了的,看过去白茫茫一片与冻土并无二致,但东水村的人都知道,河冰脆弱,莫说是车马,就是人走过去都会破冰落河的。

      “秦子……”我舔了舔嘴唇,终于迟疑地开口,“我……”

      秦商漫不经心地应着,脚却继续望前迈去,我正想着怎么开口呢,耳边就听一声脆响与一声惊呼……我吓了一跳,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在理智回脑之前我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我飞奔过去扑通一声也跳进那个冰窟窿里!秦商落水之后一直在惊慌地扑腾,我一把搂了他,大声道:“别慌,这水不深,可以站稳的!”连说了好几次,秦商才浑身jing湿地攀着我,好不容易站定了,颤着牙关说:“现现在怎么办……冷,他吗的冷死了……”我看了看河两岸的距离,决定过河,一把攥了他的手,坚定地说:“秦子,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你再忍会儿……”秦商苍白着脸,连连点头,捏着我的手是下了狠劲的,仿佛稍泄些力气,我便会消失不见。

      这一瞬间,我终于意识他和三儿不一样,三儿识水性,以往扎猛子的时候他憋地比我还久,只要在这大山里,他就能如鱼得水……他再也不需要我在他身边保护着他。可秦商,不一样的。

      我在前面一面破冰,一面牵着他的手渡河,十指相缠间,仿佛腿上钻心刺骨的寒痛都逐渐淡忘,水波横流,拍击在我和他的身上,但是没有人喊出一声,或许都珍惜此刻心灵相通的默契。

      好不容易上了岸,我伸手想拉他上来,秦商突然看着我惨淡地笑了:“嘉禾,昨天,你喊的是‘三儿’吧?一连……喊了有十来声吧?”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道:“秦商,先上来,算我求你了。”

      “你放心,我这人没啥好,就有一个优点,就是够阿Q。”秦商咬着冻到青紫的嘴唇,凄惶道,“我就想呀,是不是你咬字不准呢,连个翘舌都不加呢?你叫的……应该是‘商’吧?呵呵……我是不是很傻?”

      我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他将他拖上岸,他滚进我怀里,我一叠声地叫着:“对不起,对不起……”又悔又恨。

      秦商默不作声地任由我道歉,直到末了,他才轻声道:“嘉禾,你和柳三……结束了……”

      我鼻子一酸,几欲落泪。我知道……我早该知道。可我……能忘记么?那所有久远的,沉积的,浓烈的,炽热的……十年的感情!

      “嘉禾……我能等的。”

      我擦擦眼睛,哑着声道:“你一个城市的娃儿哪经的起这个?别着凉了,我去找干柴升火。”太阳一直都在,火升的并不困难,可当我丢下火柴,一P股坐在秦商身边的时候,我愣住了,河的对岸,柳三孑孑而立,直直地看着我……和他。

      我和秦商两个紧紧贴合在一起的影子随着火焰的跳动变幻出各种样子,而他的身影,孤立地拉长地,在遥不可及的对岸。

      昨晚他才宴开百席风光无限地做了村长家的东床快婿,他不是应该新婚燕尔,春色无边么?可为什么……要在现在,此时,出现在这?

      我怔怔地看着他,在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伸手揽住了秦商的肩膀,这是宣示,是昭告,也是报复。“嘉禾……”秦商皱着眉,我故意地低头说:“你说的对,是结束了。”

      柳三看了我一眼,转身,决绝地踏雪而去,一如那天晚上的他。

      这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眼神。

      大年初六,我和秦商便启程回去,爹娘照例一个劲地叮咛嘱托,一如往年,而只有我知道,从今望后,一切都不同了。

      回城后我把之前那个房子退了另找个房子住下,房东太太惊讶又不解,点着我的头就要教训我不知好歹,我冷冷地躲开,多结了两个月的租金,她立时不说话了,象被咬了舌头一般地看着我。

      我在华星已经站稳了脚跟,可这次回来后我更加拼命了,一些损人利己的事我不愿意做却不得不做的时候,我心里也并不觉得难受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和自己,还是在和别的什么人怄气,我要做出点成绩给人看,我不靠着婚姻,我也能出人头地!

      唯一能让我开怀一点的,便是秦商了,和三儿不一样,我和他在一起并不需要小心翼翼,担心受怕,患得患失,更不要担心他什么时候受不了了会离开我或者是爱上什么别的女人。我选择性地将一些迟疑不决的事告诉他的时候,他也总能给个中肯意见。

      是啊,秦商聪明,达练,圆滑,久经世故,见多识广……

      在这个城市里,他是可以和我并肩作战的。

      我还不满什么呢?学校里春风得意,与秦商感情日浓,足够了。我发誓要忘记三儿,和那个已经没了眷念的大山。

      时光飞逝,几乎是一眨眼我就到了大四,到了万千学子各奔东西,前途未知的时候,我的成绩是足够保研的,可我不去,秦商奇怪地问我:“怎么有这机会不去读研究生?若是嫌这学校不好那就考别校啊。”

      我笑而不语,时移事移,我早已不复当年,学校里,再没有我想追求的东西。但我是支持秦商继续读书的,仿佛他仍在学校里,就不会知道那个他心里爱着的王嘉禾,其实不过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凡人。

      是的,随波逐流,在任何一个方面。

      秦商考研的事已经有了准信儿了,那是一所同在省城当级别却比我和他的母校高了一级的部属学校,又是王牌专业,秦商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考的上。我自然不会和他说能上线的考生那么多,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那个一脸道貌岸然的操蛋样的博导点头要他。

      为了庆祝我在华星定了个豪华包,把宋瑜几个也都叫来,几个人喝的烂醉如泥,或许都知道,这是毕业前最后一次无所顾及的豪饮了。

      酒过三巡,宋瑜大着舌头指我:“我说王嘉禾,你还真是不给我长脸,我……我见人都给打包票,说你必上研的,结果……咳,你怎么连秦商都考不过了?”我只是笑着不说话,秦商却恼怒地飞过一筷子:“什么叫连我都考不过了?”宋瑜忙赔笑道:“没没没,我是说嘉禾刚进学校时那多死啃书的一个愣头青啊?现在闭眼一想,他那傻样仿佛也还在昨天,都以为他就读书这一条出路了,谁知道人家现在是翻天覆地地变呀。哎哟,你现在春风得意,让我损损有什么打紧?不象我,就当一个穷教书匠,什么时候才混的出头呢?”我不着痕迹地拿下了秦商手里的酒杯……这小子一高兴就跟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喝多了回去又遭罪。嘴里却道:“研究生考试的时候我正忙着考驾照呢,咱农村出来的,一见四轮的就发憷,哪还分的出心考什么研啊?”

      众人一阵笑,算是把这事掩过了。到后来杯盘狼籍,几个大男人抱在一堆唱着荒诞走调的情歌,每个人都喝到不chengre样了。我虽然着暗着帮秦商挡了不少酒,可这小子照样喝的双目赤红,连上厕所都是踉跄地在走S形,我放心不下,叫了小娜看着这群人,自己尾随着秦商进了厕所。

      看着他把头伸进水龙头下猛冲,我心疼极了,一把扳住他的肩膀:“你脑子是进水了是吧?多大的人了,想醒酒也不是用这个办法呀!胡闹!”秦商哗啦拉地把水溅了我一身,转过身斜着脑袋看我,居然是眉目含春唇角噙笑。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咬牙切齿地捏着他的脸颊:“小屁孩儿,玩我呢?嗯?”

      他啪地打掉我的手,撇撇嘴:“没人要你跟着进来呀。再说了,谁小屁孩儿呀?咱俩一般大。”

      “一般大?你自个儿问问你弟弟,究竟是谁大?”

      他愣了一下,随即意会过来,脸更红了,用力地给了我一下:“谁和你说这个呢?大-!”

      我心里一动,半抱着他进了隔间,一手利落地上锁,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还不都你引的……”

      唇压上他的那一刻,我们彼此都发出了一声融化似的感叹,纠缠的舌间,迷离的灯光,火热的气息,狭窄的空间,几乎是立刻,我-到了他涨大的-,和我的坚硬紧紧抵触着,张扬着-薄的Qingyu。

      我闭上眼,冷静了好一会才松开他:“怕了没?还敢随便玩火么?”他拉住我的领子,邪邪地一笑:“这火,还没点起来呢……你躲什么……”我脑子里噌地一下短路了,秦商和我感情虽好,他却是绝少这么大胆地和我说话的,加上这两个月我俩都忙,也很久没……“秦商,你别乱动,这还一大群人等我们回去呢……”我呼吸困难地开口,秦商狡黠地扯扯嘴角:“我偏动……看看你……比我大多少……”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手勾过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狂暴地扯下他的裤子,撩高他的体恤,抖着声音道:“这你自找的……”

      “啊……别,那,那……我脚发酸……嘉禾……我站不住了……”

      “老婆,你叫的好Yindang……”我恬着脸凑过去,手更望里探进,“我要忍不住了……”

      秦商踢了我一脚,红着脸喘息着说:“乱叫什么……你,你进来……”

      我只犹豫了一下,提抢就上,头部刚挤进去,秦商就咬着唇皱了皱眉,很快又复了脸色,我知道他多少还是有些不适的,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没怎么处理,事后他又大冷天里浸了冰河水,回城后足足拉了一个多月才好,从此后我们连1,0都少做,我不希望再弄伤他。可如今这形势,忍的住的估计就不是男人!

      “老婆……你行么?再,再忍忍……”我舔去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双眼紧闭,一片喘息中断断续续地说:“闭嘴……行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婆婆妈妈……”

      我当然是以行动表示我并不婆妈,可正当我们渐入佳境,洗手间的门却被碰地一声撞开了,我只觉得绞着我那根的-一下子更紧了,勒得我差点当场泄了,原本也有些紧张的我,一下子起了戏弄之心,故意把他压在门板上,下身微微望里一刺……秦商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张眼似怒非怒地瞪着我,他的眼神惹的我更加狂暴,动作也激烈起来。

      外面传来了流水声,秦商眼神涣散地咬着下唇不肯轻易逸出一句-。

      水龙头关上了,烘干机的声音……我咬着他的耳朵,流连不去,欣赏强压的情热一点点地染红他的耳垂:“要是被人看到你这样子,要怎么办……”

      “啊,哈……混,混蛋……你……”他扭曲着颤抖着低吟出声。

      碰的一声,那个冒失鬼终于甩门出去了,就在这一瞬间,秦商闷吼一声,在我颈肩处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一瞬间,我想,我应该是惬意而快乐的。

      那么,夫复何求呢?

      我们整理好衣服出来,迎面就见到小那,她似乎有些诧异俩大男人上个洗手间也要这么久,我还好,秦商心里有鬼,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脸立即又红了,低头闷咳了一声。

      “怎么了?”我只好出言解围。

      “豪哥找你,在楼上包厢。”

      我点头表示知道,推开门,宋瑜跳上桌子用东北话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几个人围着轰然叫好,我笑着拍拍他的腿:“注意形象啊你,还为人师表呢!”宋瑜呵呵地直着眼看我:“老子管不了这么多……是,是兄弟,今晚就不醉不归!”

      我刚想说话,秦商就开口了:“放屁!你现在还不够醉是吧?快散了吧,你这一身酒气,晚上等跪你女人的洗衣板吧!”

      我知道他这是在帮我解围,秦商就是这样,永远知情识趣,洞达人心。出了华星的门,宋瑜钻进的士的门手还紧攥着我的袖子,嘴里还囔着:王嘉禾,是男人你就陪我干了这一海!秦商走过来扯着他的手塞进车里:“我陪你还不成,就他王嘉禾是你兄弟,我不是?”说罢,给我丢了个眼色,我会意地退后一步,摆手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拉。”

      秦商也坐进车里,我们俩隔窗相望,他飞快地用嘴形说了句什么,暗夜下我居然也看懂了……早点回家。

      心里暖洋洋的,我扯开一抹笑,目送的士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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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楼主| 发表于 2011-5-23 20:25:16 | 只看该作者
    或许我和秦商,真的是最适合的吧?谁能象他和我这样如此地熟悉了解彼此,有这样心灵契合的默契?

      韦豪找我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杜哥之前已经收了的几个小角色重新又出来跳梁而已,我们商量到凌晨一点多才完,韦豪说要找乐子好好松乏松乏自个儿,我一笑拒绝了,韦豪眨眨眼:“操……你们这样的……不都是花的要死么?怎么……倒个个受身如玉了?”和韦豪早说开了,我也不在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一把年纪,玩不动了。”

      只要心里有人,谁又愿意-迹天涯。

      回到家,秦商不出意料地趴在桌子上等我,我上前,抱着他响亮地亲了一下:“洗完澡就-睡去,等我做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抬头回吻我:“怎么这么迟……身上都是烟味,去洗澡拉。”

      我故意抬起袖子闻了一下:“这不都你身上的味儿么,哪来什么烟……”笑嘻嘻地接住他砸过来的一只拖鞋,“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洗。”

      “对了嘉禾,咱妈……打电话来,说泥石流冲了你们的祖坟……”秦商这下才完全清醒过来。

      我随口道:“知道了,上次不就说了么?钱也给他们汇过去了。”

      “咱妈说要你亲自回去一躺,说什么祭祖安坟的时候你这长子是一定要在场的。”

      我的手停了一下:“不回去,我哪得那么多空呀?前俩月动工之前我不是回去过了么!”

      “哎,你知道他们是最重这个的,祭祖这么大件事,你怎么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你爸妈年纪这么大了,你这么大喇喇刺一句,谁受的了呀?还是回去看看吧……”

      “不回去就不回去!”我也不知道哪的气不顺,大吼一声。秦商立即闭了嘴,我腾地站起身,抓起换洗衣服就往浴室走。

      我知道我这-态度是不对,可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张口就来!我愤恨地抓起洗发水就望头上倒,直到浴室的磨沙玻璃门映出一道黑影……

      “嘉禾,你是因为三儿……才不愿意回去的么?”

      我慢慢地停下了动作,一瞬间,心里不知是喜是悲。三儿,似乎是永远梗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两个月前家乡刚遭灾的时候,我回去过,很讽刺的是,柳三才刚为他的儿子办过百日酒。

      是的,儿子。

      我听娘说起过,那孩子农历8月底生的……何其讽刺,正月里结的婚,哪来的8月产子……只能说明,在三儿还在城里的时候,他们就好上了。

      王嘉禾,你还真是彻头彻尾输得一场jing光!

      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傻的人么?

      整个东水村因为天灾满目疮痍的时候,惟有村长家一派喜庆热闹了,当然热闹呀,他们王家有后了,这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姓王的,谁有心思管别家人的死活?

      我娘在背后议论着,这柳家也是三代单传,柳三也舍得把自己的种改姓王?我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一面不以为然地道:“你个女人知道个啥?他们王家给柳家的恩惠还不够呀?且不说给他们家新起了一溜的大瓦房,三儿俩姐姐也安排进镇里工作,三儿自己,也是村里什么好事都占头一份儿!依我看,柳三这上门女婿当的值!他们还年轻,再生个几个,总有个姓柳的吧?你替人瞎操什么心?”

      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摔下饭碗就出了门。柳三这个曾经我一直萦绕在心里的名字,此刻也仿佛成了一条毒蛇,缠地我几乎喘不过气来。顺着田陇随意地走,直到那个当年我和他第一次在上面翻滚的-剁……呵,也许,早不是这一堆-了,原来人之在世,连物是人非,都不过是个痴想。

      -剁动了一下,我心里也随之一动,那个从中钻出的背影……慢慢地转过身来,在我面前站定。

      我和他呆了。

      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近况,却真地从没想过见面,谁知道,竟在这样一个当口相逢……

      三儿依然那样的黑瘦,不同的是他眉宇间已经深深刻上了一道折痕,脸更加地干瘦了,两颊也深深地凹陷进去,一贯短的头发间,竟夹杂了班驳的花白,双眼里曾经清澈波荡的眼神也已经被一种jing悍世故的神色所替代,若非当年依稀的记忆,他几乎与我平日里见到的寻常的农民,没有任何不同。

      “呵,巧的很呀,嘉禾哥,回来有好几天了吧?我最近也忙,一直没上你家瞅瞅你去。”柳三终于先说话了,神色里没有一丝扭捏,仿佛我就真地只是他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儿时玩伴,“瞧我,还管你叫哥呢?你和以前没有一点不同,越来越年轻帅气了,真好……哪象我,都一个娃的爹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他吗的听了想吐!谁要你一脸幸福地说什么“你是一个娃的爹了”柳三!你在我面前,居然还敢说这个!我突如其来地恨他,那已经尘封日久的憎意似乎一下子复苏了。“是吗?我还要恭喜你呢。你可比建弟有福气,他媳妇好像等了一年多才有喜,不象你,这孩子来的还真是迫不及待。”我恶毒地说。

      三儿也笑了,仿佛真地不懂我的讽刺,惟有我,看清了他眼底的那一抹敷衍似的不耐:“我现在在村仓库里做管理员,每天闲的很,也就是打打牌喝喝酒,你要有空了,不妨和建弟他们一块来找我,咱还能练上两手呢。”

      仓库……是了,他岳父给了他一个仓管员的闲差,每天里只要签个到就能自在耍乐,轻松极了,这惟有村长能做到,在东水村里,王村长就是天皇老子,我算什么啊?柳三你做的对,当初甩了我,果然是明智之举。

      可为什么时至今日,我脑海里记的最清楚的,依然是他当年脆生生的一句:“嘉禾哥,我要和你一起进城,咱们……永远在一起。”

      多美好多坚定多完美多……可笑啊。

      “三哥!你又跑哪去了!”那个熟悉的泼辣的女音,我没有诧异地看着妞妞提着个保温杯远远地走来,怀里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呵……她也变了,花无百日红,当年那个窈窕明艳的女孩已经初为人妇,纤细的腰肢如吸过水的海绵那样节节涨大,丰腴的脸上现出了两道深深的表情纹:“哎呀,嘉禾哥,怎么有空来看三哥呀,你如今贵人一个,看着jing神气都不一样了,呵呵。”

      三儿根本没空管我,紧张地一手接过孩子:“你送饭就送饭……把孩子带出来干嘛,看风吹闪了,回去要病了,你爹不心疼死。”

      “什么叫我爹不心疼死?你才是正经做爹的,说的什么话。”妞妞白了柳三一眼,随即自己也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一对恩爱夫妻。说话着那孩子突然哇哇大哭,夫妻俩手忙脚乱起来,直到妞妞解开自己的衣服,把肥白烁大的R房毫不避讳地塞进孩子嘴里时,那刺耳的哭嚎声才渐渐地息了。

      妞妞骄傲地说:“幸好我奶水足,要不咱家这小子一准儿饿死。对了,嘉禾是个读书人,咱家宝宝过百日还没个正式名呢,要不叫嘉禾给取一个。”

      柳三头也不抬:“也好啊,反正我这粗人,要想名也是屁都甭不出一个……下午约了陈老头推牌九,不家去吃饭了,我就不信翻不回昨天输了的那本儿……”

      他回头看我,忽地咧嘴一笑:“嘉禾,一起来吧,算你一手?”

      我终于落荒而逃,那个我曾经倾尽一生去爱的男孩,已经在我心里,彻底地死了。

      眼睛里突然又酸又涩,甚至淌出几滴泪来,我暗骂了一声,这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竟然涩地人流泪……我伸手抹去一脸的水,泡末……或许还有眼泪,走上前,猛地拉开门。

      秦商静静站在浴室门口等我,一如往昔。

      我突然毫无预警地一把搂住他:“傻瓜。我和他……早就结束了,你想我回去我就回去……成不?我发过誓好好对你的,刚才我抽风了,随意对你撒火,你别望心里去,啊……小秦子,我也……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我曾经对另一个人也发过这样的誓,只可惜,我和他,都背弃了自己的诺言。

      很多事我以为会这样平静地过去,在心底慢慢慢慢地结疤,只给自己留下一道绝色的伤口,一个人略微矫情地痛着。

      秦商研二的时候,和他的“老板”已经是铁杆兄弟了,平日里说话也没上没下地不象对师生……秦商这小子就是这样,人乖嘴甜,要真想结交什么人,还没个结交不上的。

      我开着刚付了首款的凌志去学校接他,我来的早,秦商还在和他“老板”修论文呢,我把车泊在一边,就坐在车上等他。这学校名气大,我却从来没正眼看过,漫无目的地看着校园里进出的学子,或自得或青涩,却都是青春飞扬的花样年华。

      我有些自嘲了,我也并不比他们大上几岁,几时也变的如此地老气横秋?

      只一瞬,我却看地呆了,一个理着短的不能再短的小平头的男孩儿,穿着简简单单的白体恤牛仔裤,有些羞涩有些无助地站在校门口,彷徨四顾。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清-的男骇,永远在我身后对我微微地笑。

      砰砰地数声,我才回过神来,秦商噙着笑在敲着车窗。他穿着一件黑色的V领开襟毛衣,风神俊朗,无怪乎常言道“男要俏,一身皂”。

      我赶忙把已经快燃尽了的烟P股给熄了……秦商不喜欢我抽烟,总觉得我长的就不成个人样了,再叼根烟那活脱就一个-……虽然事实上我也差不多就是。

      我笑着摇下车窗:“刚买的呢,不会轻点敲啊?也不怕我心疼。”

      他到另一侧开了门坐进来,似笑非笑:“看什么呢你?都看呆了。”我支吾了一句:“哪有看什么呢?有看也看你啊。”秦商并不理会,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撇撇嘴:“王嘉禾,你大大地不纯洁了,又想拐带纯情少男了是吧?”我啼笑皆非,还没辩驳呢,他却忽然凑过来,用力地咬了我的耳垂:“告你,你当年那招也就我傻呼呼地上套,你就别想了……”

      哪……哪招啊。我失笑。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大胆了,我--耳垂,有一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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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楼主| 发表于 2011-5-23 20:25:41 | 只看该作者
     路上,秦商再一次和我说起了留学日本的事,说什么他的老师都帮他联系好了,只要他一点头,就能交换留学了。我再一次表示反对:“别逗了,你要是学什么理工科要出国还差不多,文科的出国凑什么热闹啊?”

      “你知道什么呀,咱这专业还是人家强。早稻田啊……开玩笑。”他不以为然。

      “反正我不赞成你去。”我皱了皱眉头,“你现在这学历,我再帮你跑跑关系,要什么好的工作找不到?何必!”

      秦商抿抿唇,转开头,半晌才说:“不是这个原因。我出去留学不为了找啥工作。”

      我瞄了瞄他的神色,只得安抚似地握住他的手:“你难道就忍心抛下我呀?想想你要出去了,咱俩多久才能见一次面?都只聊电话的话……”

      “王嘉禾,你是不是……从没想过和我一起出去?”秦商平静地开口打断我的话。

      我一愣。说实话,我是真地想也没想过。也不是什么故土难离的,我只是单纯地,不明所以地,从没想过离开这个国家。

      “咳……小秦子,说说哪去了,出国是那么容易就行的?要签证啊要手续啊,你去那能继续读书,我能干嘛呀?缩家里等你回家再帮你洗衣做饭呀?”我想笑着打哈哈来混过去。

      “要是真想出去,你绝对是有办法的。嘉禾,咱们现在这样,能撑个几年?你爹娘远在天边或许不急,可我的处境……嘉禾,我妈最近一个劲地催我找个女朋友,你知道的……我根本瞒不了多久!只有出国定居我们才有机会……一辈子在一起!难道这种事儿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担心吗?”

      我沉默了,视线避开他的,后视镜里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渐渐地连成一条白线。

      他说的对,我不是没考虑过,而是不想考虑。我总以为如今的强大已经使我足以保护他不再受伤,再也不用象当年对另一个人那样重蹈覆辙,然而如今我才知道,在现实面前,我还远远不够。

      对不起,秦商。

      那一次之后,我们第一次有了隔阂,倒也没大吵大闹的,只是单纯地冷战,不管我怎么招惹他他也总是淡淡然的。我知道我让他寒了心,可这一当口,我竟不知能说什么去开解,或许,在我的心里,也原就是有些愧疚的。

      直到我爹一个电话过来才使得我把心思从这上头转开。我爹是极少打电话给我的,有些个家常唠叨告穷的话也都由我娘来说。

      他只一句话。村里出大事了,你赶紧着回来。

      小小一个东水村能有啥大事啊?我这样想着,可我老子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且近来和秦商又处的不顺,不如彼此分开冷静一下为好。

      回到家我才知道,真的算大事了。

      王村长被停职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一个旅游开发商看种了东水村这块地,想开发一个什么自然度假村,要在咱村风水最好的西坡建别墅,要知道这西坡是东水村祖祖辈辈死后吉地,随便走一步都要叩头焚香免惊先人的,何况是破土动工要所有人迁坟?只要是这村里的人,甭管你平日里做人如何秉性如何,一到这事上也是绝不含糊,就说火葬推行多少年了,东水村那么多人,愣是个个强都入土为安了。王村长头一个激烈反对,旅游开放商要是后面没个什么势力谁做这个?上头一纸文书下来:强行搬迁。最后告示贴出来几天了,没人理,直到防暴-推土机什么都出动了,村人这下炸开了锅,村长一声令下,全拥到西坡,大有谁敢动土一下就是你死我亡的劲儿。

      事情后来是强压下去了,也没见报,可王村长一个煽动群众的罪名是坐实了的,新来的镇长与他又不对盘……王村长在东水村那是多少年的经营,村官哪里保的住真的手脚干净,一些个贪墨舞弊的证据递上去,立即就被停职检查。王村长年纪也大了,一气之下竟然中风了……如今他可算是树倒猢狲散,一派凄凉了。

      我第一个反应只是,村长被撤职了,他,会如何呢?

      随即暗笑自己无聊,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你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的生活?何必……

      所以我淡淡地说:“爹,咱和政府过不去做什么?这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儿,说起来,土葬原就不对么,咱早商量着搬进城不是……不如把祖宗牌位请过去也就是了……”

      “爹!”

      “孩子他爹!”

      “啪……”的一声,我还没转过味儿来呢,脸颊上就-辣地疼。娘和弟妹都看傻了,我上大学以来,我爹这还第一次抽我。

      “你个忘本的败家子!你现在厉害了是吧?有几个钱了不起了是吧?这些年你脾气是越来越大,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了!我也不和你这忤逆子计较了,就这事,我告你,这祖坟在我在,谁要是铲平我家的祖坟,那就踩着我的-过去!”

      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站起身:“爹,我王嘉禾离家这么多年了,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这些祖宗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有没有出来显灵过一次?”

      我娘急把我望门口拉,嘴里道:“小祖宗,少说几句吧,你爹心里是真苦……”

      “你个畜生!我送你去读书就叫你回来顶撞你老子?村里随便一个娃都比你知事!”爹脸红脖子粗地咆哮着,“人家三儿一辈子老老实实在村里种地过活,没读多少书,可他为了保这地,愣是和那帮子-对上,被打到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你你你真是白读书识字了!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呆住了,我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小妹一个忍不住,哇地痛哭出声。“三儿哥好可怜的,那天他,他冲在最前面……人又多又挤,乱成一团……散,散了后,几个受伤的人中,他最严重……他,他的腿……被打折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轻声问道,一片寂静,惟有数道抽泣声。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大声喝道!

      我转身夺门而去,一路狂奔……即便现在没有任何联系了,即便你变成一个庸俗平凡的农民,我也依然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地过!

      我直冲到三儿家前那道熟悉的低矮的篱笆前,才惊觉一个人也没有,连当年最熟悉的嘈杂的鸭叫声,都一声不闻了……我怎么忘记了呢?他和王妞结婚之后,已经搬进河口那个新盖的大瓦房里了。

      我终于冷静下来,慢慢地走到他的新家。我远远地看见妞妞一面挽着袖子一面把想望里冲的几个男人迎出门来:“干什么呢你们!咱三哥有伤起不来,有什么事不能等他起来了再说……什么欠你们的钱?你们几个平日里拿我王家的钱还少么?还变着法设局骗三哥的钱,我呸!什么东西!”

      “三嫂子,你这是什么话,谁平日里拿你们家钱了?”为首的我也认识,海子哥的妻舅,平常就挺横的一个人,“你当你们家还象从前那样啊?叫你嫂子那是给你死鬼老子面子,别以为兄弟几个怕你!亏心事多做了现在也算报应!你男人自个儿欠我们的钱,要还是天经地义的,这要是还不出……”几个男人一阵yin笑,个中意味傻子都听的出,只听屋里碰地砸出一个瓦罐,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的,是一个破碎的嘶哑的凄厉的男音,如风吹枯枝:“你们给我滚!欠多少钱我柳三砸锅卖铁也还你!现在……离我老婆孩子远点!”随后,一个身影从屋里踉跄地撞了出来,没两步,就摔在了地上,抽搐着,再起不得身。妞妞惊慌地跑过去,想扶起他,却猛地痛哭出声。

      我突然害怕,恐惧起来,我不敢再见他,在此时此刻……转身回头的那一刹那,我鼻子,又是一酸,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涌出眼眶。

      回家我给韦豪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清这什么开发商是什么来头。一打听,手眼不过通到市级,就他娘的会到这小村庄里耀武扬威!我衡量了一下他的关系网,料是不妨事,请了律师,着人就望信访中心投诉,什么证据啊,被殴打的现场照片啊,群众反应啊通通找到了送去……就是没找着也炮制了一份……看政府扛不扛地住这“-”的罪名。想想这官司是准赢的,心里才略放了放心。韦豪就有些奇怪了……你平常是懒得管这事的,怎么这次这么大动肝火?我找了个理由支了过去,我只知道,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在家乡的这两个礼拜我一直都在忙这档子事儿,和秦商的不快也暂时放在一边了。直到事情都料理地差不多了,韦豪直催我回城,我才猛地决定,要去见见他了。

      就是普通朋友,这份上也该去探望的。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心里已经隐隐下了决定,或许,秦商是对的,要天长地久,国内是不可能的,那又何妨-迹天涯。

      我毕竟亏欠他太多。

      对我的上门,妞妞是诧异的,她端着个洗脸盆儿,怔怔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地奇怪,他们那两岁多的孩子,怯生生地抱着他娘的腿儿,偷眼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好半晌她回过神来,冲里屋喊:“三……嘉禾,来,看你了。”

      屋子里一阵响动,许久才有个声音飘出来:“让他进来罢。”妞妞冲我勉强一笑:“你们哥俩聊吧。我还要去看我爹,他如今……是动弹不得了,趁了多少人的心呀……壮壮,乖,叫伯伯。”

      那孩子羞涩地夺手一晃一晃地跑了,我一阵恍惚,抬脚进了里屋。

      刚进屋我就皱了下眉,昏暗的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儿,仿佛霉烂了一般,妞妞平日里看着不是挺麻利的一个人么,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一个伤者,怎么能住这地儿?我习惯性地想伸手开窗,却被大喝一声:“别开窗!”

      我缩回手,这才看清了躺在炕上的人。

      我张大嘴,瞪大眼,怔在了原地。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三儿如今的景况,可我,真地没想到……

      他仿佛很随意地蜷缩在炕上,我却看见他越发骨瘦如柴的同时面目却有些浮肿了,脖子仿佛也涨大了一倍,粗壮地连接着好像完全不搭杠的两个体块,整个人象是一个被抽干了生命的傀儡,呆呆滞滞地望着我。

      我心里一刺,赶忙把补品什么的放下,搓了搓手,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得道:“你何必和那些人硬碰呢?都……做人爹的了,不该那样冲动的。”

      他转开视线,不甚在意地说:“没想那么多……人多,挤着呢……我就挤到一人身上……再之后,脑袋就被人给了一下子,后来,人越来越多,都望我身上招呼……呵……我这什么运气……”

      “别说这话……你这医药费会给赔下来的,不赔就一层层望上告去!这事我揽定了!”我赶紧说,一面伸手拉他的裤管:“我看看你的伤……”

      “不要!”他象被电击一般缩回脚来,一面对趴在窗边-的壮壮道:“去给伯伯倒点茶来,小心别烫了。”

      我有些诧异:“你的伤?”

      “刚上了药,怪恶心人的……也没什么……能走路的以后,就是跛点……”

      我把早准备好的钱塞进他的枕头下:“我知道你如今的景况,别和我客气,就是不看着当年的……情分,也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收着吧。”

      他闭了闭眼,也没反对的意思。我沉默了一会又说:“要不……进,省城里找好大夫看看,不一定会跛的……就住我那去,好不好?”秦商一定能理解的,对,就让三儿住我那,我要找最好的医生给他看,他还有一大段人生路要走,决不能摔在这儿!

      三儿先只是闭眼不讲话,我越说他便越笑,到后面简直是诘诘的狂笑,笑到我毛骨悚然,他撑起身子,笑着说:“嘉禾哥,你干嘛还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呀?其实我也忘不了你呢……你来看我,又给我钱,我该报答你……还象以前那样,成不?我现在动不了……你来抱抱我,来……”我呆了一瞬,他却已经扑进我怀里,却还是笑着,大声地笑着。

      我头皮一麻,震惊地直觉地推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实话,我脑海里还是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的笑容渐渐凝结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嘉禾哥……你已经不爱我了……我这个样子,吓着你了是不是,我已经又老又丑又残,再也……配不上你了……”

      他的样子有些骇人,似乎已经陷入疯狂的境地,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三儿?你……”他突然弹起来一把挥开我的手,把枕头下压着的钱全都扯出来,铺天盖地地散了一炕:“王嘉禾,你是来可怜我的是吧?来看我今天有多惨是吧?不要了不要了我受够了!从以前起你就一直在嘲笑我样样不如你我真的受够了!当初离开你我没有后悔过,你要恨我就恨个彻底,不要你再假惺惺地过来嘘寒问暖踩着我的脸来反衬你的高贵!我当初就是想着依靠村长所以才甩了你,可你最后赢了,你现在越活越风光,村长却倒台了,你就是来嘲笑我的是吧?嘲笑我盘算错了什么都是一场空是吧?咱们还是好兄弟?放屁!我每看你一次,都觉得你是来嘲笑我现在象一条野狗似的!你放过我吧……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

      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

      这是当年那个光着膀子和我在东水河里嬉闹的少年说的么?

      不。不是!

      是炕上这个一脸恨意一脸沧桑的汉子这么说的……不是,不是那个三儿啊……

      我站起身,惊慌失措,只想立即消失在他面前……

      却原来我们曾经的相爱,也不过是一份十年的憎恨!

      我转身逃了,我拒绝这样一个剜心刻骨的真相!

      在门口,我撞倒了三儿那个还不满三岁的孩子,他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扭曲的面容。

      我身后,还是他沙哑的声音:“王嘉禾,这都是我们的命。你,别再来了。”

      命?这是命?这他吗的是什么命!

      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回城后,我几乎一整个月都活的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后来的某一天,我找到秦商,发疯似地吻他,一面立咒似地说:“秦商,咱一起走,出国,就咱俩,我什么也不要了!”

      接着就是顺理成章的申请签证,办理手续和冗长的等待,但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想,那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三儿了。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三儿了。

      却不料,一语成真。

      接到我娘电话的时候,我正和秦商滚在-闹,屋里的大件东西都处理地差不多了,搬的搬,送的送,只剩一张大床。我本来在和韦豪打电话交代事儿,那小子在浴室里把门拍的震天响,我只能认命地挂了电话,抱着床被子过去:“好了,大少爷,快出来吧,nu才伺候着呢!”秦商自小怕冷,我做他老妈子也习惯了每次他洗完用被子兜头兜脑地罩着给抱-去。门拉开,秦商居然全luo着身子跳里出来,滚进我怀里,青着脸抖着声骂:“他娘的,咱还有三四天才上-呢他就敢断了热水……还,还还要不要我活了!”我用被子一卷将他扛-,呵呵地笑着吻他:“才秋天你就冷成这样,到了日本入冬你怎么办?”

      他勾着我的脖子,湿湿的额发搭在眼前:“傻瓜,那没暖气啊?还是renti的……”我心里一动,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他还想躲却被我一手捞回来了,顺着他的脖子一阵乱啃,惹的他边喘边-着:“嘉禾……”,正在情热处,手机震天似的吼,我拨过手机一手捂了秦商的嘴,一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娘,什么事啊?”

      “禾啊……你在哪呢?”

      秦商这小兔崽子在被窝里掏我脚心儿,我把他从被子里拖出来,无声地恐吓他,一面漫不经心地应:“家呢,有事你说。”

      “能回来一趟么?赶紧着。”

      秦商滚在我怀里,时轻时重地掐着我,我一把捏住他的双手:“回去做什么呀?老爷子看我就烦,钱什么的也留的够了……”

      “不……不是这个原因,你回来,一趟吧……”电话里渐渐地传来母亲哽咽的抽气的声音。

      “三儿……死了。”

      依然是那简陋的瓦房,依然是低矮的篱笆,依然是永不停歇的东水河。

      不,不一样了,我狂奔进柳家的大门之后,只有极目的一片惨白。王妞-呆着脸跪在灵前,披麻戴孝,只有在看见我的一瞬间,目光闪烁了一下,极快地又黯淡了下去。

      我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要和着鲜血呕出来一般,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脚冰凉凉地渗出一层豆大的冷汗,几欲昏厥。

      怎,怎么会?不是说他的腿伤不妨事么?不是说只是之后走路会跛着腿么?不是他已经拿了赔偿金一家人幸福美满了么?为什么一年不到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没了!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我发狠地瞪着正中摆着的遗照,那瘦削的无神的呆滞的面容!

      “哥,嘉禾哥……”建弟红着眼,一面擦泪一面迎上来,“你好歹来了……三儿,也能走的安心了。”

      “他怎么死的。”

      “啊?”

      “他怎么死的!”我抓住他的肩膀,狂吼一声,全场皆静,惨淡的烛火摇曳在每一个人蜡黄而僵-脸上。

      他唬了一跳,结巴着说:“还能怎么……他,三儿冤哪……他丈人中风要一味药引……巴巴地要深山里的一个啥地线-,这暴雨下了有好几天,眼看着又要滑坡,他腿脚又不灵便,大家都劝着别去,可三儿……他去了,整夜没回来……第二天下午我和狗蛋,海子哥几个上山,在山坳里……把他抬回来了……”

      我松开他,踉跄着退了几步,突然抬眼刺向一脸木然甚至连一滴泪水都没有的王妞……都是这婆娘害的!三儿是她的男人,她怎么能为着自己父亲眼看着他送死!他娘的她个杀人凶手!愤怒冲上脑袋,我凶狠地朝她冲去,甚至扬起了拳头,却不妨被建弟拦腰抱住了:“嘉禾!嘉禾你干什么!”

      她儿子被吓地哇地一声痛哭出来,瑟瑟地抱住母亲,我爹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一面抹泪一面劈头盖脸地抽我:“畜生,这当口了你还在闹什么!”

      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任鲜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痛,痛极了,我真地死也没想到啊!我当初就该强行把他带进城里,不该听他那句“再也别来了”!王嘉禾你真是该死,该死极了!

      王妞慢慢地起身,扶住自己的儿子,平静地看着我。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我挣开众人,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他的灵前,门外一连滚了三个闷雷,电闪雷鸣间我死死地盯着他的遗照,慢慢地伏下身子,连叩三个响头。

      “咚……”第一个,谢你年少情真,十年以来全心待我。

      “咚……”第二个,谢你倾囊相助,没你我已客死异乡。

      “咚……”第三个,谢你千里相随,为我尝尽世间冷暖。

      三儿,甭管咱之间是爱是恨,是恩是怨,如今都是空谈了,我曾以为时至今日我还该恨你,可没有你我根本不会有今天,而如果当年你不认识我,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往事成灰,三儿,哥给你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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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18
     楼主| 发表于 2011-5-23 20:26:01 | 只看该作者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唏嘘之声,柳婶子甚至哭晕了过去,可我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没感觉了,当我直起身子的那一刹那,两道热泪无声息地倘了下来,糊了整脸,渐渐地,连三儿的遗容都要看不真切了。

      村里有守护夜至头七的习俗,我一直呆在棺材边儿,任谁劝都不走,王妞依然木着脸,只说随我便,我真有些恨这个女人了,三儿把一生都给了他们家就换来这样一句不冷不热的交代!

      到了午夜,一灯如豆,白色的灵幡随着秋风在不住地打着旋乱舞,周身不由地寒涔涔地起来。我看着三儿,惨笑道:“三儿,我该怕么……你会回来找我么?”我想起了我们俩最后的一次诀别……我希望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三儿啊,你以前就是个听话乖顺的孩子,在这关头,最后顺哥的心一次,让我陪陪你,好么?门外突然喀啦一个声响,我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屋外,依旧灯影幢幢,哪有人的影子?我起身,慢慢地朝响动处走去,猛地伸手一抓,那人“啊”的一声叫起来,扑腾着挣扎,仔细一看,正是王壮壮。

      我厌着他娘,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觉,何况又夹杂着一股子妒忌的心,没好气地板起来年:“小孩子家过来干什么!”壮壮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扶着门看了看灵堂,又看了看我,突然拔腿就跑了。

      后来每一个晚上他都有来,一直是副受惊的样子,可和我呆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想着他是三儿的骨血,我再怎么着也终究狠不下心撵他。第三天晚上他敢进来了,和我并肩坐在棺材边,呆呆地问我:“伯伯,娘说爹睡在这里面了,那他什么时候还醒来啊?”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心酸,难怪这孩子白天哭灵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有,竟是完全不知道,他自此之后,再没父亲了。我第一次-了-他的头,抽着鼻子:“你爹,要……睡上很久很久,等你长大了,他才醒呢。”

      “你骗人!”他顺手擦去挂脸上的鼻涕仰起头瞪我,“爹从没睡过这么久,平常晚上他也只睡一会会的!”

      我诧异地看他:“为什么?”

      “他老叫疼啊疼啊的,翻来翻去地睡不着,娘就从东屋里起来,去西屋陪着爹爹,我亲眼见的!”

      “你爹哪疼?”我心一下子跳快了许多,他扁扁嘴:“我哪知道啊!上次半夜偷偷下床去西屋,被爹娘发现了,好一顿打!”

      为什么要打孩子?以三的个性,一定疼死这娃娃的!壮壮又举手道:“可爹也很疼壮壮的,虽然不常抱壮壮,可有时侯会把壮壮举高高,用胡渣子扎壮壮!而且爹还叫壮壮读书,全村里就壮壮能被千家诗三字经,爹说要好好念书,也考到城里去……”我听的呆了,三儿,他该是憎恨着城市里的一切,怎么会还……还叫他的儿子,走我那条老路?

      壮壮怕我不信,掀起衣服,拔出一本揉的皱巴巴的书本子:“这是爹给壮壮做的课本,还夸我背诗快,是全村第二聪明的人……爹说最聪明的人是伯伯!”我颤抖着手接过课本……果然……没错,那是我小学时候用过的,十来年过去了,连上面的铅字都有些模糊破损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逞强爱出头,花一个晚上背完了三字经去气那个爱生气的年轻女老师,三儿就坐我同桌,在那捂着嘴儿一个劲地偷笑。我抱起壮壮,轻声道:“壮壮乖,伯伯还想看你的课本,还有么?”他一个劲地点头,就说要带我去找,临走时候还特不舍地回头看着他爹的棺材:“我们就去一会儿,爹爹一个人不会怕的哦?”

      外面依然下着滂沱雨,滴水檐下的雨水瀑布似地望下淌,我把他在怀里捂严实了才冒雨冲进他屋里,依旧是破旧的简陋的小书房,班驳退色的小书桌,恍惚间我几乎回到当年,那个我和他耳鬓厮磨无所顾及的当年。壮壮拖出了炕角的一个纸箱,我一个箭步抢了过来,打开……我从上学起所有的书本作业全部都整整齐齐地码着,按年月时间一本本地放好,虽然旧,却一点没破。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旋风似地席卷了我全部的感知,我几乎有些站不住脚了,柳三柳三!你不是已经和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恨不得永远不再见我么!那么你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门砰地被撞开了,风雨交加中王妞一身缟素地立在门口,依然是肿着眼皮木着脸,竟不看我,只对壮壮阴阴地说:“娘说的话你当没听见是吧?皮又-了我看你。过来。”

      她此刻的表情实在可怕,连我都打了个寒战,壮壮慢慢地挪到我身后,我护着他,哑声道:“别吓着孩子,有话慢慢说。”

      她无声地嘶笑了一下:“这我们的家事,和你什么相干!”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火一下子蹭起来了:“你们的家事?他娘的你老爹的事也是你的家事为什么却要三儿赔上一条命?他就是死在你王家的手上!谁比他冤!”

      平地里轰隆隆一串地炸雷,把天映地有如白昼,远处传来闷闷的巨响,似乎整个东水村都在微微地摇晃,随之而来的是惊慌的奔走和呼救……泥石流了,由于砍伐过甚,西坡秃了半边,时不时就要作灾,可我们谁也没有动一下。

      妞妞没,我没,连壮壮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吓的不敢妄动。

      “我害死他的?”王妞突然笑了,扬着头高声地笑,那声响似乎直冲云霄,尖利地如同夜枭在嘶叫,“是,要不为着我爹三哥不会上山,可要不是为着你这畜生三哥根本不会死!你要问死因是吧?好!你过来!我让你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我拽出门来,反手就将壮壮锁在房里,不管他如何的哭闹喊叫,她的神色在这样的雨夜里,竟是如夜叉般凄厉。

      我连摔带爬地被她拉进了灵堂,在棺材边站定了,她抚盖而笑:“敢开棺么?王嘉禾?”我被激地热血沸腾,似乎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开来:“开!”我要看个清楚!棺盖上的钉子没钉严实,很快就锨了起来,我抵着棺材边,暴喝一声,沉重的木棺盖缓缓地被推移开来!

      我很快就后悔了,我不敢相信那里面躺着的是柳三!-并没有腐烂,可却再不是我记忆中的三儿了,面上的泥污即便是洗净了,五官也似乎溃烂地分辨不清,周身肿胀着,luo露的手臂上爬满了已经发黑的紫红的脓疮和疤痕,再望下看,我的心碎了……

      柳三穿着正是当年他新婚之夜,亲手在我眼前撕碎的仔裤,如今洗地发白了,缝补地仔仔细细,针脚密密地蜿蜒而下,却是撑地仿佛快要爆裂……我已经看见他发硬而肿胀的小腿从从裤子的-强行挤了出来。

      “我这辈子,就不适合穿这玩艺!”

      三儿!三儿!为什么!我嚎啕大哭,愤恨地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坚-棺壁,心里痛极恨极悔极,王妞冷冷地看着我:“你该看出来了吧,就是没失足,三哥也撑不过三个月了。他是艾滋病,没治的。拖个三五年,到头了。”

      “你胡说!他好好儿的!怎么会有这病!”我跳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嘴,抖着手擦去我大声地吼道。

      “好好的?呵呵,嘉禾,当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呢?你的拒婚叫我连头都抬不起来做人只有叫着柳三一起进城,他一直陪着我宽慰我,我才注意到你身边,还有这么一流人物……可慢慢地我也看出来你们不对劲了,三哥那个实心眼的,甚至根本不会隐瞒……王嘉禾,你忘了当年你们在城里一起捱苦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你那时候命都快没了,医生却不见钱就不给治,哈……这他娘的什么救死扶伤!城里都是人吃人!我那时候刚堕了第二胎,那个畜生说什么会负责会离婚全都在骗我,是三哥出了钱给我流掉,所以我和他那时候谁也没钱救你!三哥恨地几乎要跳楼陪着你去,这时候秦商来了,他一本存折救你一条命,你知道三哥心里什么滋味儿么?看着你故意地和别人亲亲热热这傻瓜什么都不敢说,他那时候就存了退让成全的傻想头了,可终究心里舍不得,后来,一个同乡的出来打工的说有大钱可以赚,他就傻忽忽地跟着去见了血头……半斤血三百块钱,本来输成分血会好一些,可为了多赚钱偿你的医药费,他天天去卖血,都是卖全血,整只胳膊扎的都是针眼儿,他的血换了钱,换成你的药你的补品吃下肚去!都为着不想拖累你……你那时候有没有问过他一句?后来,血头忽然不肯要他的血了,三哥以为是他卖的太频繁了,于是登门跪着求他让他抽血,那个混蛋就轻飘飘地丢过一张纸……血清HIV检验,阳性。那时候他没敢和你说只偷偷来找我,打听了才知道,这就是艾滋!绝症!他才二十岁不到啊!王嘉禾,你要他……怎么活下去?”

      我彻底地石化了,整个故事象个曲折而光怪陆离的闹剧,狠狠地撕裂了我的人生!

      难怪那时候三儿会在我碰他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地干呕出来……他……他是怕传染我……那是恐惧,还是担心?他宁愿自己背负一切也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我一直陪着他,看他挣扎该不该离开你,看他在离开之前还为你和秦商的将来打算……我不只一次骂他,骂他比我还死心眼,可慢慢地,我竟然喜欢上这傻瓜了,这时候我肚子里怀里第三胎,却已经对那个畜生彻底死心,医生也不让再打了,否则就再生不出来……三哥对我说,你要不嫌我是个快死的人,就让我做娃娃的爹吧。我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我知道他对你也死心了,是打定注意要离开你了……后来你追过来了,他从婚礼上偷溜出来找你,为着要你死心,撕了那条裤子,可你不知道,第二天他又偷偷地回去把被雪埋住了的碎片再一块一块地拾回来,挖到双手指缝里都是血,直到看到了……你和秦商……他很平静地回来,笑着对我说,他能放心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再也承受不了这个可怕的事实,钻心地痛苦悔恨使我发狂似地跳进棺材里,狠狠地抱住那具僵硬地已经长满了尸斑的-,嗷嗷地哭叫。

      “后来的两年多是我过的最幸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潜伏期,没什么症状,壮壮出生后他一直拿他当亲生的娃来疼,他常说,他从没想到他这样的身子,还能留个后……可他从不肯轻易碰我,为怕传染,他睡觉吃饭都是另一处,平常也深居简出……只有每当你回来的时候,他会忍不住跑出去,偷眼看看你,我都知道,只是不去说破他……后来他身体慢慢不行了,一个劲地掉肉,还常常昏倒,我逼着爹给他找了个仓管员的工作,他每天这样转悠着转悠着,都会转到那个-垛子,一呆就一下午……再后来,他全身开始肿胀,一直发烧,身上开始长血疱、滞血斑,那是到了后期了,我每晚上都哭,白天却还得没事儿似的安慰他,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好像,他的人生已经走完,再没啥想头了。直到那天晚上娘和你爹聊天说到你出国的事,他听到了,一直呵呵地笑,和我说,你就要出国了,这回啊,是真的,永远不会再见面的了……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我知道的……要不,他不会穿着这条裤子,上山,他一直……补好了小心地放着,从不让人碰。”她痛哭出声,终于,“他早说过他不想活了,他这样子,迟早被人看出来,那时候,我和壮壮要怎么活?傻瓜,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被人戳着脊梁骨他也是我男人,我不怕他丑不怕他变成任何模样!可我输了,三哥一直到死,都没把我当他女人!我恨啊,我不只一次地诅咒你,恨不得你永远别回来!他上次断了腿你假惺惺地来看他,还送钱,要不是三哥跪着要我发誓不能对你说一句实话我真想把钱摔你脸上看你小子的心是红的黑的!他希望你和……那个人好好地处一块,永远别回村来,他就算死也不希望你有一点的愧疚,可你走了的那天晚上,他又犯病了,咬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地打滚,到后来还咯了血,嘴里只喊一句……‘哥,抱抱我……’……我答应过他不说的,把这秘密带进坟墓里,连壮壮也不告诉,敛葬也只敢自己一个人来不让人瞧见……可我受不了!我不是仙姑菩萨,我也怨啊,他这辈子连个手指都没碰过我我算个什么女人这是个什么家!我不想看着三哥熬干了骨血成全你远走高飞……王嘉禾你不配!”

      我已经没知觉了,只是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吻着我怀抱着的冰冷僵--,嘴唇,脸颊,到永远不会再睁开的双眼。

      “王嘉禾,我恨你,你欠我的是三哥一条活生生的命!”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看傻了,以为我疯了一般,想要将我从棺材里拖出来,人来的不多,有一大部分去救灾了,但族里几个有辈分的叫了我爹娘来,劝我放下三儿的-,新任的村长说:“今天就是头七日,王嘉禾你就是再兄弟情深也得让柳三入土为安啊!”

      去他娘的兄弟情深!他是我爱人,我一生……唯一这样爱过的男人!我想这样地吼,可我只能张嘴,发出呵呵的叫声。

      建弟也一面哭一面来拉我:“嘉禾哥,别这样,人都已经走了……”几个男人一起围上来想拉开我,我的手却箍地紧紧的,见了红也不松手,没有人,再能分开我们了,三儿……刚被放出来的壮壮蹒跚着跑过来也要拉我,嘴里只念着伯伯伯伯……我撒泼似地把众人全都推倒,壮壮被压在底下,顿时又哭了起来,建弟无法,只得拖着我手臂道:“嘉禾,你有什么话,上坟再说,时辰误不得,我们好容易找了一处没叫雨水给冲坏了的穴,赶紧着办了吧……嘉禾,你想着三儿好歹救你爹一条命,让他走好吧!”

      我似乎好像终于有了一丝清醒……救了我爹一条命?我把凶横的目光转向建弟,他叹了口气:“上次要强行迁坟的时候,我,海子哥,村长,你爹,和三儿都站在头一排的,开始时还都只是互相威胁互相喊话,后来交上手了,王村长一扯三儿就望后退,可你爹被人群堵在原地,我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三儿就把村长手一松,又钻回去……护你爹去了,龟孙子见个年轻的强出头还不下死手整?他那条腿,就这样才断的……”

      我松了手,终于……我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在我惬意逍遥轻歌逑马风流得意的时候,三儿身染绝症穷困潦倒成了残废……亏我还能矫情地指责他所谓的变心……

      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都要我做千古罪人!为什么要我受这种挖心剔骨的痛!

      棺材合上了,被一群人抬走了,渐渐地消失在雨幕当中,留下一个又一个重叠着的泥泞的脚印。我象突然醒过神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还给我!把他还给我!该死的!”一直啼哭的壮壮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背后,一会哭着喊爹,一会喊伯伯,兜头淋的jing湿。

      我突然茫然地站在原地,雨,瓢泼而下,刷去了人世间一切的罪孽,连身边的事物都变的隐晦不明看不真切了,其实这样也好,一切成空……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多好?不,不行,成不了空的,我欠三儿的是一条命,一生情啊!

      一双小手抱住了我的腿……是壮壮,他竟跟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伯伯”他带着哭音喊我。我却没再应他。

      眨眼间,又到东水河……

      逝者如斯,恍然如梦!

      “嘉禾!嘉禾!”远远的似乎有人唤我的名,我迟疑地转过身去,白雾中仿佛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个在我心里也占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我几乎要与他相守一生的人……

      “我找的你好久!昨天看新闻知道这又泥石流了,担心你就连夜赶来了……你别又劝我回去,我不会走的,嘉禾……”

      是了,是秦商,我还有好多话还没和你说,你竟找来了,是命吧?

      我抬脚想向他走去,却一个用力,一直挂在小腿上的小娃娃一下子飞了出去,发出“扑通”一声,我心一下子抽痛了起来,顿时紧张地喘不过气,弯腰一-,却只感到汹涌的河水已经到了脚脖子……

      几夜豪雨,河水早漫上岸来,雨雾中,竟早分不清是水是地……壮壮落水了。

      我再也顾不得身后殷殷的呼唤,急速向河中淌去……没有人比我知道涨水期东水河的可怕,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河水的拍击声,呼啸声……终于,东面有微弱的慌张的哭叫声,我心里一急,顾不得深浅,望哭声处一跃而去,抓到了壮壮的手,我还来不及欣喜,河水越发湍急了,我竭力地蹬水才能勉强稳住身子,我拼全力把壮壮单手举过头顶,凭记忆朝岸边游去,岸边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晰了,我仿佛又有了动力……无论如何,壮壮必须没事……“秦商!”我挣起身嘶叫道:“接住孩子!”秦商跪在岸边,也是一脸的污泥雨水,我和他的默契再一次起了作用,我尽力抠住岸边湿软的泥土,把壮壮向上顶,秦商接过孩子转身又想来拉我……他的手甚至已经碰到了我的指尖……东水河汹涌上涨的河水从上游卷着一截连根拔起的合围古木汹汹而下……

      “嘉禾!”秦商嘶声地凄厉地叫着!我想回应,可竟来不及了,沉闷的钝痛从背心一直烧到脑海,有什么灼热的液体从我嘴边-涌而出,我已经,彻底地没有一丝力气了……

      手一颤,我彻底松开了他的手,再转瞬间,他仿佛已远在天涯,相隔波涛万倾,音容渐远。

      可我心里,却奇迹般地没有恐惧和痛苦了,仿佛跨过这色与空的界限,一切成空,清零重来。

      水光雾气中我仿佛真地看见三儿一如当年恬淡详和的笑容。

      没有后来,没有误会,没有争执。

      我曾笃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如今,却不得不信这天理昭昭,老天爷,我王嘉禾一世毁僧谤道,在此愿全心信你最后一次若真能有投胎转世,保佑我茫茫人世还能找到他……三儿,可否慢行一步,再等我一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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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19
    发表于 2011-5-26 20:01:20 | 只看该作者
    好纠心的文章啊,写得不错,细致,jing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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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27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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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20
    发表于 2011-5-26 22:23:37 | 只看该作者
    謝謝分享, 先抓下來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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