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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围城 作者:左摇右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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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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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31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39:16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八章

      对于一个12、3岁的孩子而言,班主任的威严还是在的……不管他已经长了多大个子了,也不管嘴唇上方是不是已经长出小胡子了……所以虽然还有点儿别扭,卢诘夫还是背着包跟着林涛回来了。

      老谢仍旧托着柄烟斗站客厅等着,好像他第一次踏入这个家门那天一样,一样的没准备好要说什么,但一样的要站在那里。

      “成了,父子没有隔夜仇,都别说什么了,都早点儿洗洗睡吧……”

      林涛拦在他们中间张罗着把卢诘夫往他屋里推,老谢听着那句‘父子没有隔夜仇’,忽然想起林涛家里那些事,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明天你们班主任下午来,你是早上返校还是留下来一起?”

      卢诘夫抬头看看他,再看看林涛,

      “我留下,晚上再返校。”

      老谢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点点头回自己屋了。过了好一会儿林涛才回来,小心的插上门,换了衣服-,随意似的,

      “老师几点来啊说了吗?”

      正装模作样看东西的老谢头也没抬,

      “下午四点。”

      “哦,那我上午把家里收拾一下,你放心吧。睡了。”

      自己翻身睡了,留下放下文件欲言又止的老谢。

      病房里,老谢是掐着点儿来的……掐着没有别人的午休时间。

      “林涛刚走……”

      “我知道。”放下公文包,老谢坐下,犹豫一下,

      “就是知道他刚走才这时间过来的。”

      卢疼疼没说话,耐心的等着他自己说,

      “你知道卢诘夫班主任下午要过来家访的事儿了吧?”

      卢疼疼点点头,语气轻松,

      “诘夫原来那小学老师也来做过家访,主要就是看看孩子生活学习环境,跟家长聊聊孩子近期状况。最多再说一下希望家长更多关心孩子什么的……因为是单亲家庭嘛,多少有点儿歧视,总觉得对孩子照拂不会像别的家庭那么周全似的。”

      老谢‘嗯’了一声,

      “跟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林涛那边,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他在场不太好,你觉得呢?”

      卢疼疼垂下眼皮,

      “我没什么意见,你自己考虑吧……他们老师不是也认识林涛吗?”

      “那是林涛跟他们老师说他是我弟弟,说我工作忙他偶尔帮忙跑跑学校。不过要是老师真来家里了肯定能看出来……我就是担心会对卢诘夫不好……”

      卢疼疼斜眼瞄着他,

      “所以你想让我跟林涛说回避一下?”

      老谢以沉默表示肯定。

      “我把诘夫交给你了,所以这些事也都归你操心。我不会去说什么,毕竟,林涛是你的人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是加重语气的反问,老谢有些尴尬……的确,这是他之前很多次强调过的。

      有些愤愤地站起来,

      “你平时跟林涛说的还少了?这个时候装好人!”

      回了家,果然比平时更加的整洁。卢诘夫看他四下张望,有些不快的‘告知’他,

      “别看了,林叔叔上我妈家了,说等老师走了再回来。”

      老谢放下了心,面对儿子责备的目光有些尴尬,

      “晚上留老师一块儿吃饭吧,你想去哪儿吃?”

      “厨房里林涛都准备好了,晚上你稍微加工一下说是你做的就成了,做戏做到底吧。”

      老谢无语了,看看连阳台上晾晒的衣服都只剩下自己和卢诘夫的,再想想正在卢疼疼房子里‘躲着’的林涛,实在不能说没有愧疚。

      老师按时登门了,说的那些果然是卢疼疼总结的套路,应付这些对老谢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临近晚饭时间,拿出工作上迎来送往的套路几句话就留住了本要走的老师,进了厨房还刻意磨蹭了一会儿然后简单加工端出了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从老师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不动声色的,

      “家常菜别见笑啊……诘夫,给老师倒饮料。”

      卢诘夫撇嘴,还是配合着他招呼老师吃饭。

      “您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说实话来之前也做了些心理准备,不过真没想到您工作那么忙还能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好。”

      老谢微笑着用公筷给老师布菜,

      “我工作时间弹性比较大,当然也请了小时工每周来几次。您尝尝这个……”

      老师笑纳,

      “我也家访过其他同学家,有些全职妈妈的手艺都不如您的呢。”

      “这种事情多练就好了,得保证孩子营养嘛……”老谢笑得谦虚,刻意无视卢诘夫不以为然的目光。

      宾主尽欢的晚饭结束,老师又唠叨了一会儿客气的拒绝了老谢开车送的建议告辞了,父子俩看着电梯门合上都松了口气,一回去卢诘夫的脸就拉了下来,

      “‘小时工一周来几次’,你把林叔叔当小时工吗?他要是听见了心里得怎么想?”

      老谢看着一脸不平的男孩儿,

      “他就算听见了也能理解,因为他也是成年人了,知道有些事退一步对大家都好,而不会像孩子一样争一时意气。就像他今天上午把屋子收拾完了饭菜准备好了离开,你如果对他好就应该理解他的苦心,应该明白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卢诘夫沉默很久,

      “还是觉得虚伪。”

      老谢心里何尝不明白,叹口气拍拍他,

      “我也知道虚伪,但是不这么做她可能还得来……成年人的世界里本来就充斥着虚伪,为了达到目的,很多时候就是要做一些暂时的牺牲……你现在走吗?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成了,你把林叔叔叫回来吧。”

      进屋收拾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仍然带着一丝不甘,老谢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上午买的新款剃须刀套装,

      “拿着,你长大了,跟女孩儿出门要开始注意形象了。”

      卢诘夫拿过去看了下,

      “我同学都用电动的……”

      老谢撇撇嘴,

      “男人要是连刮自己胡子的手艺都没有手指头留着还能干什么。”

      “你倒是会刮胡子呢,家里的活儿也没伸过一根手指头啊。”

      卢诘夫一句话堵得老谢没辙没辙的,无奈的转换话题,

      “成了自己刚开始用的时候小心点儿,还有别跟其他人混用,赶紧走吧再晚没车了。”

      卢诘夫走了,老谢想了下,打电话约了下安宁蝈蝈他们,然后换衣服去了卢疼疼的房子,敲门,对着来开门的林涛,

      “帅哥,有没有荣幸邀请你晚上出去坐坐?”

      林涛没管他说什么赶紧问出自己关心的,

      “老师走了?没看出什么来吧?都说什么了?”

      老谢嘴角微抽,还是耐下心重问了一遍,

      “帅哥,给个面子出去喝一杯?”

      林涛愣住了,

      “你怎么忽然想起叫我出去喝酒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老谢耐心丧尽,

      “请你喝酒哪儿那么多事儿啊?我还约了安宁他们呢赶紧的吧!”

      “还约了他们啊,那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林涛从学校出来,急匆匆的赶到跟人约好的匹萨店,曾经和他住同一个小区的朋友正在那里等他,

      “早想着请你吃饭呢,谢谢你帮我找了工作,要不我也认识不了现在的男朋友……”

      朋友与印象中的模样改了很多,不单是穿戴更像个小白领,更多的是从当初那种恣意变为了内敛,之前被‘前男友’找人打出的伤当然也全好了,说到‘男朋友’几个字的时候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甜蜜还是能让人一下听得出来,

      “没什么,听你说跳你男朋友那儿去了本来还替你担心来着,不过看来你过得不错。他对你怎么样?”

      “怎么说呢,帮我租房子,但是只能花自己工资。平常也不会送我什么礼物……不过教了我很多东西,我觉得挺好的。”

      林涛真心的为他高兴,点了东西,朋友压低声音,

      “原来包我那老A,你还记得吧?他后来又包了一个男孩儿,被他老婆发现了,找了个很厉害的律师跟他离了婚把他赶出去了,然后还不解气,又找人把那个男孩儿脸给花了。说是比我那次狠多了,养好了之后还得做整容除疤手术。”

      林涛吓了一跳,

      “不是吧,这么狠?”

      朋友心有余悸的点头,

      “是啊,所以说那时候离开他还是对的,要不可能挨这个的就是我。”

      “老A呢?没管他?”

      朋友叹息,

      “还说呢,老A看他这样儿就不理他了,后来还来找过我求复合,不过我当然拒绝了。倒不是因为他现在没那么多钱了,就是不想再过那种混吃等死的日子。”

      林涛点头,

      “就是啊,其实原来我就觉得老A不地道,整天把你圈家里什么都不让你做,想想也挺没劲的。那他现在呢?”

      “不知道,磨了我一段时间又没影了,可能又去找别人了吧,等着被包的人多了……不过,他这次找我跟我露了件事儿……”

      朋友忽然语气凝重起来,小心的观察着林涛的脸色,

      “他说,那时候我出去玩儿的事儿他本来不知道,是在车库里碰见一个男的跟他说了句什么才起了疑心找人查我的,他还跟我说了那男的长得不错,看开的车应该也挺有钱的。我想了半天觉得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不多,住在这小区,又会特意跟他说的人……是不是你男朋友啊?我没别的意思啊。”

      林涛脸上的表情凝滞了,好久,才虚虚的笑,

      “嗯,是我男朋友……”

      看看朋友狐疑的目光,

      “我也是你出事儿了之后跟他念叨他才跟我说的,没跟你说是怕你不高兴,毕竟那时候你状态不好……”

      朋友又盯了他一会儿,

      “他真的跟你说了?其实我倒是没什么,毕竟是我错在先,估计他应该是觉得你总往外跑不高兴了所以才这么做的,能理解。而且要是没这事儿我也遇不上现在的朋友……我就是觉得你朋友是不是忒阴了点儿,怕你跟着他吃亏。”

      林涛声音僵硬,但还是尽力维持着,

      “他有时做事是有点儿……不过跟我这儿还好,基本上还什么都跟我说……”

      “那就好!”这朋友也是个心宽的,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很快又开心起来,

      “你说那前妻也真够狠的哈,幸好我现在这个没结过婚。”

      “他出柜了吗?”林涛追问。

      “没有,所以我俩的关系也是秘密的。他说要是真出了更不好光明正大的提拔我,让我别想着沾什么光,自己好好学习、积累。不过好歹没老婆,没定时炸弹啊。诶,你朋友呢?”

      “他离婚了。”林涛有些魂不守舍。

      “真离了?老A那时候也老说会离婚呢。”

      “真离了,他前妻我都认识……你之前那工作还是他前妻的朋友介绍的呢。”这点林涛倒是肯定。

      朋友瞠目结舌,

      “你还认识?还找人帮我介绍工作?他前妻知不知道你们关系啊?”

      “知道,他前妻早就知道他的取向,所以才离婚的……好像当时也是让他净身出户吧。”

      “能离婚就不错了,现在好多同妻知道了都不离呢。不管当时怎么着了现在能相互理解也很不容易了,你真挺有福气的。”

      朋友一脸喜悦的感慨。

      林涛苦笑,

      “是吗?是吧……”

      离魂似的赶到卢疼疼那里,被精明的女人一眼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吃饭吧。”

      看着卢疼疼慢慢的吃东西,很久,才没头没脑的,

      “如果你身边的人,为了你好,骗了你很大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卢疼疼的勺子停顿下来,

      “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题呢,题面应该是,你要的是快乐还是真相。”

      “不能同时得到吗?”

      “当然能……”

      卢疼疼注视着他的眼睛,

      “只要你选择‘C’……坚强。”

      林涛不说话了,目光不知投注到哪里。卢疼疼坚持着吃了不少东西,看看他那样子,叹口气,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理解的前提,就是站在对方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林涛收回目光投向卢疼疼,点点头,

      “我知道,我也在这么做……不早了,明天早上老谢还要上庭,我想偷偷去旁听得早点回去准备一下。”

      “你想去听什么呢?”不知为什么,怂恿他去旁听的始作俑者忽然心里有些不确定的感觉。

      林涛虚虚笑笑,

      “不听什么,补习一些法律知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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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39:27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九章

      案子很简单,几乎令人乏味……连旁听席上坐的比较靠前的那几个明显是双方亲属的人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谢之棠自然不能这样,不过也是尽全力的让自己注意力更集中一些,而不要分太多的心去琢磨自己身边的原告到底为什么非把这么点儿的事情闹到法庭上来。

      林涛也在那里看着……这点谢之棠一进来就知道了,不过这里当然不是适合打招呼的场合。他非要过来看,那就看吧。谢之棠发现人的惰性真的很容易养成……从开始办这种小案子的时候还藏首藏尾,见着认识的法官还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甚至因此对林涛发脾气;到现在坦然的站在这里照本宣科,即使对方聘请的是昨天刚拿着本儿的小律师也无所谓,出门碰见别的所的熟人还能打招呼聊两句,对那些人背后的指指点点视而不见。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心态的成熟,是进步。对他来说,男人,就应该勇往直前决不后退的,这些年他也都是这么坚持下来的。那么,现在的状态,撑死算是一种麻木,算是跋涉途中的小小休息……他明白这只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一种掩饰疲惫的借口。

      林涛偷听还听出经验来了,他已经拿捏好了庭审的时间进程,会在众人散去之前偷偷的离开……至于结果,谁胜了谁败了,那从来不是他感兴趣的,从来不是。

      林涛走了,即使没转头去看,谢之棠也感觉到了。这不得不说让他更轻松了一些……即使他从来不愿意承认林涛在会让自己紧张。但林涛离开好歹能让他发挥得更恣意一些,虽然在对方和法官眼里,可能他已经挺放肆的了。管他们呢,也许做律师也是个熟练工种吧,如果是,那像他这样的老技工就应该有资本恣意一点儿不是吗。

      林涛悄悄的离开了,正赶上另一个厅的庭审结束,大家往外走。林涛步子稍微放缓了一些,由着那些或兴奋不已或满脸愤慨的人流先过去。忽然,人群中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是上次自己帮着送文件见过的那个人。他知道老谢是不怎么愿意自己和他的同事打交道的,刚想躲开,对方已经看见了他。好歹也算是个半熟脸儿,看清是他的刹那对方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简单跟身边的人交代几句,穿过人流走过来,不怎么客气的,

      “你怎么在这儿?”

      林涛吓了一跳,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说……自己是背着老谢来听的,对方已经猜到,

      “来听谢律师的庭审?”

      林涛点点头,客气的,

      “你好,好久不见……”

      还没客气完就被对方打断,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说是谢律师让你来的?”

      林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过还是老实的解释,

      “不是,我今天没什么事儿,知道他在这边有案子就自己偷偷过来的……那个,你能不能别告诉他?”

      对方下意识的往老谢出庭的那个厅看了下,转过头有些嫌恶的对着他,

      “我当然不会跟谢律师说,不过也请你以后别再到这边来了,让别人看见会怎么想?既然你来了就应该看到谢律师现在接的都是些什么案子了!”

      林涛糊涂了,刚想问明白那边有人在喊这边,对方回头看了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就走了。留下林涛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想起再不走待会儿老谢就该出来了。咽下心里的疑问赶紧走了。

      病房里

      满腹疑问的林涛坐在病床边,

      “今天我去听老谢出庭了。”

      “哦,谁赢了?”

      “没听到宣判,怕被他发现所以先走了。”

      卢疼疼点点头。

      “出来的时候碰见他们那里一个律师,上次老谢生病要我帮着去送个文件的时候见过的。他看见我……好像有点儿生气,让我以后别去了。”

      卢疼疼淡然的看看他,

      “他说你别去了就别去了呗,反正谢之棠也不欢迎你去。”

      林涛皱起了眉头,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么不愿意我去,我坐最远的地方又不会妨碍什么……就算我坐最前面,老谢他不是资深律师吗,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吧。而且上次我见着这个人还聊了几句天,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次见着我像看见鬼一样。”

      “哦?还聊过天?聊什么了?”

      林涛回忆着把之前的事儿说出来。卢疼疼微微垂下眼帘,

      “那他这次都说什么了?”

      林涛又把这次对方的话复述了一遍。

      卢疼疼叹口气,

      “林涛,你想一下,你今天去听到的案子是什么,再想想自从谢之棠说了不要你去旁听,你偷偷听到的案子都是什么?”

      林涛回想了一下,神色慢慢凝重下来,好像明白了什么。

      卢疼疼看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的,

      “还记得之前你我一起去偷听他出庭的那个案子吗?虽然就是个离婚案,可涉及的双方当事人和要分割的财产额……还记得那时候旁边的那些媒体吗?”

      林涛点点头,他当然记得,老谢回来还专门跟自己说了他代理的那个大人物是谁……忽然抬头对上卢疼疼,

      “老谢是不是……最近工作进行的不顺利啊?”

      卢疼疼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自言自语一般的,

      “其实做律师呢,就像做运动员,只要还没退役,就要不停的参加比赛,告诉大家你仍然在竞技状态。运动会呢,也是分级别的,高水平的运动员都会争取那些积分等级高的,这样年度累积下来才能有个好的总排名名次。”

      林涛若有所思的,

      “老谢现在参加的,就都是些小比赛?”

      卢疼疼叹口气,

      “做运动员参加小比赛得个靠前的名次多少也能有点儿积分,可做律师呢,客户看到的,只是你打过什么大案子,那些小的案子,一般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外说……这倒不是佣金的问题,虱子多了也是肉,很多就看钱的律师还巴不得多接这样的小案子……没压力。但据我所知,谢之棠不是那样的人,对他来说,名比利更重要……你觉得呢?”

      “卢姐,你是不是想起他之前那个被你几句话说走的女朋友了?老谢当时是怕事情闹大了才不敢再争取的吧?”

      卢疼疼注视着他,微笑,

      “你果然学会动脑子了呢!”

      林涛回家,谢之棠已经回来了。林涛进了书房跟他打了个招呼,老谢抬头看看他,从时间上看估计这俩又聊了不少,

      “回来了?你卢姐还好吧?”

      林涛点点头,主动给他打了杯咖啡端过去,坐在他对面,

      “老谢……今天我去旁听了。”

      男人头都没抬,

      “我知道,我看见你了。”

      ‘败露’了的林涛有些尴尬,低头想了一下,

      “后来出来,碰见你那同事了,就是上次送文件的那个。”

      男人停住了,慢慢放下笔坐正,

      “哦,然后?”

      林涛看着他的脸色,

      “有人在等他,我们也没说几句话。不过,后来我自己想了一下,老去旁听你出庭,是不是不太好啊?”

      谢之棠瞄他一眼,

      “你自己想了一下?我们所那人跟你说什么了?还是,卢疼疼又跟你说什么了?”

      林涛的谎言被他戳破,尴尬了下,

      “你们同事就说,让我以后别去了……卢姐没说什么,就是让我自己想想你最近接的案子的级别。”

      老谢抿出深深的法令纹,

      “然后?”

      “然后,我就想回来跟你谈谈……我想跟你说,其实接什么案子都没关系的,就像上回我去听的那个,你赢了,那家属多感谢你啊。咱没必要非个个儿案子都是那种会上电视上报纸的吧……”

      老谢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所以?”

      “所以……我觉得你最近心情不好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啊?我想跟你说别不高兴,这也快过年了,大不了歇歇呗。”

      老谢冷笑,

      “歇歇?你以为我这儿跟你原来那租房门市似的还有保底工资啊?小律师有,可我是高级合伙人!不干活吃什么喝什么?最近西北风够大的是吧?”

      林涛有些着急了,

      “咱们不至于的吧?再说,我还有积蓄呢,不成,等我过几天现在这个课程结束了,我出去找工作……”

      老谢挥挥手打断他,

      “成了逗你玩儿呢,我还至于用你养?”看林涛还一脸担心的神色,拉他过来抱腿上拍拍,

      “最近所里……是不太太平。不过没什么,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我接小案子呢,也是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办你卢姐那些事儿,怎么着也得让她走得踏实是吧。”

      林涛拉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

      “真的?”

      老谢微笑,

      “当然是真的。”随手把旁边笔记本拉过来让他看上面显示的内容,

      “你看我不正在写股权转移的东西呢吗。”

      林涛没有去看那边,只是低下头额头抵住他的,

      “我知道你最近写的东西……我拿着了你的开机密码,所以才知道你日程安排的。”

      随即紧张的等着老谢发火儿。出乎他预料,老谢只是叹口气拥住他,

      “我知道……你每次进机子-都会留下浏览痕迹,我就是想看你什么时候才能自己说。”

      林涛感动了,也反手拥住谢之棠,却很快被扒拉开,

      “乖,我还得再忙一会儿……还有你是不是又长个儿了?原来抱着你觉得没这么高啊……”

      谢之棠找卢疼疼通告她的事项进展情况,正事儿说完了,没有要走的意思。卢疼疼叹口气,

      “还有什么事儿说吧……还是你真的闲成这样儿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想好好说的谢之棠也淡定不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啊?”

      “我怎么了?”卢疼疼倒是不疼不恼的。

      谢之棠看她装傻索性把事情挑明,

      “你跟林涛说什么了?用的着你跟这儿充能耐吗?”

      卢疼疼看他一眼,

      “我充什么能耐了?你自己问问去,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是你总把人当傻子后来发觉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回来找我麻烦你好意思吗?”

      老谢磨牙,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看我俩过的好你嫉妒!是,我最近所里是有点儿事儿了,您消息那么灵通也早就听说了吧?我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我承认我不想告诉林涛……”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不是跟我说就是他了吗?”卢疼疼轻飘飘的追问。

      谢之棠深吸一口气,

      “我不想让他担心成吗?我是说了就是他了,所以我想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成吗?你是不会知道一个男人真心为一个人好是会甘愿做什么的。而且你以后也没机会知道了,所以你看见了只有嫉妒,你嫉妒林涛,因为有人对他这么好没人这么对你。你不愿意自己想想那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有你自己的原因!”

      卢疼疼挺直脖子看着他,眼睛里像是要-出火来。听他说完,冷笑,

      “一个男人真心为另一个人好是会甘愿做……谢之棠,真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种话呢……别的男人会做出一些牺牲我相信,但是你!哼哼,你有多自私没人比我明白。连林涛现在都能自己琢磨出来你当时那个所谓女朋友离你而去你没做任何努力是因为你自私,你只是怕做出更多的解释会被人揭穿你的本来面目而已,然后又把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我自私?你我谁更自私啊?明明没几天好活了还想着把控一切;知道我和林涛过得挺好还时时刻刻处心积虑装着什么知心人在中间挑拨离间,林涛不明白你以为我也不明白?你无非是满足你-的控制欲,希望能一辈子在我们中间制造鸿沟!”

      卢疼疼冷笑,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怎么着?是你说的他是你的人什么都听你的的不是吗?承认吧谢之棠,真正嫉妒的人是你……是你不愿意付出一点儿真心还希望人家对你真心实意誓死不离;是你对人家没一句实话让人起疑还嫉妒我们真正的交心!”

      老谢大笑三声,

      “你们真正的交心?卢疼疼我今天才认识你吗?我请你少动点儿心思给自己积点儿阴德吧,你知道那些-怎么说你的?卢疼疼……果然是颅脑疼痛呢。我拜托你在不疼的时候能安省一点儿。你这件事我管到底了,不过这也是我最后为你做的,剩下的,就不劳你再操心了!”

      卢疼疼腰背挺的笔直,仍然抑制不住剧烈的喘息。谢之棠看着她这样,默不作声过去帮她按了-铃,-很快赶了过来调整监护仪。谢之棠矗立在忙乱中看着那边仍死死盯住自己话都说不出来的女人,

      “别再挑拨什么,自己好自为之吧!”

      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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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39:45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章

      无论和卢疼疼为了什么一见面总要吵,也不管对林涛说的那些‘最近只接小案子是要腾出更多的时间和心力在卢疼疼的案子上’中有多少避重就轻的成分。在这件事上谢之棠是真的上了心的……按卢疼疼要求的一切规规矩矩的按正常程序来,总算让对方重回谈判桌前。这么长时间的跟进,谢之棠也了解到了如果真的强行撤股,金额方面真的也很难拿到满意的数字。他的想法是继续保留原有股份,由继承人卢诘夫的指定监护人监督,参与经营。

      他相信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会明白现时现刻下这是最佳选择,干脆趁周末叫了卢诘夫一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卢疼疼。女人听了沉默很久,老谢等的有点儿不耐烦,

      “毕竟你也为了你那所耗费了不少心力,真要强行撤股他们现有的规模很难维持下去。做律师可以一门心思往前冲,做高级合伙人就要有经营意识。反正短时间内又不缺钱,何苦闹得两败俱伤。”

      卢疼疼没有看他,只是把目光转向旁边一直安静的孩子,

      “诘夫,妈妈的这些无论以何种方式保留总归是要留给你的,你有什么看法?”

      卢诘夫骤然被点到名字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老谢一眼……老谢看到了,心里稍感安慰,

      “我觉得爸爸说的也没错,也许我以后也真的会做律师呢……就算不做,也不着急这么快的撤股吧。”

      卢疼疼笑笑,

      “就算你以后真做律师妈妈也希望你能从最基础的做起……好了,这么说的话,接下来就是谁做那个监督人的问题了。”

      “这个人选我推荐万俟。”

      谢之棠撇清自己一样的抢着回答……余光瞄到卢诘夫又诧异的看了自己一眼,心里感到满意……他就是想让儿子感觉到自己只是真心为了他好不屑于去抢什么财产。

      卢疼疼想了一下,找个借口先打发了卢诘夫回家,然后才放松下身体靠在那里,

      “万俟不是律师,而且你也应该知道谁做这个监督人一定意义上是行使了对卢诘夫财产的最大照拂权。”

      这些老谢当然知道……卢疼疼留下的那些房产、存款什么都是死的。而这边的股权是活钱。自己这样表明立场,几乎就是告诉面前的女人自己对某项权益的放弃,

      “我也说过,不管你怎么签文件,我都会继续照顾卢诘夫的,他有遗产也好没遗产也罢,反正我养得起他,也有义务养他……无论这是不是法律上规定的。你之前说的那些什么是否尽心之类的短时间我也没法展示给你看。而且我也不认为这需要特别的展示,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爸爸,这就够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教育他,也许并不完美,但会尽我所能。所以,监护权什么的你给谁都无所谓,只要卢诘夫还在我这儿就好……谁说爸爸抚养儿子还需要证明文件的。”

      “如果他不听话,你会打他吗?”

      卢疼疼忽然没头没脑的插了句话。

      “当然,要是道理实在说不通我会!”

      “要是我把监护权给了万俟,即使卢诘夫还在你那里生活,你和他起了争执,他也许会跑到万俟那里去不回来了。”

      老谢笑笑,

      “没关系,他在长大,会明白我的苦心的……林涛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

      卢疼疼看了他一眼,叹气,

      “谢之棠,我知道你现在在你们所里的处境……并不太好。趁着我还清醒,早日签了你作为监督人,你就可以参与我们所的经营。你又有律师执照,凭你的本事……多少也算是个退路。”

      老谢看着她……不能说这点他没有想过。所里的那些人事倾轧的确让他烦不胜烦,只是多年养成的骄傲让他不肯轻易松口走人。如果能接手卢疼疼的股权……哪怕就是做个监督人……只要自己愿意,这就是现成的重整河山资本,反正国内民事刑事律师有没有严格的划分……

      “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好。而且我说过了,万俟有没有律师执照没关系,她好歹懂一些经营吧。能让卢诘夫利益最大化就好了。”

      卢疼疼盯着自己枯瘦的手,许久,

      “我知道了……让我再考虑下吧。”

      谢之棠也并没有让她很快做出抉择的意思……毕竟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拿上包起身离开,走到电梯间却看到有些贼头贼脑的卢诘夫,

      “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个……爸爸,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之前因为那些原因学校里的事项都是林涛出面的,当时为了与家长联系方便,老师也都是要每位家长留下自己联系方式的,包括邮箱地址。一直也没怎么用上,但最近快到寒假了老师希望和他们这样准备留学的孩子家长做进一步交流找出了当时留下的那些才发现林涛留下的邮箱地址是一个姓名全拼加生日@的……林涛没那意识即使是邮箱也不能泄露个人信息……于是老师就私下悄悄的问了卢诘夫,

      ‘你叔叔到底姓什么?’好歹做过家访还没怀疑到那到底是不是他叔叔上。

      卢诘夫脑子也挺快,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妈过,我爸那边的事儿……不太清楚。”

      就糊弄过去了。

      电梯下到一层,谢之棠面色不变,往停车场走。站到车前,看看卢诘夫,

      “这件事林涛知道了吗?”

      “还没,我觉得,这事儿应该先跟你说一声。”

      “为什么?”

      “直接跟他说,不太好吧。”

      老谢点点头……这孩子也开始学着分析事情了,这件事要是直接先告诉林涛估计他又得着急,先跟自己说,好歹是个缓冲。掏出钥匙又看了他一眼,

      “刚才我和你妈说的话你在外面都听到了吧。”语气是肯定式的,不等卢诘夫说什么自己拉开门坐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卢诘夫才慢慢的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紧张的盯着他的脸色,

      “是林叔叔怕你们又吵起来跟我说即使你们让我先走也在门口等会儿的,要是真吵起来赶紧再进去劝一下。”

      这的确是林涛会想出来的点子。自己出门前跟他说了有些关于卢疼疼遗产的事儿要带着卢诘夫一起去谈,林涛识趣的躲开了。他知道林涛教卢诘夫偷听不是为了想知道什么,只是真的怕他们再起冲突,是为了大家好。只不过,阴差阳错,卢诘夫听到了自己那些话。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下觉得和自己的距离拉近了,所以才会先告诉自己学校里的这些事儿吧。

      卢诘夫看他半天没说话,有点儿害怕,

      “爸爸你没生气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林叔叔也是为了……”

      “我知道了,把安全带系上。”

      老谢打断了他的话……他当然知道林涛的用心,也就是因为知道,才更无力。

      “那,林叔叔那里……”

      “林叔叔那里我会去提醒一下,你不用操心了……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卢疼疼的这件事他工作做到了今天,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剩下的就是卢疼疼自己的事情了。这个圈子可能真的很小,很快,所里那个德高望重的老律师主动找他谈话。

      地点还是附近的雪茄吧,两人坐下,老律师看了他很久,

      “听说你前妻和她所里的纠纷有眉目了,不撤股,由指定人监督经营,而且听说还不是你。”

      老谢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无比坦荡,也收起了平日做作的谦逊,徐徐吐出大大的烟圈儿,

      “应该是她的一个好朋友吧,我也认识,是个明白人,不会对实际经营产生什么负面影响,也许还会有所裨益。”

      关于这点他很肯定……从万俟身上那些实而不华的装扮上可以看得出这个女人的家底和品位,再看看那没多少钱的车,就能知道她是刻意的低调。虽然没有去问过卢疼疼,但也能猜到这样的女-多是是受过良好教育,知道不该炫耀的官太太。而能娶到这样女人的男人,估计官也不会太小。

      老律师点点头,

      “从你上次找我谈,这些日子我也看了下,最近所里有些人是做了些动作。本来,包括我,就想过你会不会就借着这个转到刑诉那边去呢……”

      老谢笑得洒脱,

      “是啊,我能想到那些人的想法。不过呢,咱们都是男人,或许有的男人愿意靠着女人去做什么,但是我不愿意。这不是性别歧视,我也尊重我前妻的工作成就,但那是她的,我尽力争取,只是因为那是我答应了她。除此之外,就我个人,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这些话一语双关……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隐隐讽刺了所里那几个牵着一条裤腰带组成‘联盟’的合伙人。

      老律师何等精明,当然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

      “如果真在这边做不下去了,有什么别的准备吗?”

      老谢看了他一眼,心里掂量了下对方这句话是在提醒什么还只是随意聊聊,谨慎的,

      “这山望着那山高不是我的风格,不管怎么说,在这里一天就好好的做一天,我刚来这边的时候您不是也跟我说过吗?没有小案子只有小律师……我一直都记得。”

      马屁拍过去对方果然心情大好,

      “没想到你还记得……是啊,你最近接的案子卷宗我也都看过了,做的不错。不管自己怎么样,对着当事人,就要全心全意。”

      老谢连连点头,又说了几句,话题刚绕回对方对所里人事看法的时候,老律师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

      “你看我一年还接几个案子?是时候放手让年轻人做了……对了,春节我家里人要一起去旅游,毛里求斯,说是特别清静呢。”

      老谢心里合计一下他说这话的用意,难道是教育自己该放手的时候放手?小心的,

      “我也听说过那里,趁着中国人去的还少是应该早点过去享受一下……不过以我现在的资历还没到您那境界……”

      老律师微笑,

      “什么境界不境界的,我在你那年纪比你还紧呢。不过年轻的时候多做一些总归是对的。”

      老谢琢磨着这话的意图,看对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赶紧叫了服务生过来结帐恭送老律师离开。

      和老律师的谈话不能说没有进展,但对方究竟站在哪一边或者是不是打算站队老谢回来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只能再一次感叹对方能混到在业界跺一脚震三震的威望果然不是-得虚名。这边还没想好,那边主任又来敲门了,一贯的满脸堆笑,只是今天笑得似乎更灿烂了些,

      “谢律师,忙哪?”

      谢之棠摆出笑容,

      “还好?主任有什么事儿吗?”

      主任踩着高跟鞋坐到他对面,故作为难的,

      “有件事要和您说一下……这都年底了各项报表也都出来了您知道吧?”

      老谢点点头,他们请专业会计师事务所做出来的报表是也让他看过了,

      “咱们所今年业绩不太好呢……”

      老谢预计了一下她的意图……裁人?还是削减部门?好像都不应该是在这种小范围谈话中进行的,

      “是啊,房租提高了不少,各项经营成本都上升了。”

      主任把胳膊都搭上班台,上身微倾压低声音,

      “是,这些都是因素。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业务量没上升。”

      说到这个老谢更是丈二和尚-不着头脑……自己案子多的都快成所里的模范了,

      “这个,做律师呢,是靠天吃饭的。我们总不能去怂恿人犯罪吧。据我所知,其他所的情况很多还不如我们。”

      “但是我们所实力强啊!”主任说话永远那么一惊一乍的。观察着老谢的脸色,

      “前两天我跟一朋友说到这事儿,他说可能是咱们所的风水出问题了,我觉得吧,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吧,再怎么说咱们这儿也是经营类场所。就托人找了个大师看了一下……当然没敢跟别人说,就是带他大概走走。”

      老谢微眯起眼睛,好像已经抓到她要说什么了,

      “哦,然后呢?”

      “然后啊,大师说咱们这边东南角犯煞,戾气重,说挡住了财源。”

      老谢的办公室正好就在东南角,听到现在已经明白了,淡淡的,

      “做这行多少会犯一些小人,天天跟公检法打交道,戾气肯定也是有的。”

      主任点头,

      “是啊,这点我也明白。可既然人家都说出来了,咱心里真不能不当个事儿你说是吧,毕竟所里上上下下也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

      老谢冷笑,

      “那主任的意思?”

      女人看了下他,有些为难的,

      “我是想……这也是大师说的啊……最好把这边的位置留出来,重新装修,都打通,让戾气流出去。当然现在房租那么贵,也不能真的光留着不用是吧,所以我打算把会议室改到这边来,装上折叠门,平时不用的时候就都打开。”

      老谢慢慢点头。主任仿佛受了鼓励似的,

      “这不正好快过年了吗,如果您同意我赶紧找人来做……过年找装修的人还让人头疼呢。”

      “是,你还得跟物业打好招呼,不过过年装修好歹不影响这楼里其他租户。”

      主任有些尴尬,只好自己继续说,

      “这边呢,就您和隔壁俩高级合伙人办公室,她那是一年也来不了几回的,我负责去联系。只是暂时的委屈您到对面的小会议室办公了……不过你放心,春节期间我会让他们把原来的大会议室重装,保证节后你可以搬过去。”

      老谢心里冷笑,他敢保证那边节后装不完,而且那时候小办公室也会三天两头的有用,逼自己要么自愿降格和小律师们混用格子间,要么干脆走人。难得以她的脑子能想出这种迂回的说法呢,什么大师、什么风水。反正自己隔壁那所谓高级合伙人是个官太太,请她来就是为了她老公那边大笔咨询费和关系的。其本人一直陪着孩子常年在国外念书,有没有办公室在这里根本无所谓,自己当初挑屋子的时候也是为了清静,没想到能被对方这么利用!

      主任还在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知道,那是在等自己一个回话……除了说‘好’他还能说什么呢?自己要真的拒绝对方敢把所有人的年终-少发然后制造舆论都推到他身上……现在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人又这么多。跟她翻脸?为了这么愚昧的事儿跟如此愚蠢的女人翻脸,那真是把自己降到跟她一个水平了……而且,她还巴不得跟自己撕破脸皮呢。

      谢之棠点点头,

      “虽然我不信这些,但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同意。”

      主任笑逐颜开,很快起身,

      “其实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算是花些装修的小钱讨个新年新气象的彩头吧。那我先走了,可能是心理因素,坐在这儿时间长了,还真觉得有点儿冷呢……女人嘛,就是容易疑神疑鬼,呵呵。谢律师再见,我这两天就安排人把小会议室先给您收拾出来。”

      老谢微笑,

      “好说,我无所谓的,反正律师是靠脑子吃饭,又不是靠办公室。”

      主任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谢律师说的对……收拾好了我通知您。”

      门关上了,谢之棠靠在班椅上,目光扫过自己奋战了几年的地方,忽然觉得特别累……看来,自己真得收拾下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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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3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40:33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一章

      谢之棠亲自把自己的东西打包……主任假么假势的张罗着找个人帮他被拒绝了……反正他也只是打包自己要先收拾回家的东西。小会议室不是长久之计,真把私人物品搁在哪儿别人看着像占坑,自己明白那只会是画地为牢。

      忘了什么时候听人说过,越是简单机械性的工作越能让人静下心……开始装箱的时候还拿下来不少,不时犹豫要不要装。但到后来又把那些别人赠送、‘凸显品位’、锦上添花的东西拿出来又放了回去,只把一些留有特殊纪念的东西打包就好。秉持这个想法收拾好之后环顾一下才发现,一眼扫过去几乎没怎么动过一样。望着地上寥寥几个不大的箱子,谢之棠苦笑……原来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那么多都是身外物。

      他不想搬着这些箱子堂而皇之的走过所里众人的视线,于是跟主任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过两天会单独把箱子搬走。主任还是一副不谙世事般的客气模样,

      “啊?您自己都装好了?我还说找个人帮忙呢……放心,别的东西我会专门看着人帮您搬到小会议室摆好的……装好的箱子您也别自己搬了,我找人给您送到家去吧。”

      谢之棠平心静气的看着唱念做俱佳的女人,

      “不用了,没多少东西我自己搬下车库就好了。”

      主任眼里闪过难得的一分真挚,

      “这楼里又不止咱们一个所,让别的所的人看见您这么搬东西,对您不好。”

      老谢忽然间有大笑的冲动,不知是不是该过去给她一个拥抱感谢她的体谅……明明是既要挤走自己又要在这过年前的日子榨干自己最后一点无形价值,偏偏被她说的这么关怀体贴,看来平日小看这个女人真是自己的错。

      “是不是……送到您家不太方便?‘家里人’,看着不好?”

      看他半天没说话,主任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谢之棠抬眼看到她眼睛里,掂量着她那个重音背后的意思。主任给了他一个‘我都理解’的笑容,于是他明白了……她指的就是林涛。笑笑,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家也没什么人,就我,和表弟,就你上次见着那个。你找人什么时候过去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主任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老谢能这么坦荡,反倒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尴尬的,

      “哦,那孩子还在呢啊,我还以为他来这边儿玩儿一圈儿都走了呢……不过谢律师,您应该也听说了这些日子那些传言。也是这社会实在太乱怎么着都有人说三道四……”

      老谢打个哈哈,

      “我都听见了,随他们吧。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再说我相信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不管说什么还有主任您顶着呢对吧?得了那我先走了,累了一年也该歇几天了。”

      主任艳丽的妆容干巴得似乎要掉下来……她听明白了谢之棠那句‘有你顶着’说的是自己的流言蜚语比他多了不知道多少。偏偏还发作不出,只能僵硬着笑容站起来,

      “那谢律师慢走……年前那尾牙会您可一定要来啊。”

      时间还早不想回家,不知怎么的又转悠到了医院,在楼下的停车场,坐在车里忽然想笑,笑自己真是相交满天下,知心无几人,忙忙活活这么多年,转了一圈真懂自己的原来只是楼上躺着的那个女人……不过再转念一想,安宁他们其实也是能说上话的,只不过,看似豁达的自己其实的确是最不愿交心的。卢疼疼虽然刻薄,但日子真是没几天了。纵然自己对她说什么也会很快带进棺材里面去。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能毫不掩饰的畅所欲言吧……好像在哪本书里面作者写到过这个,不过脑子太乱一时想不起来了。

      卢疼疼果然躺在那里,苍白纤瘦,如果不是仍然犀利的眼神几乎要和单调的墙壁融为一体。谢之棠随意的找把椅子坐下,看着面前的女人

      “我被所里踢出来了。”

      女人目光微闪,

      “离职了?”

      “还没,这不离过年还有几天呢吗?还能榨取点儿剩余价值,我也是块儿金字招牌呢……年后吧。”

      卢疼疼沉默了下,

      “我所里股权的监督人还没想好……”

      老谢摆摆手,

      “不用,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这个意思,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卢疼疼安静了,半晌,

      “有什么打算?”

      老谢长长的叹口气,

      “还真没怎么想好……自己再开一间,太累;或者回学校教书去吧,咱们班长,不是留校了吗?现在是分院的副院长了,老忽悠我回去教书呢,说我理论扎实又经验丰富的……”

      “你想去吗?”卢疼疼打断他,

      “没想过呢,不过也不失为一条退路,反正我又不求什么评职称涨工资,更没那兴趣往上爬去提请修改现有条款……规则让他们定,总能抓住中间的漏洞才是乐趣。”

      卢疼疼叹口气,

      “说这种话,说明你还是想做出庭律师的啊……”

      老谢愣了一下,而后微笑,

      “可能吧……要不找个什么大国企之类的做个法律部负责人也好,日子清闲待遇优厚。”

      “你是甘心给人做看家狗的人吗!”

      老谢闭上了嘴,很久,

      “不是。”

      卢疼疼点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反正也快过年了,在家歇歇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跟林涛说?还是,不打算说?”

      老谢搓搓脸,

      “肯定得说啊,我原来那办公室要装修,私人物品都打包好了,过几天人送家来他能看见的。”

      “你答应让人给你送到家里来?林涛怎么办?又回避?”

      老谢摇摇头,

      “这次我不打算这么干了,反正外面几乎都已经确认我是了,我也没否认。谁爱说说去吧,他们要看,我就让林涛待家里让他们看呗!”

      卢疼疼有片刻的失神,轻叹口气,

      “你下的这么快,跟这个有关系吗?”

      老谢苦笑,

      “你说呢?不过也只是别人找的一个注脚而已,主因还是我不愿意跟他们搅和到一起。”

      “但这毕竟是一个大靶子啊,林涛必然不知道吧……要不你就跟他说是单纯的因为要装修的关系,过了年还要搬走。”

      老谢抬眼皮瞪她一眼,

      “现在我要还这么说他还能信吗?你是不是都该给他发毕业证书了?”

      卢疼疼微笑,无邪的像受了鼓励的小孩子,

      “所以……我劝你还是什么都说了吧,藏着掖着倒让人胡思乱想,我说过那本来也不是笨孩子呢……难道,你怕他因为这个不要你了?”

      老谢一愣,他还真没往这边儿想过……的确是觉得跟林涛不好开口,不过只是因为不想在他面前形象坍塌的而已。至于林涛会不会因为这个离开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份底气不是来自于保险箱里的那些票据存款,而是心底的一份笃定,已然根深蒂固的笃定。撇撇嘴,

      “不会的,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我真跟他说了他指不定得怎么安慰我呢,我就是不想他瞎着急。”

      卢疼疼‘嗯’了一声,

      “有个人为你着急有时候也不是坏事,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愿意说是不信任他还是不信任你自己。”

      老谢想了一下,找不出什么论点来辩论这个问题,只得也跟着点点头……跟卢疼疼这么聊了一下心情多少好了些,潇洒的起身,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被子下面-一角的一次性床单上……他认识那东西,以前跟别人玩儿的疯的时候也买过这个铺在-……卢疼疼连这个都铺上了,看来是真的连床都下不了了。

      卢疼疼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来的床单,有些费力的踢着被子想掩盖一下,谢之棠 移开视线,对上她的目光,真心实意的,

      “现在觉得,当初答应你保持清醒,是对的。”……这句是真正的赞美,如果那时候强行以尽可能延长生命为前提让她成为依靠鼻饲生存但没有一丝意识的‘植物人’,真的没说话的人了。

      卢疼疼看着他,笑了,应该是微笑,只是在连双颊都深陷进去的枯瘦面庞上,那笑容瞧着有些苦。

      谢之棠点点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想起要不要提醒下她不要多说什么,刚要回头卢疼疼的声音又响起,

      “诘夫也快期末考试了,你有时间的话也盯一下,不要丧失了中国孩子考托福的优势。”

      老谢点点头,

      “我知道了,这个你放心吧。”

      主任倒‘真’是个急脾气,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谢律师,明天你在家吗?我找好人了给你送过去方便吗?”

      老谢咬着牙大致说了下自己家小区地址,又问了下是谁来……竟然是那个跟林涛见过面的,不知这算是示V还是什么,事到如今也只能表示无所谓。

      开车回去到楼底下看见自家窗户灯已经亮了,不知为什么却有点儿不想回去的感觉,把车停进车库又上来打车去场子里喝酒……没叫安宁他们,只是想随便找人胡说八道。然后发现自己竟然人缘不错,不是周末的时间看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竟然也有不少人主动过来找他聊天,当然也有凑上来暧昧的,脑子里也闪了下要不要出去开个钟点房,但不知为什么,还是给回了。酒意微醺的回去,进门看见林涛套着睡衣正窝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的看美剧,嘴里还小声的跟着复述练口语,看他回来了按了‘暂停’放下本子过来,

      “没喝多吧?喝水吗?”

      说着帮忙把他大衣脱下来挂好,才回身就被一把抱住,

      “怎么了?”

      老谢闭着眼睛把头埋在他颈窝,嗅着他沐浴留下的淡淡香气,借酒装疯,

      “好像味道变了,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

      林涛又好气又好乐,轻轻推搡着醉鬼,

      “沐浴露用完了我新买了一瓶!我是谁?我是你男人林涛!”

      老谢抱着不撒手,保持着那姿势噗哧噗哧的笑,手往下-扒拉他裤子,

      “我觉得不是我男人,让我干一炮,要不我不信……”

      林涛手忙脚乱的提裤子,

      “真喝多了吧你,赶紧睡觉去吧……”边挣扎边自己也乐。

      老谢兴头上来了,干脆微蹲一用劲锢住林涛大腿把他抱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卧室走。林涛双脚离地也不敢乱动怕两人都摔着,由着他把自己掼到-,刚要坐起来被老谢抓住跨把他翻了过去,轻而易举的把裤子半褪下来,然后凑过去舔上了洞口。林涛不动了……两人从来没玩儿过这个。老谢倒是很满意于他的‘配合’,尽力湿润着那里,间或用手指扩展一下。觉得差不多了解开自己裤子把已经挺起来的东西抵住那里。林涛这时候才像又回过神来似的,伸出一只手尽力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套子往后送,

      “这个……”

      老谢接过套子,看了一眼,把他又翻过来,举到他眼前,

      “怕我不干净?”

      林涛有点儿慌,嗫嚅的,

      “我知道你定期-,我是怕我……”

      从他的眼神里,老谢相信这不是托辞,低头啃上他的嘴唇,手里把套子撕开递过来,

      “吹口气,给我套上。”

      林涛乖乖的照着他说的做,有些不熟练的捏住前面帮他套上,随即又被推倒。老谢架起他的腿对准往里顶,毕竟唾液不如润滑剂,折腾这一会儿已经有些干了,强行用力林涛疼的往后躲。老谢有点儿不耐烦了,拧头照着林涛的小腿咬了一口……不是tiaoqing的那种,是实实在在的咬……林涛吃痛,身体下意识的弹了一下然后松弛,老谢抓住这霎那间的机会冲了进去,

      “放松,我慢慢来……”

      都进来了也只能如此,林涛小心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老谢也的确没急着抽动,低头在他的乳×头那里-,耳边传来林涛有些紧张的声音,

      “舔我脖子……”

      老谢笑了,

      “不早说……”抬头又吻住了那里,细细啃咬。感觉林涛的身体放松下来了,再加上套子自带的润滑,终于可以动作了。

      这是谢之棠头一次知道林涛的敏感带在那里,或许有些愧疚的成分在内,即使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嘴唇也一直没离开他的脖子,只是随着下面抽送力道越来越重,舔抿的力量也随之加大,不知弄出了多少吻痕牙印。林涛的-已经不知是疼的还是舒服的,XIA身也早就硬-顶住了身上男人结实的小腹,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摩擦。当老谢终于一脸痛苦的嘶吼过后直起身,就着仍然连合的姿势没Lu动几下就帮他也释放了出来,然后才慢慢的夹住套子-退出来,随手打个结扔进床边的垃圾桶。林涛伸手抽出纸巾自己擦拭着肚皮上的东西,看旁边身心俱疲的男人已经闭上眼准备睡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问了出来,

      “老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男人半睁开一只眼睛,含糊的,

      “怎么了?”

      林涛犹豫一下,

      “你今天,怎么这么就-了?”

      老谢两只眼睛全睁开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得轻浮,

      “怎么?嫌我-得快了?唉,真伤心啊,让老婆这么说……”

      林涛脸有些红,不过还是坚持的,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儿……”

      老谢搂住他掖好被子,顿了下,

      “我准备跳槽了,东西简单收拾了下明天所里有人给送过来。”

      林涛吃了一惊,下意识想坐起来被老谢手上用劲压住,拍拍他,

      “没事儿,年终-肯定都有的呵呵……别担心,睡吧啊。”

      说完要转身,却被林涛扳住肩膀拽回来,瞪大眼睛盯住他的,

      “真没事儿?”

      老谢作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至于的,我是谁啊……”表情随着林涛的担忧慢慢严肃起来,

      “真没关系,相信我。”

      林涛没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眼神复杂,有一刹那,谢之棠几乎以为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悲悯,不过还没看仔细就又被林涛的话打断,

      “明天你同事什么时候过来?我先出去。”

      老谢心里叹口气--他的脸,

      “不用,你就在家待着就成了,没准儿还得叫你帮忙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呢。”

      “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阳台上挂的东西也不用收拾,把你那些花了呼哨的NEI裤袜子什么跟我的晾一块儿没关系。”

      林涛愣住了,傻乎乎的点头。老谢满意了,刚要再给他个晚安吻忽然被子被掀开了,林涛光着身子跳下了床,很快洗手间传来大叫,

      “你同事明天来你还给我弄这么多吻痕?要让人看见怎么办啊?”

      谢之棠窝在被子里撇撇嘴,拉拉被子翻个身闭眼睡觉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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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40:47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二章

      谢之棠起床的时候林涛已经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了,看他起来了赶紧奔回房间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倒把刚起来还迷迷瞪瞪的男人挤到了一边,

      “你这是干嘛啊?”

      “找件高领的衣服穿,早上起来就想翻怕吵着你……”

      老谢皱皱眉头,冷不丁伸手扯下林涛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果不其然触手还有微微的温热。有些生气的甩在旁边,

      “不就是几个吻痕吗至于的吗?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还至于弄热毛巾?”

      林涛埋在柜子里闷声闷气的,

      “我不想让同学看见了问……”

      他来的时候衣服不多,除了之前出去玩儿的时候买了几件‘潮’衣之外基本也没再买过什么,翻来翻去也没找着称心的,垂头丧气的坐到一边。老谢装好一斗烟丝点上踱回来看见他那样子叹口气,

      “你要是不想你同学看见毛衣里套件衬衫吧。”

      林涛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千言万语,顿了一下,

      “别在这屋抽了,我把净化器都搬你书房了看见没?”

      老谢热脸贴个冷P股,没再搭理他上书房了,看看之前没注意果然不知什么时候搬过来的空气净化器,过去打开坐下。

      林涛过一会儿还是照他说的穿戴好进来了,

      “还是不能全遮住,要是把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还成,可是脖子觉得勒。”

      “你本来就有哮喘别把扣子系那么紧……你别说,这么一穿看着还真挺像个好学生的……来,跟我说说英语有多少个字母。”

      本来满面愁云的林涛也被这话逗笑了,犹豫了下,

      “那个,你同事来,我在真的可以啊?你打算怎么说啊?”

      老谢抬起一边眼皮,

      “你想让我怎么说啊?”

      看他目光闪烁,老谢笑了,

      “得了别琢磨这事儿了,赶紧上课去吧别迟到了。”

      于是林涛走了,留下老谢在那里抽烟斗……屋子里很静,静得只有旁边净化器运作起来几不可察的声音。置身如此安静的环境,心里却一团纷乱。以前也不是没休息过,还每每烦恼于难得的静谧总有络绎不绝的电话打扰。其实理智上也知道这时候还没到工作时间,稍有点儿礼貌的人都不会挑这个时间来电话。可那种被抛弃的感觉还是丝丝缕缕的从心底蔓延上来。他尝试着静下心把最近的事情再梳理一遍……自己的确走的轻易,甚至给了对方今后把什么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的机会。不过,在这行浸-了这么多年的他更清楚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要真是死契白咧留下去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就缩小了今后腾纵的空间,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那么做。

      主任那一系的人对他已经是除之而后快,弄出这么个因由,只不过是手脚快了些……这也是他唯一略微疑惑的:之前虽然底下有些小动作但最起码大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是什么让他们加紧了步骤?

      又想起那位现在应该已经在毛里求斯晒太阳的老律师……之前也不是没沉浮过,有人整你,正是说明你有被整的价值,说明你手里有值得别人觊觎的东西。偶尔的被放逐,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闲情逸致,挑一个还看得过去的人伴着自己一起或者干脆就独自上路,养精蓄锐回来看着一帮互掐得半死不活的家伙,重来一番的精神奕奕的搏杀。可现在,卢疼疼已经离不开呼吸机那些大型监护设备了,怎么说他也走不开。所以,只能待在这里,待着。

      心里跟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去刮胡子的时候还是分了心,几乎是破天荒的刮破了嘴角,恨恨的扔下刮胡刀,找出药箱拿创口贴先贴上。困兽一般在屋里转了几圈,换衣服出门。先在附近的茶餐厅解决了早餐后决定去健身……常去的那家在事务所附近,最近在那边晃悠不合适。忽然想起家附近那家自己也有卡,只不过有阵子没去了。

      非休息日的上午,来锻炼的大都是附近的老年人,一个个慢条斯理的使用着那些健身器材。谢之棠穿过他们走到最里面的重型器械区,简单活动了一下挑选了铃片装好,拿起来做了几个耸肩,感觉还可以,于是转作站姿负重俯身弯起,臀部后移、调整重心,用腰背肌肉的力量挺身立起。本应该稍停下就继续俯身的,却在看到对面大镜子中自己的时候愣住了……镜子里的男人胸扩腿长、身形健美,即使衣着简单宽松仍然风度翩翩,肩负杠铃的形象更是增添了不少的男人味儿。只是,那眼神中的东西,让他自己看了都不愿相信那是自己。

      肩膀开始疼了,老谢赶紧屈体,因为动作过快腰背处传来一阵酸痛,不自觉的‘啊’了一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人伸手帮他托住了铃杆,小心的帮他缓缓放下,

      “做这个的时候不能分心,深呼吸,伤着没有?”

      老谢依言,又慢慢活动了下身体,知道自己确实是拉伤了,但是并不严重。回头看见帮忙的男人愣了一下……是这边的老板,看得出也是个g@y。当初这边即使知道这边自己没什么时间来仍然办了卡就是想着能不能认识一下。后来偶然的机会在洗澡间看到了男人身体上大大小小绝非普通磕碰留下的伤痕,联想到那生人勿进的气质之后才断了念头。有些尴尬的笑笑,

      “谢谢啊……你是这边的老板吧,贵姓?”

      男人点点头,

      “嗯,免贵姓顾……你有阵子没来了吧?以后做运动之前一定要做好准备活动。”

      没想到男人还记得自己,如果是以往,没准儿还会心里盘算一下别的……这样的纯爷们儿,69都认了……可今天听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却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喏喏点头,

      “对,是我准备活动没做开。”

      男人的视线在他上半身描了一遍……纯专业性的那种,

      “如果不能专心,最好还是去游泳吧,你应该会吧?”

      老谢苦笑,他就是从游泳池里爬出来才到这边来的……的确游泳的运动强度没这么大,而且这时间段池子里人也少。可正因为这样,潜到水下,看着前面似透非透的光线,感觉着池水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才让他没游几圈就放弃了。

      可能是也看出了他的性向,顾老板竟然主动邀请他坐到旁边的器械上聊几句,老谢斟酌半天,

      “如果你心里有一些事情,说出来可能会让人对你的印象改观……往不好的那个方向去改,但是对方特别想知道,你会说吗?”

      顾老板想了下,毫不掩饰的,

      “是你朋友吧?如果是我的话,如果这件事没触及到对方现有的话,我不会说。”

      “为什么?”

      “你不说,他只是没满足好奇心;你说了,可能性质就变了。”

      “你担心性质改变?”

      顾老板摇摇头,

      “我不担心,我只是担心,对方会更不开心。”

      老谢想了一下,慢慢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拿到手机看见了小律师的来电,打回去说清楚时间地点,出去随便吃点东西决定回去睡午觉……力争以最佳面貌对待来客。

      林涛回来当然一眼就看到了老谢嘴角的疤,迟疑了下,

      “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老谢眼睛一瞪,

      “你准备走哪儿去啊?不是说好了你留这儿没问题吗?”

      林涛的目光在那伤口处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小律师准点儿来了,谢之棠端坐在书房,看林涛仍有些紧张的在门口张望了下还是去开了门,然后门厅那里传来大声的寒暄,

      “X律师您好,我表哥在书房等着您呢……我来就成了。”

      小律师多少还有点儿脑子,不知从哪儿弄了辆小拖车过来一次性把几个箱子全拉上来了,老谢淡淡吩咐着林涛把箱子卸在书房一角就好,然后让他出去把门带上,看着目光闪烁眉头紧锁的小律师,微笑,

      “坐啊,是不是有话想说?”

      小律师坐下,迟疑一下还是开了口,语速飞快,

      “谢律师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儿了?您干嘛还把这个人留在家里?这要是回去有人问起我应不应该实话实说?还是您真的……”

      谢之棠静静的听着,脸上的法令纹越来越深……

      林涛从厨房端出了茶水,等了会儿才端到书房,刚要敲门小律师已经用力拉开门出来了,后面传来谢之棠平静的声音,

      “林涛,送客人出去。”

      赶紧把茶盘放到一边,还没等他说什么客人已经自己往门口走了。林涛朝书房里望了一眼就赶紧跟上去打开门,小声的,

      “怎么了?你们吵起来了?”

      客人没搭理他,直接往电梯间走,林涛穿着拖鞋走不快,撵上去下意识的抓住那人的胳膊,

      “您没事儿吧?是不是谢……我表哥说什么了您别往心里去啊……”

      还没说完就被那-力甩开,林涛冷不防一个踉跄,再站好却见那人的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下意识的拉拉衣领,再抬头对上那人厌憎的目光,

      “你还好意思问?还不都是因为你!”

      林涛傻了,还没等他再问什么,电梯来了,那人再不理他,走了。

      林涛呆立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回走,进屋,老谢仍然在书房里坐着,只是椅背朝外,从门口望过去,只能看见个半个后脑勺,听见他回来了也没转过来,就那么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林涛站在那里犹豫该不该打扰他,终于还是离开。直到快到晚餐时间才又过去,却看见老谢似乎连姿势都没换过一样的仍然窝在那里,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不用了,我没胃口你吃自己的吧。”

      “我先拆箱把东西收拾下吧。”

      那边一声低低的叹息,

      “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于是,林涛只能静静的把门关上,自己简单吃了晚饭,带上耳机看美剧。很晚,老谢才缓缓的从书房出来,没说一个字往卧室走。林涛赶紧过去,

      “饿了吧?我给你也弄了点儿吃的在厨房呢……”

      老谢摇摇头,

      “我不想吃,先去睡了。”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老谢笑笑,

      “没事儿,就是上午去健身后背抻了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去睡了,林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听听卧室没声音了,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把箱子都拆开分门别类的摆好……老谢装箱的东西除了一些比较难找的专业书以外,就是各种-励纪念了。林涛的手指一个个的划过它们,若有所思。

      病房

      卢疼疼现在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按理说,林涛的‘使命’完成了,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每天过来看看,此刻,他就窝在藤椅上,身体缩在一起,

      “老谢有事儿瞒我。”语气是肯定的。

      “每个人都会有些自己的秘密。”卢疼疼的声音低低的传过来,夹杂在那些仪器兮兮索索的声音中。

      “可如果那是跟我有关的呢?”

      “有的时候,真相并不能给你带来快乐。”

      “可我想知道。”

      “那你去问啊。”

      林涛沉默了,半晌,

      “他昨天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姿势都没换过,晚上躺-也是在装睡,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所以?”

      “所以我想知道他和同事说什么了?就算他同事知道我俩的关系了,也不至于生那么大气啊……那个人又不是g@y,他跟我说过他有老婆的,而且关系不错。”

      卢疼疼淡然的看着他,

      “以我的立场,只能说,如果你想保持现状,有些东西,不要去碰。”

      林涛猛然抬头,惊疑的,

      “卢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卢疼疼静静的看了他很久,微微点头,

      “我是知道一些事情,我相信你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如果你真的去问那个同事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保证,答案不是你希望听到的。”

      林涛呆住了,低头想了很久,终于,

      “我还是想知道……不管那是什么!”

      卢疼疼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光芒,照在林涛身上,语气却仍然轻缓,

      “如果你想好了,那是你的权利……”

      傍晚

      万俟坐在病房里,正是白天林涛坐过的那个位置,看着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的卢疼疼,

      “你还是决定了?”

      卢疼疼微微点头,

      “是,我没有拦他……不是拦不住。”

      万俟叹口气,

      “都这样了,何必呢。”

      卢疼疼的目光投在不知名的地方,

      “我只是想看看,事情会不会朝我预料的那样发展。”

      “你都把林涛教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变数?算了吧,别再继续了。”

      卢疼疼苦笑,

      “不,我一定要看到结尾……我赌输了两次,这次,我要看到我赢。”

      万俟痛苦的闭上眼睛,

      “疼疼,何必呢,何必再为了姓谢的废这么多心思?”

      卢疼疼苦笑,

      “因为,我要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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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41:18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三章

      病房里,林涛在藤椅中的身形仿佛更小了。音响里婉转着好像很热门的歌曲,两个人都好像在认真的听,又都好像没在听。

      “卢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老谢从他们所里离开是因为我吗?”

      “那个人怎么跟你说的?”

      卢疼疼没直接回答。

      “他说,所里有人发现了我和他的关系,有人找他谈过,但是老谢没否认,默认了。大家接受不了。他说,本来老谢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是很好的,都是因为我……”林涛静静的复述,机器一般不带任何情感波动。

      “他有没有说,是谁发现的?”卢疼疼心里冷笑……那个小律师明显已经站到了谢之棠的对立面才会对这个传言推波助澜,现在又把脏水全泼到林涛身上……不过事情做了,还能出来指手画脚,也算有前途了。

      林涛摇摇头,忽然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

      “是谁发现的不重要,问题是老谢干嘛不否认呢?”

      “他没有否认,你难道不高兴吗?”

      林涛抬起头看着卢疼疼,嘴唇抖动半晌,

      “我高兴,可是,我不想看见他不高兴。”

      卢疼疼微不可察的叹口气,

      “是,他不高兴。事实上,他从所里出来的那天先到我这里来了一趟,说了很多。”

      “他说什么了?”

      卢疼疼微笑,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为了调整一下心情,他不想把坏心情带给你……他不想你担心。”

      林涛傻傻的听着,眼圈儿微红,声音低下去,

      “我那天就觉得他不对劲,问他,他说没事……”

      “是,如果你今天回去问他下面有什么打算,他仍然会微笑着跟你说他可以跳槽啊,自己再办一家啊,回学校教书啊,或者找家大公司做法律部经理啊……”

      林涛听出了那语气中的讥讽,

      “那些选择,不好吗?”

      卢疼疼一脸慈悲,

      “对别人来说,都是好选择。但对于谢之棠来说,都不是。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情,不管谁更有理由生气吧,总之他和家人脱离了关系,这些年,浮萍一样在外漂泊。的确,在外人看来,他风光无限,但是我相信,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会更努力的工作,无关收入,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为了证明自己选择的路是正确的。至少,在你出现之前,工作、或者说这份工作带来的社会地位,是他的全部,是支撑他走下去的资本。”

      林涛的眼神里出现奇异的光,都被卢疼疼看在眼里,

      “人呢,其实都是那样的,得到的时候,都会觉得并无所谓。我想谢之棠也是这样……例如这份工作。但真的失去了,他才发现,他输不起。”

      林涛眼神发直,讷讷点头,

      “是,他最近一直心情都不好。回家话也少了很多。”

      卢疼疼注视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是不是他离开的主因,但是我知道,为了瞒住你,他做了很多努力。”

      林涛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哽咽,深深的低下头,

      “其实,他一直对我很好。虽然也经常骂我,但真的教了我很多东西。我离开家这么多年,对我最好的,就是他和你了。”

      卢疼疼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而后又缓缓的提口气,

      “是啊,他对你好,所以情愿把所有的压力都抗在自己身上……不过,墙倒众人推的老话你应该听说过吧,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并不是和学历成反比的。过了年,他们所里的人把消息散出去,可能才是他最难过的时候呢。”

      “散出去……散什么?他离职?还是他是g@y?”林涛眼神涣散,呆呆的追问。

      卢疼疼有些哀伤的看着他,

      “对,还有,就是他包养了个男孩儿,姓甚名谁……你应该也跟你见过的那个人说过你叫什么了吧?很快,你的名字,就会在这个圈子里出名了。”

      林涛的脸白了,

      “那……老谢……”

      卢疼疼点点头,

      “除非彻底转行,否则到哪里都会有人或好奇、或恶意的提到你。”

      林涛看着床单沉默很久,

      “他曾经办过我的案子,还凭那个拿过十佳律师,也会有人扒出来是吗?”

      卢疼疼眼睛瞪大,

      “你知道了?”

      林涛苦笑,没去看她,仍然盯住那里,

      “是,送回来的东西里有那个-杯,刻着年份的,我去网上一查就知道了……那时候碰见他们所里主任,也提到过这个,当时老谢打岔打过去了,我当时心里闪了一下,但是没往这边想……”

      卢疼疼沉默了,林涛倒是像有了说话的兴致,

      “你是不是想问,我恨不恨他?我不恨,因为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但是,这件事他的处理方式也间接的造成了你和家里……”

      林涛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关系,我也跟你说过,自从我妈走了之后,那个家里,就没我的位置了……查到的时候我也想过了,如果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我可能真的会胡思乱想。”

      “但你现在不会了对吧!”语气是肯定的。

      林涛搓搓脸,

      “不会了,因为你教过我,看事情要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事情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再去怨天尤人的改变现状没意义对吗。”

      卢疼疼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心里忽然涌上一种恐惧……自己真的像让当初那个天真乐观的大男孩儿变成这样吗?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面对着怪人的弗兰肯斯坦博士。

      卢疼疼没有再说话,林涛也没有。两个人就像之前那样静静的坐在各自的位置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很久,林涛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其实今天和他同事见面之前我心里就有这预感了……也算是臭美吧。我还是没敢直接去他们所里找那个人,我是打电话约的……那次帮着送文件给那人打过电话,然后我就把号码记下来了……这还是老谢教我的,说我做销售,不管什么人的联系方式都要定时整理记录,指不定哪天用得上。”

      “他真的是很用心的在教你。”

      林涛重重的点头,

      “我知道!也知道,他在很用心的瞒我、骗我。”

      “我只能说,他瞒的很辛苦,他也很累,虽然他不想表现出来。”

      林涛紧紧的咬住下唇,很久,

      “卢姐,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开他了……既然我不能让他开心了,最起码,能不再做他的负累吧。”

      卢疼疼眼波流转,还是抑制住心里的激荡,

      “这个问题,我不能替你拿主意。”

      林涛看着她,忽然笑出来,很凄凉那种,

      “其实,我一直想问,但是没敢……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是不赞同我和他在一起的是吧?毕竟这种关系,对诘夫不好。”

      卢疼疼有些震惊,看着他那急于想知道答案但又隐隐不想听到实话的眼神,嘴唇张合了几次。林涛又低下头,

      “不管怎么样,我想告诉你,我对诘夫好,送饭什么的,真的是我自己愿意做的。毕竟,老谢应该是你们的……虽然,你们离婚的时候不是因为我,但是,既然你,现在都这样了,我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真的。老谢跟我说过关于怜悯的话题,我不是……我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去怜悯你,我只是希望,能像一家人一样的做一点事……”

      卢疼疼看着他,仿佛能看到他心里的挣扎。终于还是长长的叹出口气,语气平缓,

      “既然你问起,那我也说实话……作为一个母亲,为孩子进最大利益考量是我的天职。我的确无数次的想过,既然谢之棠是g@y,既然诘夫要和他一起生活,我希望他没有固定的同居人。需求的时候,他可以出去-间。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从某种程度上对谢之棠也并不公平,但是,请原谅为人母亲的自私。”

      林涛抬头看着他,尽力微笑,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为人母亲的自私?我妈妈扔下我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替我想过这些?我爸后来娶的那个女人,我也管她叫过妈妈的,她为什么还要处处防着我,这也是为人母亲的自私吗?”

      卢疼疼深呼吸,眼睛微红,

      “我不认识你的母亲,但是我可以说,如果她听说,她走了之后,你的父亲找了个男人一起生活。我想,不管再怎么难,她也会回来带你走的……而我,才是再也回不来的人……”

      或平静、或挣扎、或诘问、或掩饰、或愤然的谈话到此为止,音响里一张CD已经放完,病房里只有低低的啜泣声,那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女人和一个也许今天才真正长大的男人共同发出的声音。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卢疼疼身上连接的那些监护设施响了起来,-急匆匆的跑进来,轻轻的把她放下躺好、调整点滴液。林涛站在旁边看着那个瘦的几乎要淹没在被褥里的女人……卢疼疼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如果不是眼皮上还有微微的颤动,几与死人无异。林涛就那么站在那里,直到-又离开,才对着病-一直没有再睁开眼睛的人低低说了句,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林涛回去了,没直接上楼,而是先到楼下车库转了一圈,没看到老谢的车。回了家,坐上了书房里的班椅……那是老谢专属的位置,之前自己曾经无数次的擦拭过,但从没想过坐上去。根据记忆,向后转到箱子被送过来那天老谢坐的方向,然后才发现,坐在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什么风景,面对的只有墙……那天是自己站在门口位置的原因以为他在朝窗外看……拿出手机拨了几个电话。

      老谢仍然很晚回来,看得出喝了酒,面对林涛的询问,

      “工作上认识人的应酬,放心吧我打车出去的。”

      林涛点点头,

      看着他进去洗漱,坐在沙发上等他出来,才忽然开口,

      “老谢,咱们谈谈吧。”

      谢之棠有些意外,想了一下自己喝了酒还开车兜风磨时间的事情他应该不会知道,走过来坐下,摆出笑容,

      “今儿怎么了?谈什么啊?”

      “今天我去看卢姐了,她状况越来越不好……年后,你有什么打算?”

      “是啊,估计她的身体……年后,我当然是回去上班了,不是跟你说了我的办公室要装修所以私人物品才要先拿回来的吗……”

      笑容随着林涛难得严肃的表情消失。林涛静静的看着他,

      “嗯,但你也说了,你所里最近出了很多事儿,我还以为,年后你不会回去了。”

      老谢也盯住他,心里盘算着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肯定,尽量随意的,

      “这些事过了年再说吧,难得能歇歇,要不是卢疼疼现在这样,本来能带你出去旅游的你也辛苦了……”

      “如果,你所里的事儿年后还这样,如果,你不回去了,你会做什么?”林涛追问。

      老谢霎时间有些狼狈,看林涛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打个哈哈,

      “出路很多啊,自己开所、换一家、要不找个大公司什么的给人做专职顾问,那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诶你怎么了?”

      林涛还是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眼睛渐渐发红,轻轻挥开老谢伸过来的手,看着他一字一句,

      “老谢,我们分手吧。”

      谢之棠愣了,须臾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疯话呢?”

      林涛深呼吸,要自己挺住脊梁,

      “我今天……去见给你送箱子的那个同事了。”

      谢之棠暴怒,蹭的站起来下意识的想动手,却在看到林涛眼里的执拗之后收回了手,

      “你去见他干嘛?他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你都别管,给我好好在家待着听见没有?”

      林涛也站起来,势均力敌的站在那里对着他,

      “我已经托人找房子了,这几天就能搬走。”

      “我跟你说什么你没听见是吧?是不是皮又-了?”

      谢之棠一把把他推倒在沙发上,膝盖顶在他两腿间固定住他,居高临下的怒吼。

      林涛没有挣扎,更没有平日的怯懦,仍然那么平静的看着他,

      “我听见了,但我也想好了……待在这儿,没意思了。”

      “什么叫没意思了?我哪儿对你不好了?还是你怕我养不起你了?”

      “不是这个,我就是觉得,老这么被你骗,没意思了……你觉得有意思吗?”语气仍然平和,仿佛在讨论天气。

      谢之棠沉默了,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林涛身上看到了卢疼疼的影子,那种永远隐藏在平静下的讥诮。

      慢慢放开他坐好,

      “卢疼疼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这都是我自己想的……而且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也攒了些钱了,而且年前课程就该结束了,有同学介绍我年后去他们那儿上班呢。而且,我也想静静了……这些日子,真的挺乱的……”

      谢之棠安静的听着他这些欲盖弥彰,心里已经有了谱,忽然间觉得很累,

      “我知道了。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去睡吧,还是你从今天晚上开始要睡卢诘夫那间了?”

      林涛闭上了嘴,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倒不用……那我先去睡了,你呢?”

      “我在书房待会儿,还有点儿东西要看。你先睡吧。”

      林涛点头,欲言又止却再没说出什么来,点点头乖巧地回房间了。闭上眼睛躺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感觉身边的床垫沉了下去。谢之棠躺在林涛身边,听到他那边的呼吸平稳了,轻轻起来,穿好衣服出了门。房间里,听到关门声,林涛的眼睛又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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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41:40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四章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敲开科室楼道门进入卢疼疼病房的过程出奇的顺利。谢之棠因此更加生气……的确卢疼疼已经是危重病人,一般-都会对这样病患的探视放松一些。但能顺利成这样,必然也是她提前打过招呼的……那就意味着,卢疼疼已经知道他会来,更知道他会为什么来!

      果然,进了病房卢疼疼并没有睡,半靠在那里。听见门响,只是扭过带着氧气面罩的头看了他一眼,

      “坐吧。”

      谢之棠心里跟自己说要冷静,但真开口话仍是横着出来的,

      “你跟林涛说什么了?”

      卢疼疼的目光仍然注视天花板,神游天外般的,

      “我跟他说,如果我是他妈妈,知道他爸爸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也会带着他走的……”

      诧异于她的坦白,老谢先是一愣,而后感觉心脏霎时一紧,

      “你明明知道他家里的状况还这么说,你想没想过他听了这话心里得有多难受?这几个月来林涛是怎么对卢诘夫怎么对你的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怎么能忍心在他伤口上撒盐?”

      卢疼疼的视线终于转了过来,笑得讽刺,

      “是,他家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不认为事实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大半夜的跑过来就是准备教育我要像你用欺骗和隐瞒来对他是吗?”

      谢之棠知道自己来错了,有转身离开的冲动,但想到之前林涛那强作坚强宣布的面孔,又不得不低下身段面对眼前的女人……有些话,如果不是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即使自己留住了林涛,也永远解不开他心里的疙瘩。

      “我不是瞒,只是有些话说的时候要顾及到对方的心情,卢大律师不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吧?”话说到后面还是忍不住反讽了回去。

      卢疼疼冷笑,

      “不用兜圈子了,林涛从我这里走的时候已经下决心了。他回去跟你说要走了是吧,你拦不住,所以来找我做你的遮羞布?”

      老谢有些挂不住了,

      “他是什么人?如果没有你在中间煽风点火怎么会主动离开我?”

      “他是什么人?一个任圆任扁随你心情的傻孩子?谢之棠你聪明半世怎么到今天还不明白?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人都是要长大的,你以为他会永远原地踏步的等着你骗他?”

      “骗不骗是我们俩的事儿用不着您关心!”

      卢疼疼冷笑,

      “那好啊,那你还在这儿干嘛?回去继续骗啊,只要你骗得下去!他对你什么感情你很清楚,回去跟他说实话,把你肚子里那些苦水都吐给他。要是再不行,你还可以求他不要走,你可以跟他说你离不开他啊,去啊!”

      谢之棠很清楚这是在‘将’自己,他更清楚如果自己真这么做,林涛一定会继续留下来。但正是因为他做不出,所以才只能偷偷--的来这里。

      卢疼疼看他没有说话,笑意更甚,

      “说不出来是吧。是,你是谁啊,威风八面的谢大律师,要你跟这么一傻孩子低头,要你把他跟自己置于同一水平线,你怎么能做得到?对你来说,这世界上没有谁你都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这些年你不一直在证明着这点吗?谢之棠你给我记住,林涛要走,是他自己的主意。如果你真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自私,不要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

      “我自私?我自私就应该在你再出现的时候压根不管你!而不是费劲巴拉的为你的事情跑前跑后还让我身边的人来伺候你让你有机可乘教坏他!你我之间有什么事你来找我啊,干嘛要拖他下水?”

      “我不认为现在的林涛变坏了。还有,既然你说到这儿,我承认我主动接触过他,但把他拖到你我之间这潭深水里面的人是你!林涛不是一天长大的,我不相信你看不到他的变化,而你仍然利用他让自己能站到道德的高处,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不管我基于什么动机但林涛每天花样翻新的伺候的是你吧?现在你吃不下东西了觉得他没用了就打算一脚把他踢的远远的?”

      “他跟你说过他找过你同事的事儿了吧?你心里很明白之前他照顾我是因为你,他希望能帮你分担一些事情尽管你不领情。现在他要离开你,是因为他觉得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你何不顺水推舟呢,反正对你来说谁离开都无所谓不是吗?你一直不肯跟他交心,不也就因为这个吗?”

      谢之棠死盯着她,很久,

      “ ……好,我承认我自私成了吧!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才能去跟林涛收回之前的话?”

      卢疼疼有片刻的失神,

      “你终于承认了……要我去跟林涛把话再收回来是吧?你求我啊!”

      谢之棠咬紧牙关,深吸口气,一字一句,

      “好,我求你,我求你去跟林涛解释一下,让他别再钻这个牛角尖。”

      卢疼疼安静了,拿下呼吸罩不可置信般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失笑,

      “你终于求我了……谢之棠,当初离婚的时候你没求过我,和那个女孩儿分手的时候你没求过我,现在你来求我了?”

      男人轻轻点头,

      “是,我求你了,去跟他说行不行?”

      女人沉默,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

      “你肯跟我这么坦白,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

      男人微别过头没有回答,可神态已经是默认。

      卢疼疼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

      “我拒绝。”

      谢之棠一下站起来,控制不住的吼起来,

      “你拒绝?-在玩儿我吗?”

      卢疼疼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仰起下巴,

      “随你怎么理解,总之我不会找他来解释。”

      谢之棠伸出手指冲着他,

      “我知道了,你是在报复对吧?”

      卢疼疼冷笑,

      “我拜托你不要那么高看自己。”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

      争吵……或者说是老谢单方面的大嗓门引来了-,进来不满的,

      “不要打扰病人休息,很晚了请你离开……”

      “出去!”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怒吼吓住了,震惊的看看这个平日温文尔雅的男人,再看看病-的女人……卢疼疼清清嗓子,

      “没关系,我们是在谈事情。”

      小-点点头,飞快的转身离开。谢之棠看着门又重新被关上,尽力调整了一下自己,回过身,嗤笑,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能保持住风度,厉害啊卢大律师。”

      卢疼疼揣测着他话外的意思,

      “客气。”

      谢之棠冷笑,

      “我不是在夸你,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但是你没有。在你心里只有利用……对你有利的就拿来用。当年你为什么会挑上我?还不是因为我没什么背景可以所有事都听你的吗?房子买了,孩子生了就跟我离婚,为了避免那些流言蜚语影响你转了刑诉;还有找那个女孩儿谈话,无非是嫉妒人家比你年轻;现在轮到林涛……之前一直‘姐姐弟弟’的,这眼看着自己快咽气了,就用最后的手段让他离开。你在怕什么?怕别人说卢大律师的前夫找了个男人?”

      卢疼疼呼吸急促,脖子上的青筋都乍了出来,谢之棠冷冷的瞧着,

      “那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了吗?你对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如果哪怕有一分,是个女人也不可能在追到自己丈夫跟别人-还能心平气和的另开一间等着第二天再谈不是吗?反正我办了这么多年的民事案子没再遇到过。而你做到了,还把房间开在我们楼下听着……你根本就没有感情!你没有心!”

      卢疼疼喘息半晌终于开口,

      “我没有感情?你知道在你们楼下的那一夜我是怎么过的?我一分钟都没有合眼听着你们在楼上的声音!我在你们房间门口徘徊了很久无数次压制着自己不要冲进去看到那最不堪的一幕,告诉自己不要让事情再无回旋余地……”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给我留了最后的面子啊?卢疼疼我告诉你,哪怕当时你真冲进去撒泼闹事儿我都还能相信你对我是有感情的,都不会那么痛快的签了离婚协议!”

      “可你还是那么痛快的签了不是吗?你那时候为什么没解释、为什么没求我?你可以不签的啊!”

      “我求你管用吗?那已经算是被你抓到现行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你还可以骗我啊,你可以说那只是普通朋友一起出来爬山郊游啊……”

      卢疼疼的眼泪滂沱而下,

      “我忍者不进去,就是想你还能找个借口骗我,不管什么我都愿意相信的……可你为什么就那么认了……你为什么不骗我?”

      谢之棠呆住了……他从没想到眼睛里不容一粒沙子的卢疼疼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试图在脑海里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分析一下这话的真假,但女人哭晕过去的状态和监护仪器响起的警报声让他无法顺利思考。

      医生-蜂拥而尽,一名-把呆立在那里的他推出了病房。谢之棠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那群人围在病床边忙碌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因为耳边仍然不断回响着那不甘、凄厉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骗我……”

      双手握拳狠狠的砸在墙上,眼泪不自知的流了下来。

      纷乱中,没人注意到楼道尽头一个身影悄然而去。

      也许是医生来的及时,没用太长时间,卢疼疼的体征就稳定了下来。医护人员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那个恰好是刚刚被谢之棠吼过的小-,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他,叹口气,低声,

      “卢女士说让你进去。”

      监护仪器仍在安静的运作,病-的女人也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如果不是微红的眼框,方才的那一幕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刚才说……”

      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卢疼疼打断,

      “我不会再找林涛说什么,让你白跑一趟了。”

      谢之棠的语气也没了之前的慷慨激昂,叹口气站在那里,

      “其实,我来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抱着一丝侥幸。”

      卢疼疼微微转头看着他,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自以为尝尽了孤独就可以百毒不侵了……林涛这时候离开,对他来说可能是好事,免得我走了之后你哪天嫌他了再甩了他……对你也未必是坏事,做回那个风流倜傥心无所累的谢大律师不是也挺好的吗?”

      谢之棠凝视她半晌,

      “卢疼疼,你就真的这么恨我?”

      卢疼疼回望他,很久,咯咯的笑起来,仿佛很开心,却在呼吸面罩的遮掩下显得有些怪异。直到笑得面色潮红,才喘息着,

      “谢之棠,事到如今,我说我不恨你……你信吗?”

      男人静静的想了一下,仿佛被戳破了气球,颓然的点点头,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如果放不开自己,就放开他吧,别让他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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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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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41:56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五章

      重又轻手轻脚回到-的谢之棠一宿没睡安稳……梦里前情新事纷至沓来,扰得他疲于应付。就当纷扰终于出现一丝转机的时候,身下的床垫轻轻一颤,睁开一直也没怎么合紧的眼睛,

      “起来了?几点了?”

      林涛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还有课得早去占地方,你再睡一会儿吧。”

      老谢躺在-又醒了会儿神,拿过床头的闹钟看了下,的确挺早,不过还是起了床,出来看着林涛已经在穿外套,没话找话的,

      “不吃早点了啊?”

      林涛有些尴尬的,

      “没时间了,我到学校门口买个煎饼就成了……对了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你要是饿了自己煮点儿吧。”

      老谢点点头,一肚子的话偏偏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能看着林涛到门口换鞋。看着破天荒跟过来的他,犹豫了一下,站起来直视,

      “晚上有事儿吗?”

      “啊,没什么事儿吧,应该。”老谢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很快回答。

      “那好,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啊,你想去哪儿吃?”

      “在家吃,我来做。”林涛说的很认真,让听着的老谢也不由得认真起来,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味道,下意识的抗拒着,

      “你做的那些清汤淡水的我……”

      话没说完就被林涛打断,肯定的语气,

      “我知道你喜欢吃辣的、咸的,我也能做……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谢只能点头……他不知道林涛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饮食习惯的,就像不久之前他也不知道林涛的敏感带在哪里一样……因为不知道,所以毫无立场。

      林涛走了,谢之棠在门厅站了一会儿,扭头回卧室翻找……林涛搬到这屋来之后,藏存折的地方也随之改变。之前抱着玩笑的心态简单找过一次,轻易的找到了。可今天再翻,却发现那已经不在自己以为的地方。颓然的坐到-,忽然有些气恼……那小子凭什么先跟自己说分手!而后又是疲惫……卢疼疼的话回响在耳旁,

      ‘如果放不开自己,那就放开他,别让他恨你……’

      不知道林涛什么时候下课……说实话他连林涛最近到底在上什么课都不清楚。只是刻意的躲了出去,直到万家灯火的时间才回来。屋子里烟雾缭绕,听见门响,林涛咳嗽着从厨房出来,

      “回来了?歇会儿吧马上开饭了。”

      坐在不知多少年没坐过的餐桌边上,看着桌上一道道色彩浓艳的菜色。林涛端了饭碗过来摆好坐下,仍然在咳,老谢下意识的皱眉头,

      “哮喘还弄这些!”

      林涛笑笑,静静倒酒没抬眼,

      “反正也没什么机会再弄了……喝点儿酒?”

      菜品的卖相还都不错,只有尝起来才知道毕竟是没做过的,味道的把握差了很多。相信林涛也吃出来了,不过谁也没有点破,都是在默默的碰杯、喝酒……林涛酒量不好,每次也只是浅尝辄止。

      “那个,我找好房子了,跟人合租……房子有窗户的挺好的。”

      林涛先开了口,老谢想起那‘不见了’的存折,默默夹菜没说话。

      “过年,我想回家看看呢,这么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呵呵……”

      老谢还是没说话,只是挑了唯一不辣的素菜给林涛夹了一筷子。林涛眼圈儿红了,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来,

      “老谢,我都要走了,你不能再说点儿什么吗?”

      谢之棠终于抬头看看他,看着他眼中的不甘和隐隐的希冀,更看到他挺直的坐姿,心里一叹,

      “回去看看也是对的,毕竟是过年嘛,在家好好歇歇,工作什么的,过了年找也来得及……”

      “那你呢?”

      刻意回避他话里的意思,

      “我?我也是过年之后再说了,没准儿回学校教书呢……现在的大学说是好混,不过导师要是真想卡一样拿不到毕业证……你知道什么是潜规则吗?到时候要多少小男孩儿有多少呢哈哈哈……”

      林涛的眼神沉寂下去,半晌,

      “嗯,你当老师应该也挺好的……毕竟,你教会了我那么多。”

      老谢轻笑,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其实仔细想想,你这个时候走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能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律师呢,虽然是什么人都能考,但以你的底子……去吧,找个自己适合的位置,以后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见得真能帮上,但是给你出出点子也是可以的,好合好散吧。”

      林涛静静的点点头,掩饰性端起碗往嘴里扒拉饭,老谢看在眼里,轻叹,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推到他那边。林涛拿起来看看,今天存进去的,六位数字,刚要放下老谢有些严厉的声音传来,

      “拿着!这钱在北京也撑不了太久,算是送你一程,密码我写在最后一页了,明天你去换个户头吧。”

      林涛抓着那薄薄的册子,

      “我自己有存款……”

      “你有是你自己攒下来的,我给你是我自愿的,这不是什么分手费,我也从来没那个习惯。你也应该知道,这屋子里来来去去的男孩儿绝不止你一个,应该说,他们每个人从这里拿走的都不会比你少……”

      林涛笑得艰难,

      “那么,这算是……补齐吗?你拿我当什么?”

      老谢摇头,

      “不是!你还小,脑子里还会顾及一些所谓面子什么的,不愿意主动找我要什么,所以我才更要给你。记住,所谓面子、尊严,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有了这些钱,无论是接下来找工作还是……找男人,才都能更有尊严。”

      林涛静静的听着,只是手指几乎要把那存折揉烂,终于收了下来,-个‘灿烂’的微笑,

      “那谢谢你了,比起我那个朋友来,我拿到的不少了……老谢,你还有什么对我说的吗?什么都成,我想听你说……”

      谢之棠放下筷子,双手手指交叉靠坐在那里,

      “既然你说到了你的朋友,那我也多说一句……我没有见过他现在的朋友,只是听你转述了很多。的确,那个男人是对他不错,但无论如何,在这个社会上要想立足,还是要靠自己。特别是男人之间的关系,哪怕是私企,也会有所谓的玻璃天花板……”

      做了个手势,看林涛明白了继续往下讲,

      “当然我也不是说你就不能在一般的地方工作,只是,社会现实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要比一般人多一层小心,付出感情,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袒露了自己所有的弱点。在全面、理智的衡量了翻本机会前,务必谨慎。”

      林涛默默的给他添酒,

      “你是说,即使爱上什么人,也不要告诉他是吗?”

      老谢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都是男人,应该都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天生喜欢寻求刺激和新奇。我只能说,太早的袒露自己,或许会让对方丧失兴趣。”

      “那样,他就不会爱我了是吗?”

      老谢眯起眼睛,

      “人生就是有很多偶然……你只要记住,不管谁不爱你了,都不能是你放弃自己的理由,你都要仰着头继续走下去。”

      林涛继续添酒,看着他喝下去,喃喃的,

      “如果他也这么想,所以一直不说爱我呢?”

      老谢看着他那样子,头忽然有些晕,舔舔嘴唇,咬紧牙关,

      “那他就不值得你等下去,离开,去找更好的!”

      林涛死盯着他,

      “谢之棠,都到这时候了,你都不能说句实话吗?”

      男人回盯着他,突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转动脑筋想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看着林涛给自己添酒的动作,电光火石间想到,

      “不对……你往酒里放什么了?”

      林涛放下酒瓶坐回去,笑得凄凉,

      “还记得那次我被人下药的事儿吗?我找人拿到了那种药……”

      老谢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四仰八叉,活动一下才发现,手腕脚踝都被固定住了。转头,林涛默默的坐在一边,看他醒了,

      “还好吗?要不要喝点儿水?”

      凭着和被褥摩擦的触感,老谢知道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了,瞪林涛一眼,

      “什么意思?”

      明明这时候屋子里占据主动位置的是林涛,可被他这么一瞪,却有些畏惧的缩缩身子,

      “我就是想,想好好跟你说说话。”

      “说什么?啊,你在这个家这么久,保险柜在哪儿你肯定也知道。钥匙就在我包里找到了吗?我现在告诉你密码你会开吗?”

      林涛的脸涨得通红,

      “我不是要说这个!”

      “那你要说什么?。反正我人都被你捆上了,这屋里看上什么了随你拿我绝不会报警……书房里的烟斗也都值点儿钱,那个海泡石雕海神头像的,一般的地方也能卖个万八千的……”

      林涛愤怒了,一把掀开男人身上的被子压上去,像以往无数次相反位置的动作一样按住他的肩膀,居高临下。谢之棠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愤怒和忧伤,嘴上还是轻飘飘的,

      “难道……你想走之前上我一次?没关系,套子和油儿你都知道在哪儿,不过我老胳膊老腿儿了麻烦你稍微轻点儿成吗?”

      ‘啪’的一声林涛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掌,谢之棠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没有喊疼,甚至没有扭回来,只是那么歪着,仿佛正中下怀本不愿再看上方的人一般。

      “老谢,你知道吗,你当初凭借我的案子被评-的事儿我知道了。”

      男人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吭声。

      “我朋友拉着我出去玩儿的那事儿,也是你说的对吧?”

      男人继续沉默。

      “诘夫学校老师那天跟我联系了下,提到你给她打电话解释我到底姓什么……你不跟我说,是怕我多想是不是?”

      男人的喉结滚动,侧面看得更加清晰。终于堪堪的扭回头,微笑,

      “我知道你想听到什么,不过真是你想多了……你那案子是法律援助,你不知道什么叫无利不起早吗?你朋友那个是我可怜包他那人被戴了绿帽子还浑然不觉,正义感发作;至于你那邮箱的事儿……我当然要为卢诘夫考虑了!”

      林涛没再说话,只是面色惨白的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审判一般看着身下镇定自若的男人。谢之棠被他盯得有点儿心虚,

      “你是不是还想提我所里的事儿啊?我告诉你那些是党同伐异,他们只是找个由头儿。我不解释是因为我懒得跟他们废话与你无关,那个圈子的游戏规则跟你说不清楚。”

      “你都不承认是吗?为什么让你说句实话就这么难?”

      林涛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了谢之棠的脸上,微凉,还有些-。他没有试图去擦,他正在用尽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什么都不要说……他知道林涛想听什么,他更知道这时候只要自己说一声眼前的一切壁障都会接触。但是然后呢?他早已不是那些热血、相信有情饮水饱的孩子了,他比谁都知道无尽的未来才是最艰难的。这些年一路走来,无论真情亦或假意,一个个的温柔乡不知凡几,但是他从来没有沉溺过,甚至从来没有真的停下过脚步,因为他坚信,这个世界上,只要他照顾好自己,就永远可以得到更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习惯孤独,并学会了去享受,就像他和林涛说的那样,谁离开谁都可以活,那些所谓倦-归巢从不是他预定的归宿,他不会改变自己、不会去委身迎合任何人……因为他足够骄傲,即使此时此刻被扒光绑住也无所谓,哪怕被扒掉一层皮也亦然,因为那份骄傲已经包裹住了他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

      感触着林涛的泪水流淌在自己的脸上,这份感觉很奇妙。他的手被捆住了,即使没有,他也不会去擦拭林涛脸上的泪痕,因为他知道,让他今天哽咽落泪,总比以后嚎啕咒骂要好。

      药劲儿还没过,他的头又开始发晕,勉强抵挡着睡意,

      “别哭了,为了我,不值得。”

      林涛摇摇头,胡乱抹抹脸,

      “不是的……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

      谢之棠尽力保持清醒,

      “你知道什么?你现在打电话给安宁、给蝈蝈问问,我对之前的小情儿都什么样儿?别觉得就对你不同……”

      “如果卢姐早出现,你会为了他们去跟卢姐吵架吗?”

      谢之棠闭上了嘴,很久,

      “你跟踪我?我们说什么你都听见了?”

      林涛抽泣着点点头又摇头,

      “我是跟你去医院了,不过没进楼道……我知道你和卢姐吵架了,我看见医生进去了,还看到你出来……砸墙。之前再怎么样你都没跟她吵成这样过,你是为了我对不对?”

      现下,男人真有被扒光的感觉了。轻叹口气,

      “不是……”

      清晨

      每家正规医院都是有规定探视时间的,所以当外面还一片漆黑的时候林涛出现在科室外面招致了值班-的小小不满。不过毕竟是经常碰面的熟人了,再加上也都清楚他要探视的病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即使睡眼惺忪的咕哝着还是给他开了门,

      “小点儿声儿啊别的病人还没起呢……”

      走到卢疼疼病房门口示意性的敲敲门进去,病-的人一下就醒了……不知是平时睡觉就这么轻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着来人脸上的神情,卢疼疼没有说话,林涛过去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卢姐我要走了,跟您过来道个别。”囔囔的鼻音。

      卢疼疼轻轻叹息,

      “这么快?”

      林涛点头,

      “都说清楚了,早走对大家都好……只是,不能送您了,对不起。”

      卢疼疼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在压制着什么,过了很久,

      “嗯,我祝你万事顺意。”

      “谢谢您!”

      眼泪蒙的涌了上来,生怕多留一秒钟就会改变主意一样再不说什么转身出去。拿上刚刚放在楼道口上的行李,按了电梯,盯住那闪烁的数字发呆。电梯上来了,拖行李进去,回过头却发现外面站着面红气喘,撑着助步器将将立住的卢疼疼,

      “卢姐你……”

      “我来送你……”

      林涛还想再说什么,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对这个女人最后的记忆,就是电梯外那僵硬着身体鞠的躬……

      卢疼疼拖沓着移回科室,已经在准备分发输液袋的-看到她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住,

      “卢女士您怎么出去的?”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已经耗尽了女人最后的能量,一下子倒在-身上,艰难的摆摆手,

      “请帮我把X副院长还有我主治大夫找来,我有话要说……”

      -手忙脚乱的把轻飘飘的她往病房里拖……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位病人是院里高层亲自过问的病人,赶紧忙不迭的答应,

      “您放心吧,等8点以后我就让-长把他们都找来……”

      卢疼疼虚弱的笑笑,

      “给你们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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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39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42:14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六章

      谢之棠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动一下,发现手腕上的绳子已经被剪断。坐起来解开脚踝上的,然后发呆……动物般的直觉让他知道这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打开衣柜,属于林涛的衣物都已经消失,本来满腾腾的地方空出了一个‘洞’,仿佛一只眼睛在静静的看着自己;洗手间,林涛的牙刷也拿走了;客厅,昨晚的碗筷亦已经被收拾干净,好像那些明知故问的针锋相对从没发生过一般……老谢的头还有些晕,但仍梦游一般把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不是想看林涛带走了什么,只是想看看他还留下了什么。颓然的坐在阳台上那台赛车机上……这是林涛‘唯二’留下的东西之一,另一个是那台自己买给他的空气净化器……俯视外面街道上各自为生活奔波的人流,心里一片荒芜。

      直坐到肚子叫起来,苦笑下,打开冰箱,里面还有林涛手包的速冻饺子,随便煮了几个食不知味的填了肚子,洗个澡,对着镜子细细的收拾了自己,然后才‘精神抖擞’的去医院……无论心情多么糟糕,作为成年人出了这个门都不能展现出来。卢疼疼那边肯定还是要去露面的,无论会面对什么,他都做好心理准备。

      事实证明他又一次料错了,预想中的讥讽什么的统统没有出现……

      看着病-已然陷入昏迷状态的女人,谢之棠彻底傻了。副院长听说他来了专程过来简单的做了说明,

      “卢女士一直在大剂量输入人造血红蛋白……当然还有些镇痛的辅助药物。今天早上她主动找我明确表示要停止用药,她自己很清楚停药的后果……”

      谢之棠听明白了他说的‘镇痛的辅助药物’都是什么,能让副院长亲自出面要得到那些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胡乱的点点头,副院长看他理解了松口气就走了,只剩下科室主任还在旁边,

      “其实卢女士的病情恶化的很快,那些药的副作用也很大,一直是靠输血维持,但一个多月前就输不进去了,以我们之前接触类似病人的经验来说……刨去renti的奇妙,个人的意志力也真的是惊人啊……”

      谢之棠呆呆的听着,忽然想笑……卢疼疼的意志力有多惊人没人比自己更清楚。林涛走了,她选择停止治疗必然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作为一个胜利者,连输家的失落都不屑于去蔑视,就这么轻飘飘的陷入昏迷了。完美的潜逃,而且永无被抓获的可能性。

      静静的在病床边坐了很久,无数次的冲动想狠狠把她摇晃起来却又堪堪按捺住冲动。直到外面的天色暗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来电话的是主任,

      “谢律师,今天晚上所里的尾牙会您没忘吧?要不要我去接您?”

      谢之棠拿着电话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回事儿,再看看病-已经浑然物外的女人,尽力作出平静的声音,

      “我已经出门了,待会儿就到。”

      事务所的尾牙会选在离所里不远的一家酒店,不得不说主任专业不行但这些事务性工作处理得还是很好的……整场的节目衔接紧密,气氛也被烘托的恰到好处。谢之棠摆出完美状态坐在主桌,笑语晏晏,一点看不出失势的颓败。来参加的都是所里的人,虽然酒水一个劲儿的上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有分寸的,但也架不住个别没眼力价的,

      “谢律师……听说您金屋藏娇,而且还是……哈哈哈。”

      一个已经喝得脚步踉跄的下属过来自以为幽默的打哈哈,谢之棠倨傲的抿口红酒,轻轻抬高眉毛镇静的回望他,可那人已经喝得两眼发直压根看不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嘟囔囔,惹得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有人已经在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热闹,谢之棠暗暗注意到了,索性哂笑,

      “我要说没有,你是不是也不肯信啊……这么着,待会儿,你跟着我回我家瞅瞅好不好?事实高于一切嘛……”

      那人傻了,刚要再说什么主任已经端着杯子过来了,指挥着另外两个人把醉鬼架走,满脸歉意的对着老谢举杯,

      “谢律师别跟他一般见识啊,来我敬您一杯,今年辛苦了……”

      老谢随意笑笑跟她碰了杯。

      尾牙会很快散了,主任忙活着盘结酒水跟酒店工作人员核帐,看谢之棠要走赶紧叫住,

      “谢律师……时间还早,要不要再找个地方坐坐?”

      老谢很诧异,不过看那女人恳切的目光还是点了头。

      熟悉的雪茄室,老谢自顾自的抽着熟悉的牌子……尾牙会这一出‘演’完,他就真的可以在这个所谢幕了。主任的纤指不停的抚弄着面前的酒杯,沉默了很久,终于,

      “其实,以我个人的意见,对于谢律师您,是没有……最起码不想那么快的。毕竟这个所里面业务最全面、又最肯多接案子的就是您了……”

      谢之棠扭回头,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您可能也知道,所里有几个高级合伙人一直想重新分配股权,其他人的又动不了……如果您走了,从某方面来说我也算是既得利益者,所以,我也并没有表示什么反对,但是真让他们……也包括我吧,真下决心动作快一点的原因是,大家知道了你约谈X老律师。那是咱们所的奠基人,如果他发话了,那么之前我们找新股东进行扩充那些事情都只能停摆……”

      谢之棠心里一惊,他是找那位老律师谈了几次,不过之后也并无下文,没想到他们竟然都能知道!不过,主任今天把自己叫出来说这个的用意他还是猜不出来……思考间,服务生上了份简易三明治,主任接过去对那人-了个会意的微笑。望着服务生离开的背影,老谢忽然想到……这里是不卖简餐的,这份三明治应该是特别做出来的,再加上那个微笑……

      主任叉起了一块儿不好意思的解释,

      “刚才光忙着招呼大家了什么都没吃……”

      看看他渐渐了然的目光,轻轻点头,

      “你不也从这里知道了我和资方见面的事儿了吗……这世上,没有人是真正靠得住的。”

      谢之棠苦笑,也唯有苦笑……没错,自己能利用的,别人为什么不可以?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人是真靠得住的。心情怪异的开朗起来,索性直白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主任停住,犹豫了一下,

      “因为,您刚走没几天,这几块料就为挣你那块儿几乎打破了头,我真的有些担心,不知道过了年所里会是什么状况……也就是想找个人说说,毕竟女人嘛,话憋在心里总是难受……”

      老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也懒得过多的去思考什么。

      主任看看他,小心的,

      “刚才您说家里……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老谢微笑,英俊,坦然,

      “如果你不相信,也可以跟我去看看。”

      主任的脸上先是尴尬,然后是震惊,又带着一丝理解,喃喃的,

      “丢卒保帅……我明白,果然是谢大律师。”

      谢之棠知道她理解错了,也不想解释什么。之后再无交谈。结了帐,看主任实在喝了不少最后绅士一把送她回家,相比于上次的释放暧昧,女人这次倒是出奇的老实,坐在车里甚至有些拘谨。下车时,谢之棠注意到她先是充满希冀的朝上面望了望,然后望着他不解的目光笑得像个害羞的小女孩儿,

      “我先生是海员,这次,终于调回来了……之前我都不知道,他说这是给我的新年礼物。”

      谢之棠也随着她的目光向楼上看了看,万家灯火中,想到有一盏灯是为自己点亮的,尽管是寒夜,也足够让人温暖吧?衷心的祝贺了她,离开。

      时间已过午夜,手机响起提示音,拿出来看看,是条第二天的备忘,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一周年’

      要想一下才记起来这是许久之前设置的……去年的明天,是林涛到来一周年,本来还想着好好庆祝一下呢……疲惫的感觉霎时间弥漫四肢百骸……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拖得他以为已经完半世,甚至都想到过了就此终老,却原来仅仅只过了一年!

      谢之棠买了本《神曲》,最好的译本(注1),带去医院。即使知道躺在那里的人听不到,仍然执着的一遍遍读给她听……

      ‘哦,人类啊,你为何把心肠

      放在必须禁止与同伴分享的地方?’(注2)

      每每读到这里的时候,都会问一声昏迷中的女人,

      “是不是地狱中的人,都会在以为对方永无离开可能的时候才会说出心事?”

      注1:以我的浅薄的文化水平和理解能力,自然认为王维克先生翻译的版本最通俗易懂,但是为了下文引用的方便,这里借用的是黄文捷译本。

      注2:这句选自《神曲 炼狱篇》第十四首。讲的是因嫉妒堕入地狱的伯爵以为到地狱游历的但丁会永远留在这里,于是诉说了自己的罪恶,却没想但丁最后离开了,于是更加嫉恨成狂。

      病-的女人当然没有回答,于是谢之棠也只能落寞的笑笑,然后继续往下读。

      卢诘夫对于生活中出现的变故……妈妈陷入昏迷、林涛突然消失显示出了超出谢之棠预期的淡定。不知是否看出了其中的关联,从头到尾没有多问一个字,这令老谢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别的,但不得不承认,孩子的沉默让他不会那么狼狈。

      年,就那么在压抑中渡过了……很奇怪,之前心心念念的拿到卢诘夫监护权,然后等着卢疼疼丧失监护能力之后给孩子改回姓氏,借着过年的机会带他回去见父母等等等计划,甚至还为这些跟卢疼疼争成你死我活。待真到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却几乎都想不起来了,父子二人只是对着一大桌外送的佳肴吃的平静无语。

      没出正月十五,卢疼疼醒了,旁边还在翻来覆去念书的谢之棠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借着医生进来探查的机会赶紧联系了万俟。再回到病房里,坐起来的卢疼疼脸色少有的明媚,拍拍他放在床边的书,

      “《神曲》,怎么想起买这个?”

      谢之棠坐回去,

      “最近想起很多旧事,当年我们很喜欢这本书呢。”

      卢疼疼的目光变得遥远,

      “是啊……你还记得,当年在教室里,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当时一报到就选班干,你第一个站到台上做自我介绍……”

      谢之棠想起当时台上那个美丽的女孩用清脆的声音,

      ‘我叫卢疼疼,疼惜的疼。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都很疼我,而且希望以后周围的人也都能疼我……’

      自信的语气让对竞选毫无兴趣躲在下面看武侠小说的自己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究竟是什么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讲解自己的名字……如今想起她父母为她取名时的期待,简直像个笑话!

      卢疼疼似乎也想起了那一幕,也微微笑了,对住老谢,

      “这次回来之前,我想过你会为我做一些事情,但我没想到,你会为我做这么多……谢谢你。”

      老谢心里霎时一痛……那么多的撕心裂肺到头来只换得一声‘谢谢’,不过此时此刻,他还能更奢求什么呢?

      “不客气,应该的……毕竟,你身边也没什么人了。”

      卢疼疼的笑容慢慢敛下去,

      “是啊,没什么人了……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再找一个……”

      老谢点点头……这的确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刨去他气恼无比时的那些并不太理智的指责咒骂,他相信以卢疼疼的条件,不难挑到合适的人选。

      卢疼疼苦笑,

      “你走的时候,诘夫还小,所以你不知道,他虽然长得像你,可到了4岁才会说话,上小学头几年,也傻乎乎的,成绩很不好……那时候不是没有人在追我,可是我想啊,以前只有我们俩也就罢了,真要是再婚,如果那人趁我不在欺负他,他都不会学舌告诉我……”

      老谢拍拍她的手,

      “你想太多了……”

      卢疼疼摇摇头,眼眶微红,

      “可能吧,不过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你和我的头脑都不差,生下的孩子却是这样……为什么啊?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

      谢之棠看着她,似乎能感受到她的不甘与无助,下定决心,

      “有件事我好像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小的时候,也特别笨,学什么都比别人慢。直到上了初中才慢慢开窍。所以……我想诘夫这样也是随我。”

      卢疼疼诧异的盯住他,探寻着这话的真假,谢之棠作出了生平以来最佳表演,

      “那时候觉得这没什么所以就没跟你提过,也没想到后来会错过诘夫的成长……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卢疼疼嘴角上扬,眼泪却禁不住掉下来,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原来,他真的都像你呢……”

      谢之棠重重点头肯定,

      “是,他都像我,还有性格,你记得吗,上学的时候我也是蔫蔫儿的……”

      卢疼疼哽咽着点头,喃喃,

      “是,都像你……太好了……我没有遗憾了……”

      谢之棠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脊,终于伸出手把她揽在怀里安慰,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鼻梁处也有些发酸。

      病房门被‘砰’的推开……正在上英语课的卢诘夫被万俟接过来了,

      “妈妈……”

      谢之棠别过脸稳定了一下情绪,对着跟进来的万俟微微点头示意,起身出去给她们留出时间……至于他自己,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冷静一下。

      卢疼疼的面孔被盖上白布……她走的很安详,最后的表情几乎是在微笑着的,浑没有其他病人走时的扭曲。X医科大的工作人员来了,安静的等待着家属做最后的道别,然后熟练的把她的遗体运下去。卢诘夫跟着下楼看着,遗体上车的一刹那似乎有些接受不了,挣扎着要冲过去。老谢按住他的肩膀,扳过他,对着他的眼睛说,

      “这是你妈妈的决定。你要记住,任何一个人,无论什么身份,地位,对他自己认真作出的决定,其他人都应该表示尊重。”

      卢诘夫泪睫于盈的看着他半晌,终于沙哑着嗓音,

      “我记住了……”

      万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们的身边,面容悲戚,对于老谢示意她一起上车的动作摇摇头,

      “理论上,如果没人反对,捐献证明人只要去一个就可以。我还有些院方的手续要办,你和诘夫去送疼疼最后一程吧,我想相信,那也是她期望的。”

      老谢点头,拉着诘夫上车。

      手续的办理比预想中的简单,父子俩在对方谨慎的致谢中沉默的回到了家。卢疼疼的遗物大部分由万俟负责打理了,送回这边来的,只是那个当初林涛带过去的CD机。

      诘夫一回来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间,老谢没有多说什么,像对待成年人一样给了他独自对抗悲伤的空间。坐在书房里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凝固起来,想着要做点儿什么,给安宁发个短信通知了一下。对方的电话很快打了回来,于是老谢又有点儿后悔,不过只能接了,调整情绪,故作轻松的,

      “没事儿,反正早有准备了……孩子还好,谢谢关心……”

      安宁仿佛听出了这边的强作欢颜,低声,

      “老谢,如果有什么尽管跟我说,能做的我一定会做,千万别自己憋着……”

      老谢眼眶发酸,却仍然装着若无其事的打个哈哈,

      “有什么憋着的啊……我今天就缺个暖床的你能来吗……”

      本以为那边会气得挂掉电话,却没想到对方沉默了下,

      “好,我这就过去。”

      轮到老谢傻了,他完全没想到安宁会答应,少有的结巴,

      “你要过来?呃,那个,孩子还在家呢,算了吧……”

      说完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如果真有那个心思,卢诘夫又不是不能独处的小孩子,再怎么说也能出去开个房间。

      安宁叹口气,

      “那,节哀顺变,最近一定多联系啊。”

      挂了电话,谢之棠的目光放到了拿回来的那台小音响上,过去看了看,里面竟然还塞着一张CD,打开,一个略感沧桑的女声,正是他曾经在卢疼疼病房里听到过的那首歌,

      “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总是不安,只好强悍。谁谋杀了我的-漫,没那么简单。就能去爱,别的全不看,变得实际,也许好也许坏各一半,不爱孤单,一久也习惯……”

      老谢静静的听着,微微摇头,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真难想象在生命的最后时间卢疼疼竟然会选择听这种歌……这歌词写得,还真是大白话呢。

      外面传来些响动,起来出去看看,是卢诘夫上洗手间。耐心的等着他出来,看着他肿胀的眼睛,

      “早点儿休息吧,明天不用去上课了在家缓缓……”

      卢诘夫摇摇头,声音粗哑的,

      “不用了,我还是去上课吧。我没事儿的……”

      老谢回到书房,歌声仍在流转。坐在那里愣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地方不对了……卢诘夫那声线不是哭出来的,是开始变声了,自己最近状态不对竟然都没有发现!

      而后是苦笑,慢慢加深,直笑到眼泪都掉出来……卢疼疼说的没错:生活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而改变。

      擦去眼泪,拿过一只烟斗摩挲着,视线扫过书柜里那一溜儿的各式-杯,心里慢慢镇定下来……生活还要继续,无论发生什么都无可退缩逃避。他还是谢大律师,他还是谢之棠,如果有人忘记了,他不介意提醒他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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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40
     楼主| 发表于 2012-4-11 17:42:31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七章

      场子里……

      “你心里有事儿大家都理解,但人总得朝前看。你自己说说你最近怎么回事儿,叫你10次不来一次的……知道你工作忙,但再忙也得有放松的时间吧,你这样儿兄弟们很担心知道不?”

      蝈蝈痛心疾首的劝导着谢之棠,看他无动于衷,索性把话挑明,

      “你前几天找了个小男孩儿出去-,听说又半截儿把人撂那儿了,让人给你口出来就把人轰走了……诶跟哥们儿说句实话,是不是还惦记着林涛呢?”

      听见那个名字,老谢的脸微沉,不过瞬间又调整回来,调笑着,

      “现在的这帮孩子真是什么都说,他说没说他-儿有多差啊?穿着衣服还没看出来,脱了一瞅,头细脚大脖子长,第二性征刚开始发育……咱也是有儿子的人……”

      “你别打岔,我们都觉得你现在有心理问题……是吧安宁。”

      蝈蝈也知道真掰赤起来自己说不过靠嘴皮子吃饭的老谢,赶紧拉同盟。安宁坐在旁边儿砸着酒懒洋洋的,

      “别‘咱、咱’的,我俩可都没当过爸爸,更没有都开始变声了的儿子。你自己闷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说我俩也只能通过侧面了解了……结论还是让人欣慰的,据被你晃点的那些男孩儿供述,最起码你还没早泄……不幸中万幸哈。”

      老谢撇撇嘴,压根就没指望从他嘴里能听见什么好话,

      “那我还真该谢谢他们了,好歹没玷污了我的清誉哈!”

      蝈蝈看这俩又开始斗嘴,有些焦急的赶紧转移话题,四下瞄瞄,搭着老谢的肩膀指着不远处正跟人聊天的一位,

      “看那个,我睡过,不错呢,肯定发育完全了激不起你的罪恶感……话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玩意儿了?”

      老谢回过身看看那似曾相识的人,

      “那个?我好像睡过吧……记不起来了……”

      安宁也把脖子抻过来,自言自语的,

      “不是吧?那人我也睡过……”

      另两位僵了一下,然后三人齐齐把头都转回来,老谢咂咂嘴,

      “那还是算了,我不喜欢在-不专心的。”

      安宁不干了,

      “你几个意思啊?”

      老谢没搭理他,视线被角落里的一个人牵扯过去,微微憧怔间安宁的声音闲闲传过来,

      “看上那个了?嗯,是有点儿像林涛……”

      收回视线,一口灌下剩余的酒,杯子重重一顿,起身、回家。

      过了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谢之棠昂首挺胸的回所里给他临时安置的会议室继续办公,顶住压力多小的案子都接。众人议论了一阵也就习以为常了。然后是老律师休假回来了,也没怎么着,只是出去宴请的时候不着声色的叫他过去陪酒、结帐外加当司机。要是放在几个月前,眼高于顶的他是不屑于做这些的,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能完全的放下自己,仿佛回到刚开始发迹时的谨小慎微、兢兢业业的察言观色,抓紧每一个可能是虚无缥缈的机会。心里感激着老律师给他的机会,放弃所有休息时间殷勤拜访客户。虽然业务量没上来,但很快,悄无声息间,他的新办公室装修好了,主任的衣着也不再像之前的招摇,客气的过来请他搬家的时候,谢之棠看着这个已经被夹在几个人的斗争间被磨得憔悴无比的女人,恳切的,

      “知道你也很辛苦,也感谢你没荒废了所里的一般事务。有什么想找人说说的,我这边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主任看看他,从眼神中看出了他的诚意,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那段时间家成了‘旅馆’的代名词,衣柜几乎不用,换洗的衣服直接从阳台的衣架上拽或者从洗衣店的袋子里扯,偌大的房间,得到使用的几乎就是床和洗手间。他甚至破天荒的给自己买了个电动剃须刀,无他,只是因为能早上一边开车一边刮胡子。即便如此,在某些夜不能寐的时候,呆呆的坐在书房里把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又拿出来强迫症般一遍又一遍审核的时候,还是会出现些许恍惚……那个人会随意敲下门就把脑袋探进来,带着一脸的关切,傻乎乎的问一声,

      ‘还不睡啊,你没事儿吧……’

      可惜,眨眨眼,幻像就会消失,留给他的,仍然是每晚回家见到的跟早上出门时一样的杂乱,昭示着他的孤独。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有被收拾过的痕迹了,不过也仅限于简单的打扫,桌椅有人擦拭,被子有人叠好而已。老谢注意到了,不过外面的事情那么多实在顾不上琢磨这些,直到某次文件忘在家里急匆匆的回来拿才发现本该不是在学校就是该在补习班的卢诘夫在指挥着钟点工收拾着屋子,楞了好一阵不过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拿了东西就走。事情办完了才抽出时间好好想了下……卢疼疼走的时候没再提到卢诘夫的监护权问题那就意味着自动转到自己名下,但是关于她的遗产之类他并没有经手过任何文件应该是已经归到万俟那儿处理了。自己忙得昏天黑地想起来的时候会给卢诘夫一些零花钱,顾不上的时候以为他的生活费什么的万俟会给。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抽了个晚上从学校里接出儿子好好谈了下才知道万俟那边并没有按月给他钱,

      “那你的钱是哪儿来的?”谢之棠皱起了眉头……不过这种事怎么也怪不到别人身上,完完全全是自己的疏忽,

      “我把我妈那房子收拾了一下租出去了,拿租金当生活费、交补习班的学费足够了。”

      老谢讷讷的点头,

      “那我那天回来是周三啊,你怎么没上学?”

      “学校每周三只有一节课然后都是兴趣选修,我利用这时间跑回来盯小时工干活再打车去上补习班来得及……”看看他的脸色,试探性的,

      “那个……咱们附近不好打车有时候得等半天,我能不能……买辆电瓶车?”

      老谢直觉中间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被卢诘夫的请求打断了思路,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行,电瓶车也算是机动车,你不够年龄不能骑。”

      “那算什么机动车啊,最高时速也就40迈,我买辆设计时速低的还不成吗?”

      听着他的辩解,谢之棠陷入恍惚……好像就是不久之前也有个大男孩儿在为这件事跟自己争论过呢……

      “爸你怎么了?”

      卢诘夫看他走神儿了问了句,让他从回忆中醒过来,看看面前一副公鸭嗓、嘴上挂着绒毛、面部线条开始硬朗起来的儿子,心里忽然感受到了自己对他照顾的缺失,边拿出手机翻翻行程备忘,边吩咐,

      “以后小时工不用一周来两次,周末来一次就成了,平时爸爸自己会收拾的。”

      卢诘夫撇撇嘴,那副神情瞬间让谢之棠的心里充满慈爱……有个像自己的儿子原来是这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伸出手想揉揉他的头,伸出去了却最终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捏捏那仍有些单薄的骨架,

      “爸爸说到就一定能做到,还有,这个周六……哦不行。周日吧,下午你在家等着我。换季了,你也长个儿了,咱们去逛街给你买衣服。”

      卢诘夫诧异的看看他,懂事儿的,

      “我平常穿校服,用不着买什么衣服。”

      老谢笑了,

      “爸爸也要买点儿衣服了……咱们买完了还能去看场电影什么的,最近有什么片子上映?”

      卢诘夫嘟嘴,

      “最近的片子没什么好的,差不多的也都看过了……”

      老谢一愣,心里盘算一下,忽然问到,

      “你最近和你……同学出去玩儿,谁花钱?”……隐约记得卢诘夫那补习班费用不低,而且他们学校伙食费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便宜。

      “谁有钱花谁的呗……”

      老谢皱起眉头,

      “男孩子跟女孩儿出去怎么能让人家花钱?这样,以后你的生活费、学费、包括跆拳道班的、零花钱我都会按月给你,不够了跟我说。房租那些……你跟你同学什么的出去玩儿花。”

      卢诘夫傻了,嗫嚅了半晌,

      “出去玩儿,用不了那么多……”

      老谢看着他内心一片柔软,

      “花不了了再攒起来,只要记住,那是你妈妈拼命工作给你留下来,她希望你能生活的好。”

      周末,因为来不及,见面的地点还是改在了某商场门口。谢之棠说给自己添置些东西的说法并不是完全的托辞,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给卢诘夫挑选……不逛不知道,原来两个人的眼光差别硕大,不过尽管如此,争论过几次之后还是‘求同存异’的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傍晚,依着孩子的喜好选了家PIZZA餐厅,看着他吃得心满意足,老谢很有种为人父的满足感。

      接下来的日子,纵使再忙,每个周末也会腾出一个晚上的时间跟孩子坐下来踏踏实实吃顿饭 ,当然不部分时间是到外面吃,不过也有手忙脚乱在家做饭的时候……父子俩一起,聊聊他的工作、聊聊他的学习、聊聊他们的生活。

      时至夏日,事务所人事出现了重大变故……老谢的心里稍松口气:他们会使的那些花招都是自己玩儿剩下的。于是跟儿子的周末谈话上加入了很多‘趣事’。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边情势刚好一些,卢诘夫那边又出事儿了!

      谢之棠几乎是满头大汗的跑到医院,先跟观察室外留守的民景打个招呼,看着他离开,然后才瞪向那边已经被包扎完的儿子,黑着脸,

      “怎么回事儿?学会跟人打架了?”

      自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时脑袋都大了,开车过来的时候联系了一圈儿人先把事情压了下去,所以跟过来的景察才能在看到他之后离开,不过孩子还是要教育的。

      卢诘夫被他一喝,害怕的低下头,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简要的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谢之棠听后脑袋大了三圈儿……原来林涛走了之后也一直跟卢诘夫保持着联系,卢疼疼那房子就是他想办法伪造证件租出去的(这点老谢自责自己怎么早没想起来,虽然房子是留给了孩子但是他没到完全民事年龄根本不具备相应条件,之前是自己疏忽了),当然他们之间的来往是瞒住老谢的。新学期他们班上转过来一个混混似的男生不断的追求卢诘夫交往的女孩儿,但是女孩儿一直拒绝。今天本来卢诘夫下了补习班越好跟林涛吃饭,没想到还没碰面就被-清了他生活规律那个男同学找了一帮人把他堵在了半道儿,几句话不合就动起了手。对方人多势众,卢诘夫这边正在挨打的时候林涛来了,见情势不妙找了块儿砖头就过来了,打伤对方一人之后对方亮出了刀子……后来路人报了警,景察赶到之后那些人才跑掉,这俩因为都受了伤被直接送到了医院。

      谢之棠沉着脸,抿出深深的法令纹,

      “景察找你做笔录了没有?”

      “没有……我说我是未成年人,未满14周岁,没有监护人在场我什么都不会说……”

      老谢冷笑,

      “不错啊,真不愧是你妈教出来的儿子啊!”

      卢诘夫低下了头,

      “你还是去看看林涛吧,他伤得比我重。不过我也提醒他了律师来之前可以什么都不说。”

      老谢气得咬牙,

      “我就是你‘指定’的那个律师是吧?”

      依卢诘夫的伤势,完全可以回家静养,但为了稳妥起见老谢还是把他留在了医院,然后起身去急诊病房。

      林涛右上臂骨裂,身上被划了几刀伤势不重,但因为脑震荡也被医生留了下来观察。老谢过去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见他进来了林涛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窗户,

      “别看了,这是四楼,跳下去还得麻烦人再给抬回来接骨。”

      看他那反应心里想笑的谢之棠脸上还是冷冰冰。

      林涛被他戳破了心事,讷讷的开口,

      “我没带着诘夫打架,我过去的时候……”

      谢之棠默默的把门关好,然后过来站到病床边,开口就是骂,

      “你看见他们打架不会报警啊?要不不会带着卢诘夫跑啊?还抄板儿砖往上冲!卢诘夫练了那么多年挨打挨习惯了,你这小身板儿经得住人家几脚?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要不是看你已经脑震荡了我还得抽你!”

      林涛被他骂的直往被子里缩,

      “那不是看诘夫挨打急红了眼了吗?我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提起他被简单固定了的右臂看了看,继续拉着脸,

      “跟景察说什么了吗?”

      “没有。”

      “那几个人认识你吗?想清楚了再回答。”

      “不认识……肯定不认识。”

      “卢诘夫那同学在里面吗?”

      “应该不在,他那同学什么样我远远见过一次,他不认识我,而且当时打架的看着都比诘夫大。”

      老谢点点头,

      “记住,有人问你,就说你和诘夫不认识,你是路过见义勇为明白吗?”

      林涛愣愣的点点头,有些受伤。被谢之棠看在眼里叹口气自然的伸出手--他的脸,

      “如果你俩是认识的对方很容易把这事定性为斗殴,毕竟你也伤了他们的人。如果你们是不认识的,我能更放开手脚-他们,明白吗?”

      林涛不伤心了,刚点头,又眩晕得闭上了眼睛。

      老谢手机响了,看看来电号码,走到一边去接,

      “啊,X所长啊,对,现在的孩子真难管,嗯……抓到了?是吗?都是多大的?好我知道了,麻烦您先把他们的户籍按死,别让那不上不下的临时再改出生年月,对我就是这意思……嗯嗯,敢动我的人,反了他们了!”

      挂电话回头看林涛傻呵呵的笑,知道他在为什么乐,勉强绷住脸,

      “傻乐什么?是不是脑子也让人打坏了?待会儿去照个脑CT。”

      林涛赶紧摆手,那副模样终于让老谢禁不住乐了出来,刚要再说什么,病房里进来了万俟,视线在两人脸上一转,然后关切的对住林涛,

      “你还好吗?我已经托人给这家医院打过招呼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说。还有这两天千万别乱动,吃饭什么的我在楼下餐厅订好了按时给你送上来。”

      谢之棠感谢她的细心,又等着她叮嘱了林涛几句,然后出来把自己的思路大致跟她说了一下,万俟点点头,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诘夫那个女同学那边,我会去登门拜访一下,相信对方家长也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再有什么,随时找我。”

      老谢点点头,送她离开,又回来看了看林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想着等事情都弄完接他出院回家。

      谢之棠没想到的是,等事发第三天他再去林涛病房的时候,赫然发现他已经自行出院了,临床头一天住进来的老太太看他来找林涛还热情的搭话,

      “那小伙子是你什么人啊?人可真好,还帮我打开水什么的又陪我聊天……”

      “呃……表弟。伯母,您知道他出院上哪儿去了吗?”

      “他不是你表弟吗?你怎么不知道?”

      “他是从老家过来他妈托我照顾他……现在的孩子您也知道,谁愿意跟家里人多说话啊。”

      老太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仔细想了下,

      “他好像说,急着得去参加一个什么考试……”

      老谢心里一动,

      “什么考试他说过吗?”

      “你容我想想啊……英语的。啊,好像是导游考试,真上劲啊。”

      老谢笑得-满嘴白牙,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您啊伯母。”

      案子很快办完了,卢诘夫也回到了家,看到林涛没回来有些许的落寞,老谢看在眼里,确认了林涛最近没和他联系。四处寻找无果,想起也许他还需要复诊,只好又找上了万俟。

      万俟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见了面听了他转了八百个弯儿才说出来的请求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份封好的文件袋递给谢之棠,男人拿过来打开瞄了一眼就又放回去,迟疑的,

      “这个……你看过吗?”

      万俟摇摇头,

      “不过里面大致是什么我知道……”

      叹口气,

      “她只是叫我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个给你……谢之棠,你真是一个有福的男人呢。”

      谢之棠回到家,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卢疼疼手写的东西,第一份是给林涛的,

      ‘……我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看到这个,也许你永远看不到,那么,就当我写的这些是自我感怀吧……

      很多年以前,当我还在相信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就是一世缔约的时候,看着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曾经畅想,岁月流逝,我和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是我天性使然,即使抱着最乐观的估计,也只能想到,等人到中年,孩子展翅高飞,或许我俩都功成名就的时候,-也会随之淡漠。当然,这只是乐观的估计,更现实的是,早在上述种种之前,我可能已经成为一个在事业和家庭之间找不好平衡点 ,庸碌的黄脸婆;而他,已经脑满肠肥,整天把压力挂在脸上而又绝不会从嘴里讲出来的平凡中年男人……

      这种想象是令人沮丧的,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却几乎是不可逆的。离婚,是一个契机,最起码,我的背后被装上了发条……如果不去不断的拧紧,就只能倒退,不单是我,还有我儿子……

      再相见,时日无多,身心俱疲,却讶异的发现,自己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成为现实。或许男人有其得天独厚的优势吧,想象中的松垮油腻并没有出现在谢之棠身上。也许他身上也装上了一个发条,甚至发动机,让他看起来比之前更有精神,只是,他身边的人,已经是你……

      我承认这么重新闯进他的生活是故意的,不单是因为我的病情,也是多年来一个人行走,真的想找个树桩靠一下。谢之棠虽然不是很好的选择,但也应该不会比别的更糟。只是,树桩上还坐着你……

      谢之棠的确自私、虚伪、为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你问他是不是一直都这样,他一定会说,‘不是,是卢疼疼把我逼成这样的!’……这点我很肯定,即使他当着我面儿这么说我也只会笑笑。但你没有问过他,即使我怎么鼓动你也下不了决心去这样问他,因为你善良。也正是因为你善良,所以才在我和他的角力中被忽视性的拿过来做炮灰,而你即使知道了,仍然可以乐呵呵的接受,我都看在眼里。但很多时候,可能也正是因为你的无害,当我的伤口流出脓液的时候,随之留出的,还有嫉妒……

      舍生取义本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特别是有时间跨度的时候,例如我,在将死的时候,总会羡慕那些还可以继续切实感受这个世界的人们,羡慕他们还可以享受阳光的照拂;羡慕他们还可以闻到鲜花的香气;羡慕他们还可以自由的规划自己的生活;羡慕他们即使走了弯路仍然有人尽管态度不好或许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仍然能默默的帮着收拾残局……

      于是,我又想起了很多年之前的那些对于未来的想象,再拿出来一一对照不应的时候,我开始断章取义的对你灌输,强调一个中年男人是多么的执拗、霸道、漠视、谎话连篇、毫不顾忌他人感受……却又选择性的忽略了那些都是源于他或许自大形成的责任感使然。我突出了那些缺点,暗示了这些和你的互动关系,却没有告诉你,即使此时此刻他身边的是我,或许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遇到这些事,他也会这样……毕竟,无论你、我、还是他,我们都是俗人……

      我早已经在养育诘夫的过程中体会到:又要他乖巧懂事,又要他能像幼时一样扑到我怀里撒娇如鱼与熊掌。对于谢之棠也是如此,又要他担风顶雨,又盼他事无巨细嘘寒问暖也是上面的道理。这点,作为旁观者,我看得一清二楚,但我也知道,作为局内人,你或许并不清楚……

      事物的运动本就有其规律性,人如此,也并不全然如此。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应该也是离开了一段时间自己思考沉淀过了的,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已经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生活的方向,我只能说,那个总习惯于皱眉头,看似机灵百变舌灿莲花的实则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嘴比闸还紧的男人,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爱你的……

      我已经没有机会去调整自己适应他的脚步了,因为拜他所赐,我也撞过无数次南墙却仍然原地踏步。我只是期望,你能比我聪明一些,更聪明一些……

      小儿诘夫和他爸爸,拜托了……

      卢疼疼 ’

      谢之棠读到这里,长叹一声,两眼间微微发胀。合上眼睛揉揉鼻子才又抽出另一份,抬眼看过去,

      ‘如果你看了上一份给林涛的感动了,唏嘘了,那就说明你老了,赶紧收拾一下准备退休吧……连我是在故意诱哄林涛都看不出来!

      我不是什么完人,我承认在我走之前多方衡量还是觉得你和林涛在一起于我比较有利。其原因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一、既然你是g@y,那么林涛好歹知根知底;二、如果你哪天忽然转性了,那么再找个女人以你的年龄再生一个也很正常,但那势必会分散你对于诘夫可能本就不多的关注。

      我的确是抱着让你们分开一阵冷静下的念头做了那么多事的。没办法,谁让你那么确认这世界上你只要有自己就能活得很好。之前你怎么考虑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有了诘夫就不一样了……与其他的父亲三天两头的换人或许还会造成兴许波动影响到他,莫若有个稳定的伴侣保持持久的关系。作为他的母亲,我期望的是,即使他成年离家,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也能有个稳若磐石的地方能够让他回来休息一下。

      之前林涛于你意味着什么你我心照不宣,所以我也很费了一些力气在让你了解到他的不可或缺性上。但仍怕做得不到位,所以劝诱他离开……相信我,林涛本人对此一无所察……然后寄希望于你能在这段日子自我检省。我相信我的眼光:你足够聪明;更坚信人类的惰性,因为你不再年轻,虽然你本人可能并不愿意承认这点。

      我交代万俟在恰当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你,即使如此,决定权也在你。世界很大,-很多,如果你仍然认为自己有足够的余力在万丈红尘中遨游……或许是扑腾……也随你。我只会在天上默默祝福我的儿子。’

      信的最后,迥异于前面流畅隽秀的字迹,一行歪歪斜斜的笔迹写着,

      ‘你来求我了,没有取笑或者叹息的精力,只是坚定了我的信心,你会做出最佳选择的……我赌输过两次,这次,我相信我能赢……’

      谢之棠拿着那薄薄几页纸,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脑子里卢疼疼的各种神态走马灯一样的闪过,最后定格在她在最后那晚写下最后几句时的样子。把脸埋在手里,很久,目光扫过书桌下的保险柜,心里摇摇头。起身拿上车钥匙,把卢疼疼后面写给自己的信重新装好,开车去了很远的一家银行开了个保险箱存好……这个东西,永远不能让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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