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晖 作者：桂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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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投资回报率

　　赵晖坐在小凳上理着青菜，琢磨怎么跟李俊彦开口说要走的事情，李俊彦倒先提出来了，“小晖，你真的又不回去过年啊？我觉得你应该回去看看。”

　　“哥，正想跟你说呢，我昨晚跟店里请了四天假。”赵晖不好意思的道，“真不好意思，要让你一人在这儿过年。”

　　“我可不需要你小子担心！”李俊彦连忙澄清，“你哥还没老，别说得我好像孤家寡人没人要似的。我正打算去丽江转转呢，据说那儿-机会挺高的。要是带上你，哥可就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了。”

　　“去吧去吧，三十岁的老男人！”赵晖嘴里打趣着，心里却是感动的，俊彦哥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三十岁怎么啦？我这年纪正好，最富魅力的时候！”李俊彦刻意摆了个酷酷的POSE，本来还算不错，只可惜身系围裙，手持菜刀，另一手还抓着只早上买的生鸡正准备斩，这形象实在打了不少折扣，他还问道，“电力足吧？比‘犀利哥’如何？”

　　赵晖忍俊不禁，“跟‘犀利哥’那是没法比的，只是也差不了多少了！继续修炼就快成jing了！”

　　“现在该哥逼问你了，”李俊彦把鸡往砧板上一扔，伸胳膊把他的脖子一勒，拿刀背对着他道，“说！怎么想走的？动机不纯吧？”

　　“哪有！”赵晖脸红了。

　　“是被你的小帆逼得受不了了吧？”李俊彦放开他，本想揉揉他的头发，看看手上的油只得作罢，放开他了然地笑笑，“这么远距离的恋爱，你们能坚持下来也算挺不容易的。”

　　“哥……”拖长的腔调有一点害羞，还有点撒娇的味道。

　　“其实你是真该回去，明年就大四了，你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在一块呢？”李俊彦眼神里多了些感慨，“好好珍惜现有的缘份吧。”

　　赵晖眼神里也有些黯然了，“哥，我很想跟小帆提个醒，怕他到时太难过。”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哪里像个年轻人！”李俊彦轻捶了他一下，“小晖，你提前把将来的困难想足是对的，可也不要太悲观了，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不争取就放弃那是懦夫的行为。”

　　“我不想伤害别人。”赵晖低下了头，尤其是许云帆和他的家人。

　　“这次回去了，好好跟他家人相处。有些事情跟小帆商量着办，不要什么都自己撑着，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也要两个人一起来承担。”

　　赵晖点了点头，心下却仍是舍不得要小帆为难，还是等等再说吧。

　　大年二十九，许家。

　　“爸！妈！陈叔叔到了，那我走啦！”许云帆挂上电话，把手机钱包往口袋里一塞，猴急地就要出门。

　　坐在装修得时尚而富丽的客厅里，正翘着腿看着52寸液晶电视的许妈妈抬着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从茶几上拿起个苹果削着，“时间还早，你慌什么？”她四十多岁，在某个事业单位里呆了一辈子，老公工作顺利，儿子还算懂事听话，长期清闲安逸的生活里把她熏陶得富态而不失风韵，温和却带着些傲慢。

　　“时间差不多了，小晖就快到了。”许云帆坐不住了，抓起沙发上的羽绒服就往身上套。

　　“-降落，到出机场，哪有那么快的？”许爸爸从妻子手里接过削好的苹果，“叫你陈叔叔也上来坐会儿。”在某机关当了几十年领导的他，一开口都带着命令的腔调。

　　“过年路上人多，万一塞车怎么办？”许云帆可不理会他爸妈的这一套，从果盘里抓起两个柑桔塞进衣兜里，看看又掰下几只-，抓在手里，就去门口换鞋了。

　　“路上注意安全，别催你陈叔叔，要有礼貌，知道吗？”许妈妈见留不住儿子，便嘱咐道。

　　“知道啦！水果就是给陈叔叔带的。”蹬上鞋，许云帆开了门，又回头道，“爸妈！你们可记得，一会儿小晖来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可别乱说！”

　　“你听听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许爸爸望着妻子嗤笑道，“还怕我们不会说话！”

　　“小孩子嘛，就是这样。”许妈妈溺爱地护着宝贝儿子，“你放心！赵晖又不是第一次来，哪回爸妈说什么让人不高兴的话吗？”

　　“老妈最好啦！”许云帆在门口大笑，对着老妈用力献上一个飞吻。

　　这回爸妈都笑了。

　　许爸爸摇头笑道，“多大的小伙子了，腻不腻啊！”

　　许云帆关上门，早跑没影了。

　　许妈妈嗔了一眼老公道，“怎么啦？我儿子就跟我亲，你嫉妒！”

　　“哎哟喂！”许爸爸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我嫉妒你干啥？”他不由感慨道，“这就是一个同学来，小帆都紧张成这样，要是哪天领回媳妇，咱俩还指不定被他啰嗦多少遍呢！”

　　许妈妈呵呵笑了起来，“你还真逗！我告诉你吧，赵晖跟你儿子感情可不一般，高中三年天天呆在一起，家里几个表哥表弟也没他们感情好。”

　　“不过男孩子趁年轻多结交点好朋友是应该的，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这同学之间感情最纯洁，将来工作了，大家互帮互助的地方可不少。”

　　“那是，咱儿子可不傻。赵晖这小孩不错，那样的家庭条件，成绩还一直这么好。听小帆说，他在学校里年年都拿-学金，他父母一分钱都没出过。”

　　“哦！那压力挺大的吧，他这几年的学费生活费是怎么来的？”

　　“打工呗。那孩子真挺不容易的，送外卖端盘子，什么都干！好像去年还是前年，因为营养不良贫血还住了一次医院。你说说，这么点大的孩子，哪有什么毛病？就是没好好吃饭！”

　　“那真挺不容易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这孩子也算有志气的，不枉我们当年的资助。”

　　“哎！这话你可千万别当人面提，否则小帆非跟你急不可。”

　　“那怕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儿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再说，当年也就是占用了一个你们单位资助贫困生的名额，又不是咱们自己掏的钱。”

　　“那你以为容易啊？赵晖又不是孤儿，父母都有工作，根本就不符合资助条件，要不是儿子天天逼着我找人帮忙，怎么也不可能给他这个名额！别的资助孩子都敲锣打鼓的感谢汇报，就他一个搞得偷偷--的，非不能让他知道，要不是有学校老师证明，期末拿成绩单来，还以为咱们克扣款项呢！”

　　“儿子后来念你多少好，知足吧！你说，那家父母也太狠心了，就算离婚了，孩子成绩这么好，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还卡在高三那节骨眼上。”

　　“就是！要搁别人家，这么好的孩子，求都求不来。他们倒好，跟没事人似的。你说就是供上几年，能花多少钱？说句难听点的话，好好培养出来了，工作几年不都回来了？”

　　“可不？这孩子遇上咱儿子，也算是遇上贵人了。要不十有八九就辍学了，现在哪来的大学上？”

　　“那孩子不会现在都不知道吧？”

　　“我估计是不知道的。”

　　“咱儿子真是活雷锋啊，做好事不留名的。”

　　“去你的！你可别随便乱说啊，施恩莫要报！这事儿就也算给咱儿子积点德吧。”

　　“知道知道！说得小帆好像就你一人儿子似的，难道我这点分寸都没有？这个人情是儿子做的，留着将来什么时候有用的时候，让他自己去跟人说。”

　　“嗯！依我说，要资助那些失学儿童，就得优先资助像赵晖这样品学兼优的孩子，才有那个……投资回报率。”

　　“呵呵，你学的专业名词不少啊。嗳，你宝贝儿子吩咐的要你准备的，你都准备好了没有？”

　　“早准备好了！你儿子已经验收合格了。”

　　呵呵的笑声不绝……

　　机场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就如进了菜市场。拖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摩肩接踵，带着回家的渴望，热情得几乎要让每一处交通枢纽都爆发出比平日多出十倍百倍的能量来吞吐消化。

　　许云帆平素是最讨厌这种人挤人的热闹场所，不过现在心里有了渴望，却觉得周遭的拥挤都是一种小小的幸福。久别重逢的感觉总是这么棒！

　　再次拨通电话，“小晖，你出来没有？”

　　“出来啦！正在通道上走。”

　　“你没行李托运吧？”

　　“没有，马上就出来了！我挂了。”

　　“别挂！你一路跟我说。”就想听着你的声音，直到看到你出现在眼前。

　　“我现在转弯了……再转一个弯……我出来了。怎么没看到你？”

　　“我也没看到你。”人实在太多了，许云帆干脆跳了起来，“看到没？”

　　“看到了，站在那儿别走开。”挂上了电话，赵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也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云帆今天穿着蓝黑相间的羽绒服，短短的连帽夹克式样，镶着yello的边，配上靛蓝的牛仔裤，青春飞扬，洒脱不羁，永远是那么耀眼出众。

　　都走到面前了，这傻瓜的眼神怎么还未找到焦点？赵晖唇边的笑意愈加灿烂，故意低着头走到他的身边，出其不意拍上他的肩，“还瞎看什么！”

　　许云帆明显怔在那里，如果有眼镜，一定立刻跌落在地。他上上下下看了足足五秒钟的时间，眼里的光芒忽然变得炽热起来，却让赵晖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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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神秘的礼物

　　在许云帆奇异眼神的打量下，赵晖明显地不自在起来，“这样是不是很怪？”低低的问，有不确定的忐忑和尴尬。

　　许云帆二话没说，扑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几个字和着热气轻轻送到赵晖耳中。

　　“我想吻你！”

　　可以清楚的看到，赵晖的耳朵红透了。要不是周围有这么多双眼睛，许云帆想，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他的小晖，怎么能这么帅？

　　纯黑色的半长风衣简洁修身，四明扣大翻领的设计时尚典雅，内衬黑色的高领毛衫，下配黑色的窄脚长裤，以及黑色的休闲鞋，颈间一条咖啡、暗红与乳白交织的苏格兰羊绒围巾带出足够的轻灵与俏皮。配合着打理得愈来愈有型的发型，介于男孩与男人年龄之间的赵晖，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简直是过于耀眼出色了！

　　许云帆头一次有了深重的危机感。迅即被激发出无限斗志，接过赵晖手里的包，毫不顾忌的拉着他的手，隐隐宣告着特殊的领地，昂首挺胸走出机场。

　　上了车，许云帆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坐在前排和司机陈叔叔聊着天，偶尔才回头和赵晖说上一两句话，表面冷淡得有些刻意。

　　到了家，许爸爸许妈妈照例适度热情地招呼着赵晖，赵晖腼腆地回应，奉上一大包李俊彦帮着采购的土仪礼品。

　　寒喧几句，许云帆就拉着赵晖进屋了，美其名曰，“先让赵晖把行李放下。”

　　锁上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热吻就扑了上来，汹涌呼啸，辗转缠绵。

　　赵晖好不容易才把几近失控的许云帆从身上推开，一面整理着衣服，一面低低地抱怨，“疯了！你？”

　　许云帆终于冷静了下来，却又笑嘻嘻地如八爪章鱼般缠了上来，理直气壮地道，“谁要你穿得这么帅！是你-我的！”

　　“这都是俊彦哥挑的。”赵晖对自己的这身打扮还有些明显的不适应，“我也觉得不太习惯，可哥说很适合，非要我穿。”

　　“哎呀！怎么办？小晖，你哥把你打扮得这么帅，你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少发颠！”忍俊不禁的笑起来，赵晖忽然促狭地问，“真的很帅？”

　　“已经把我迷晕了！”

　　“那你就快醒醒吧！”恶狠狠地伸手揉捏着他的两颊，很快就拉扯出两团不可思议的晕红。

　　“nue哦！小晖你有倾向。”

　　“是啊是啊！”疯了一阵，不想再跟他纠缠了，赵晖问道，“我住哪儿？我记得你家客房在对面吧。快让我把东西收拾了，赶紧出去，你爸妈都在外面呢！”

　　“嘿嘿，丑媳妇已经见过公婆了。第一印象，满分！”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咬牙切齿的威胁必须配合着行动才有说服力。

　　又折腾了一回，两人气喘吁吁地放开手。

　　“你跟我住。”许云帆笑得眉眼弯弯。

　　“呃……”赵晖愣了一下，“你家阿姨没走？还是有人来？”

　　“我上大学以后，家里就不请阿姨了，现在只有钟点工。”

　　“那我怎么跟你住？”许云帆家是上下两层真正的复式楼，四房二厅二卫，楼上是他父母的主卧和书房。给许云帆在楼下装修了个小套间，外面是书房，里面是睡房，中间用推拉门隔开。厨房那边还有一间小小的客房，以前是阿姨住，赵晖也住过。

　　“我跟我妈说咱俩好久不见，每晚要促膝谈心。”许云帆别有所指的挤挤眼，“这张床也够咱俩睡的。请君入瓮吧！”他上前打开了衣柜。

　　赵晖怎么看怎么觉得许云帆今晚笑得特别诡异，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就好像……好像发现了他梦寐以求的顶尖游戏武器装备，或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俊彦哥到底送他什么了？

　　送赵晖去机场时，李俊彦才拿出个包装好的盒子塞进他包里，说是送给许云帆的礼物。刚才交给他后，许云帆拆了以后迅速收了起来，问他是什么，却一脸神秘兮兮地不肯说。

　　吃过晚饭，聊了些平平常常的话题，瞟见时钟刚过九点半，许云帆就打散了话局，许家爸妈也有些倦意，回到楼上继续去追看无聊的电视剧。

　　勾着赵晖进了房间，时间还早，赵晖坚决不准许云帆关门，自己上网，许云帆在旁边一脸哀怨地……看他上网。

　　不过很快，许云帆就想到别的事情，高高兴兴出去了。

　　不到三十分钟，许云帆已经换上了睡衣，拿干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又进来了，蹭到赵晖身边，把他从书桌前挤开，“快去！你的睡衣已经放在桌上了。”

　　“你干嘛？这是在你家！”赵晖有些快恼羞成怒了，如此明显的暗示，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

　　偏生那个人还笑得眉眼弯弯，纠缠不放。没奈何只得干瞪了那人两眼，赵晖悻悻然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许云帆快手快脚的关了电脑，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盒子，喜笑颜开地把包装拆掉，把东西放在枕头底下，想想又冲进厨房里拿了个黑色垃圾袋进来，把拆下的包装盒扔进去，藏在柜子里。

　　再次左右张望一番，许云帆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上，只留一盏床头灯，把光线调至暧昧的暗黄，这才满意的坐下来等。

　　当赵晖伸手推开门的时候，有些诧异的皱了皱眉。灯怎么全熄了，只余睡房里一团朦胧的光，幽幽的透了出来。隔着磨砂的玻璃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你在干嘛？”

　　刚走进来，却听见身后的门“卡嗒”一声锁上了。

　　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都来不及看清模样，一团黑影扑了上来。

　　“哎哟！”两人同时痛呼一声，许云帆揉着下巴，赵晖揉着脸颊。

　　“你干嘛？吓我一跳！”赵晖皱眉扭曲着脸。

　　许云帆的脸也扭曲着，“你怎么突然回头了？真没默契！”

　　“你弄得这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伸手就要去按墙壁上的灯。

　　“不要！”许云帆顾不得疼痛，一把抱住赵晖道，“没情调！”

　　赵晖微微有些脸红了，低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晖……小晖……”嬉皮笑脸的拖着赵晖就往里走，声音娇嗲得令人发指，活像-喜羊羊的灰太狼。

　　说不清是害羞还是心慌，赵晖使劲挣脱着，许云帆却怎么也不肯放手，两人四脚的拖鞋纠缠在一起。

　　“鞋！”赵晖叫了一声。

　　许云帆却根本不予理会，拖着他磕磕绊绊的走到床边。

　　“小帆，不要这样！”趁滚到-时那一瞬的分离，赵晖终于推开了许云帆，“这是在你家！”

　　许云帆却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没关系，咱们小声点，楼上听不见！”

　　“这样不好！”

　　“嗯……”许云帆极度不满的哼哼着，“我想试一次，小晖，让我做一次嘛！”脑袋一个劲儿的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

　　“下次，下次吧！”赵晖有些心虚地推搪着。

　　“你每次都这么说！下次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见面！”许云帆一针见血的戳破了。

　　“那个……会把床弄脏的。”继续找着借口。

　　“咱们有这个！”许云帆得意洋洋地笑着，把头伸到枕头底下，献宝一样抓出一堆东西来。

　　“这什么？”赵晖抓起一看，脸腾地红了，简直火烧火燎的，“你哪来这些？”

　　“这可是你哥送我的。”许云帆笑得贼兮兮的，“俊彦哥真是善解人意，人见人爱！小晖，咱们就不要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番好意了吧？”

　　“哥？哥怎么送你这个？”赵晖连声音都走调了，这也太……

　　把灯光调到最暗，只隐隐在床头有一点淡淡微光，许云帆如扭股糖似缠着赵晖，“试一次……试一次嘛！”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盅惑，一只咸猪手已经伸进赵晖的睡衣里，笨拙地试探。

　　望着那双毫不掩饰的炽热眼神，赵晖暗自叹了一口气，“如果……如果弄得乱七八糟，你自己想法子收拾！”

　　“唔……”许云帆立即欢呼着贴了上来。

　　唇舌的纠缠很快就不能满足彼此的需要，温度持续升高，身体的屏障很快都被清理干净，虽然激动，两个人还是小心地选择躲进被窝里纠缠，青涩地探索着让身体快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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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丢脸的体验

　　汪公馆10号。

　　李俊彦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嚏，酒吧里已经够暖的了，不觉得冷啊？

　　“有人在想你了。”一个男人从后面过来，解答了他的疑惑，顺势就坐下了，“可以请我喝一杯吗？”

　　“当然！”李俊彦微笑着伸出手，礼节性的握了一下，“早该请你了。”

　　周少琛笑吟吟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看起来不错。”

　　“谢谢。”李俊彦道，“一直想谢你来着，就是找不到人。忙完了吗？”

　　“再不忙完也得过年了。你一个人？”

　　“嗯。”

　　“赵晖呢？”

　　“回去风花雪月了。”调侃地笑了。

　　“那你怎么安排？”

　　“出去玩几天。”

　　“什么时候走？”

　　“后天。”

　　“我明天也是一个人。”突如其来的，周少琛就这么回答了，有些暧昧的提示。

　　有些诧异，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一个人过除夕，该是上演合家欢的戏码才对。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去过你现在想的那种除夕。”周少琛了然地道。

　　原来是家人都不在身边，李俊彦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都年纪一大把了，再玩些兜圈子的游戏就没意思了。

　　“好。”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李俊彦自己都有些吃惊，怎么这么轻易就允许了？也许是早就想对另一个人说这句话了吧，只是拖到现在而已。也许是今天的酒喝得刚好，也许是气氛刚好，也许是眼前这个人刚好。

　　是什么理由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说出口了，李俊彦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打破这个桎梏。

　　周少琛意味深长地笑了，眼角爬出淡淡的鱼尾纹，每一道细微的皱褶都似深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用时间和无数血汗雕琢的最宝贵的人生经验，名字叫做成熟的财富。端起手中酒杯与李俊彦的轻碰，“干杯！”

　　开着自己蓝色的小车跟在他黑色大车的后面，不熟悉的道路，指示着前方未明。这种体验让李俊彦觉得很新鲜，又有一点点紧张。就好像小时候去爬山，明明有通天大道，却偏偏愿意从旁边的曲径通幽绕过去一般。最后是殊途同归还是迷失山中，总是勾起人探索的好奇。

　　周少琛的家在市中心一个高档的小区，为什么不是宾馆呢？李俊彦不明白。

　　唔……也许他喜欢在家的感觉吧。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想了一会儿也就丢开了。

　　周少琛家并不算太大，装修得简约而时尚，完全符合成熟男性的审美趣味。客厅很宽敞，站在整面玻璃的落地墙前，看城市夜里的车水马龙，非常漂亮。

　　“觉得好看吗？”换上睡袍的周少琛从浴室出来，突兀地站在他身后。

　　“啊！”李俊彦吓了一跳，“很漂亮。”

　　清-的薄荷香气传了过来，陌生的味道，过近的距离，让他直觉地僵直了背。

　　“我放了一套干净衣服在里面。”周少琛轻轻挑了挑眉。

　　“哦，我现在去。”李俊彦有些忐忑，无论如何，在陌生的地方，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总会有些不自在的吧？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的。

　　但是，在浴室里脱下衣服后，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李俊彦忽然有些后悔了，他想放弃，犹豫了半天，又不知该怎么推门而去。

　　总有第一次的。他使劲说服自己，然后似下定决心般打开了花洒，让温热的水冲去他最后一丝胆怯。

　　出来时，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对着玻璃墙的沙发旁，落地灯亮着。

　　李俊彦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茶几上的高脚水晶杯里装着浅浅一层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着如蜜般的光泽，香甜诱人，另一杯握在周少琛的手中轻轻荡漾。

　　“坐啊！”温和的召唤，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似的熟稔。

　　李俊彦在沙发的侧面坐了下来，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试试这酒，还不错。”

　　任何时候，吃喝总是让人放松下来最快的方法。

　　李俊彦轻抿了一口，入口有些辣，略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嘴里的辣味散开，泛起甜甜的余韵，淳厚绵长。

　　“你有些紧张。”周少琛注视着他，这目光却让人更加紧张。

　　不知该说什么，李俊彦只能狼狈地笑笑，“还好。”

　　周少琛唇边的笑意加深了。迅速靠了过来，却又在距离他肩膀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下，“你真的可以吗？”言语中已经带着些挑衅了，淡淡的酒气-在脸上，让人无从逃避。

　　抑制着强烈的不安，李俊彦偷偷咽了口口水，镇定了心神，转过头，直直望着他的眼睛道，“当然。”实在不行，就把他当作天毅好了。可手中轻轻晃动的酒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对视了一会儿，周少琛放下酒杯，收敛了笑容，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跟他的人一样，表面温和，却隐含着凌厉与霸道，不容半点分神。李俊彦打起十二分jing神才完成这样一个吻，待周少琛放开他的，他真的有些胆怯了。完全不同的感觉，怎么可能把他当成别人？

　　干燥热情的手在李俊彦的身上游走，或轻或重的手法，寻找着敏感的触点。李俊彦很想不甘示弱的回敬，却在他的箝制下动弹不得。

　　“不……不要在这里！”呼吸很快就急促起来，李俊彦不想第一次就跟这个人在沙发上。

　　“我以为你喜欢这里的夜景。”周少琛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你放心，外面看不到的。”

　　“去房间！”勉强按住他身上不安分的手，李俊彦喘着粗气道。

　　周少琛笑得莫测高深，一把拉起李俊彦，还不忘端起酒杯，拖着他进了卧室。

　　床很柔软，也很宽大。如果单纯的只是睡觉，应该很舒适的体验，若是进行某种运动，对像又是周少琛的话，那就是一个让人崩溃的体验了。

　　李俊彦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丢脸过，在周少琛面前，他完全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任由人涂抹。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晚上说过多少丢脸的话，做过多少丢脸的事情。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回想。周少琛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印记，某一方面来说，他应该是很温柔的。可他那种温柔是会杀死人的。

　　以前和张天毅欢好时，也会有激动得难以自己的时候，可从来没试过这样，被人推到濒临崩溃的边缘，才把他拉回来，然后又把他推出去，再拉回来。反反复复的折磨，却偏偏完全无力反抗，只能迎合着那人，顺从着那人，把自己整个毫无保留的全部奉上。任人肆意地予取予求，直到他完全餍足满意。

　　李俊彦什么都可以不记得，但那种极致的感觉却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

　　忘了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也许是昏迷吧，李俊彦不敢想，醒来的时候，自己却是清清--地睡在干净的被子里。他转头一瞧，左右无人，愣了有三秒钟，才想起昨晚之事，只觉丢脸得可以。自己的衣服和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立刻不顾腰酸背痛，换上衣服就落荒而逃。

　　出门的时候，他甚至都没留意到，躲在另一间房里，透过门缝，那双看着他笑得无比愉快的眼睛。

　　逃回家后，李俊彦才发现手机上多了条信息：

　　“非常感谢与你共渡的美好夜晚！”

　　李俊彦顿时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全身烧得通红，恨不能挖条地缝钻进去！

　　“小帆，快起来！”赵晖穿戴整齐，清-干净的坐在床边，一脸无奈的想把被窝里紧紧巴着被子不放的懒虫给挖出来。

　　“唔……”浓厚的鼻音哼哼叽叽，表达着极度的不满。许云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连头也缩了进去。

　　回头看看，确认门是锁好的，赵晖才把手伸进被子里，揉着许云帆的腰，低声道，“好些没？”

　　“嗯嗯。”哼了两声，放松了酸软的身体享受着-服务。

　　“起来吧。”赵晖哀求着，“你爸你妈都起来了，我们早饭都吃完了，你再赖就太不像话了。”-的手转而搂往他细瘦的腰，另一手抱着他的头，用力把许云帆连同被子一起像拔萝卜似的拉了起来，“起来！”

　　“我要睡觉！”倒在人肉怀抱里的萝卜继续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要不是全身没力，许云帆恨不得把旁边这只嗡嗡叫的唐僧给拍晕。

　　仔细看，其实赵晖脸上也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不过肤色较黑，看不太明显而已。他皱眉嘟囔着，“早说不要做了！看你这样！”

　　许云帆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我这样？最后享受到的是谁？我亏大了！早就知道你哥不安好心！”一边埋怨着，一边还舍不得睁开眼睛。

　　赵晖呵呵笑了，“你昨晚还说我哥什么来着？善解人意，人见人爱！”

　　“我那是被人诱骗！”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哪！明明自己是占上风的，怎么最后稍稍谦让了一下，就彻底失守了，还被人……唉，不提也罢！

　　“好啦！”赵晖在他脸上拧了一下，“算我被你-成功，铸成大错还不行吗？”

　　“狗屎！”浮肿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道缝，许云帆满脸的忿闷，忽换作一脸幽怨道，“小晖，你学坏啦！我不管，你占了人家的便宜，以后就要负责啦！”

　　赵晖实在撑不住笑倒在床，许云帆跟着压上，这人肉垫子就是舒服，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蓦然响起，“小帆！该起了啊！”许妈妈皱眉道，“大年三十的，还赖到什么时候，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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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除夕的风波

　　“马上出来！”听到老妈的召唤，许云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刚坐起身，却又呲牙裂嘴的扶着腰，不敢出声。

　　“你穿什么，我给你拿。”赵晖瞧着他的脸色，有些心疼。唉，真不知道为什么！

　　许云帆接过衣服，正要低头套上，就瞧见自己身上星星点点的淤痕，抱怨道，“你是不是属狗的，也不轻点，看你咬的。”

　　“我身上也不比你少！”赵晖有些郁闷，他身上也很痛的好不好。

　　“我说是你技术太差！”

　　“你又好得到哪儿去？”

　　“起码我让你做成了，我还没做成呢！不行，你欠我一次，今晚咱们再试试。”

　　“还来？”伸手一掐某人的腰，“你动得了么？”

　　“嗬哟！”硬生生的把痛呼控制在最小分贝，许云帆咬牙切齿道，“赵晖！你给我等着！”

　　“这床单怎么办？”赵晖皱了皱眉，虽然没弄脏，但也皱巴巴的快赶上腌菜了，还有股子明显的味道。

　　“换了吧！左边那个柜子里还有一床，把床罩铺上以后就看不出来了，过两天趁他们不在，我再洗掉。”

　　“要你妈问起来怎么办？”

　　“忽悠呗！”许云帆忽然也有些疑惑，“你说怎么没有那种感觉？”完全就没有书上写的那么好嘛！

　　“估计是吹的。”

　　“不可能，总要有renti验过，才能吹得出来吧？”

　　“写书的最擅长就是夸大其词。”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那种感觉不可！今晚再试试。”

　　“那我不得不提醒你，许云帆同学，”赵晖指了指黑色的垃圾袋道，“昨晚有一大半都被-费光了，你好意思去买吗？”

　　“又不是我一个人-费的，你还不是一样！”

　　唉，学习本来就是要付出成本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擀面皮包饺子。不管外面天寒地冻，风云变幻，家里永远是温暖如春，笑语欢声。

　　这年三十的味道，赵晖已经有许多年没体会到了。

　　“小晖，你这个饺子包得也太难看了！”许云帆老实不客气地批评着。

　　脸微微有些红，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踩了许云帆一脚。

　　“能动手就好，赵晖只是做得少了，多练习练习就好了。”许妈妈飞快地擀着饺子皮，满意地看着身边三个大小男人或生疏或熟悉地忙碌着。

　　“就是！”许爸爸逮着机会就要发表一通议论，“想当年，我和你妈刚成家那会儿，别说包饺子，就连买面买肉都不会，还不是一样过来了？把你养这么大。干家务，和任何事一样，都有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得啦，老爸！”许云帆笑着打断了，“我可记得小时候天天不是上奶奶家，就是上姥姥家蹭饭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许爸爸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哎！小帆这话说得没错。”许妈妈帮儿子呛声了，“当年你忙工作要提干，三天两头的出差，家里就我一人带小帆，那时可真多亏了你妈和我妈，小帆你将来工作了可要好好孝顺你奶奶和姥姥。”

　　“知道啦知道啦！都说了一千零一遍了！”

　　许妈妈感慨起来，“说起来也真是快，好像一眨眼你就这么大了。再过一年，你们都要毕业了。赵晖，你是准备留在南方还是去哪里？”

　　“我……”赵晖刚想张口，被许云帆抢了去，“小晖跟我一起出国！”

　　“考托福？”许爸爸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饺子，“好！有志气，叔叔先预祝你马到功成！”

　　“这样最好了，要是你跟小帆在一起，阿姨也放心。”

　　“我不一定考得上……”赵晖赧然道。

　　“没关系，尽力就好了。”许爸爸大手一挥，“人生难得几回博！你们这么年轻，更应该努力追求更高的层次。我就主张年轻人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要不是你阿姨舍不得，许云帆高中就送出去了。”

　　许云帆胳膊肘打了赵晖一下，低声道，“那时要真走了，我就不认识你了。”

　　是啊，那样，我们各自又该是怎样的人生？

　　许妈妈又停下了擀面杖，望着他俩笑道，“再过几年，你们参加工作，也该交女朋友结婚生孩子了……哎，赵晖，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赵晖脸更红了。

　　“瞧你把赵晖都问得不好意思了！”许爸爸也笑了，“年轻人还是以事业为重，有一定经济基础再考虑这些事。”

　　许妈妈随即打趣起儿子来，“那许云帆有没有偷偷交女朋友？赵晖你肯定知道吧？”

　　“我才不交女朋友！”许云帆蓦地丢出一句话。

　　赵晖整个人都僵直了。

　　许妈妈愣了一下，随即扑哧笑道，“真是傻孩子！”

　　“我将来就和赵晖在一起！”

　　赵晖连脸色都变了。

　　许妈妈却笑得更愉快了，“两个男孩子怎么在一起？真是的！瞧把赵晖都吓了一跳！”

　　“结了婚，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嘛，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许爸爸也没有把儿子的话放在心上。

　　看着赵晖一脸的张惶失措，许云帆不作声了。调整下心情，望着他笑道，“你脸上有东西哦！”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刻意留下看得见的白色印迹和看不见的安慰。

　　“这孩子！”许妈妈嗔道，“赵晖，别听他的，他在你脸上抹面粉呢！”

　　小小的风波消弥于无形。

　　从离午夜12点的钟声还有一个多小时开始，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就炸响了半边天，此起彼伏，一年的热情似乎都憋足了劲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就连在屋里面对面的说话也不得不提高八度。

　　“我们也放鞭炮去！”许云帆大声地在赵晖耳畔道。

　　许爸许妈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小心点！注意安全。”

　　先在家门口炸响了一串长长的万字鞭，两人拎着一大袋子许云帆专程买的烟火，就要下楼。刚出门，浓重的寒意袭来。许云帆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长羽绒服脱下，套在赵晖单薄的外套上，转头让爸爸把短的给他递出来。

　　看得许爸爸愣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么一下就过去了。

　　这是一个狂欢的夜晚。

　　楼下三三两两的家长带着孩子，成群结伴的年轻人，在空旷的花园广场上燃放着各式各样的烟火。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幕中争奇斗妍，染出一片又一片的耀眼与绚烂。

　　可这极致的美丽过后，却是极致的沉静，天空依旧是一片黑暗，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什么都留不下。一如掌心里的爱情，在世俗的天空里，显得那么微弱与渺小。

　　赵晖的心里忽然有些苍凉。

　　许云帆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的握着他的手，一同仰望半空中的烟火，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温暖与力量，坚持与信念过渡给他。

　　够了，小帆，真的够了。我没有这么贪心，我只要曾经拥有过这一刻，便已经感觉到足够了。

　　不够！小晖，这还远远不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要在一起。

　　会吗？真的可以吗？小帆，不要再-我了！在你给过我这么多美好的情感之后，我忽然发现，我开始变得贪婪，我已经舍不得放手了，怎么办？

　　那就不要放手，紧紧的抓着我，永远都不要放我离开。我爱你。

　　我爱你。哪怕……不得不分离……我知道，我也还是会爱你。

　　那一晚，赵晖和许云帆都以为自己会失眠，却不料几乎同时睡去，相拥着安心地好眠。如此温馨又宁静的夜晚，如此真挚又纯净的深情，在他们将来的回忆里，都是极其珍贵的过去。

　　初一一早，他们就得面临分离。

　　这两天，许云帆要陪父母回奶奶姥姥家拜年，这样的场合再带着赵晖就十足有些怪异。

　　“你去吧！我也该去给冯老师拜个年。”年龄越长，越发觉得一个好老师对学生一生命运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赵晖是真的发自内心无比尊敬感激这个初中班主任，更时常庆幸，当年要不是冯老师坚持让他读了高中，他现在可能就麻木地窝在哪个畸角旮旯里成天烟熏火燎。

　　“那你买点什么去？”

　　“就两瓶酒，一条烟行不？”

　　“那不如买个果篮吧。别拿扎好的，那样的水果都不太好，你现挑些让他们扎，把烟酒都可以扎进去，拎着也好看。”

　　“那行！”

　　“你身上钱够不够？”

　　“够了！我现在可是高收入人群。”

　　“小样儿！我晚上争取回来陪你吃饭。”

　　“不要啦！大过年的，你还是陪老人吃完晚饭再回来。我没事就去街上逛逛，到书店看看书。”

　　“那把我钥匙拿着，你要在外面逛着无聊，就回来上网看电视吧。反正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有，用微波炉热热就行。”

　　“嗯。”

　　“穿我这件衣服出去，你那件风衣在这边穿还是嫌薄了点。”

　　“哪有这么夸张？我又不是小姑娘。”

　　“不穿不让你出门！大过年的，你别给我弄感冒了。”

　　“好吧好吧！被你打败了！”

　　“你也快换衣服吧，叔叔阿姨都在等你了。”

　　“等等！”按住赵晖要拧开门把的手，索要一个吻。

　　等他们出门时，许家爸妈发现，给儿子过年买的新外套穿在了赵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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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熟人的小孩

　　大年初一的街上，到处都是走亲访友的人，公交车全线爆满，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赵晖从商场里抱着果篮出来，礼篮上漂亮的玻璃纸在寒风中脆弱地哗哗作响，看样子，公交是无论如何不能挤了。可打个的士怎么也这么难？在繁华的商业街，足足吹了快四十分钟的冷风他才拦到了一辆车。赵晖开始佩服许云帆的真知灼见，幸好是换上他的厚衣服了。无意间，碰到衣裳内袋里的东西，赵晖嘴角带起一抹笑意。小帆见了，一定会开心吧。

　　又回到阔别已久的学校，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此刻看来竟有些陌生。车子绕到后面的家属区停下，赵晖的心情莫名忐忑起来。在门打开的那一瞬，心里有滚烫的情绪涌了上来，湿润了眼角。

　　“冯老师……”赵晖哽咽着说不出话。

　　“赵晖！”冯老师惊喜连连，新染过的黑发显得人过半百的冯老师年轻了好几岁。赵晖也许不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却是他近年间付出最多情感的孩子，亦师亦父。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买什么东西？你又没参加工作，跟老师还客气什么。”一面埋怨着，冯老师一面把他拉到沙发前坐下。“喝什么？饮料、咖啡还是茶水？”

　　“随便什么都好。”

　　“那你跟老师喝茶吧，我早上刚泡的普洱。”热乎乎的茶杯递到赵晖面前，浓浓的茶香直沁人心脾。

　　“快让老师好好看看！都两年没回来了。”冯老师仔细打量着，“嗯，不错，长大了，都成帅小伙了。”然后是连珠炮般的发问，“在大学里学习得怎么样？打工累不累？什么时候回来的？哎，你回来住哪儿？”

　　赵晖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一一作答，“在学校挺好的，我每年都有拿-学金。现在就打一份工，周末才上班，不累，够管自己了。我二十九才到的，住在许云帆家里。”

　　“正想问你有没有见过许云帆呢？高中三年虽然不是我带的，但总听罗老师说你们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冯老师呵呵笑道，“以前还都以为你们俩会报一个大学，没想到最后却是南辕北辙。这样也好，以后天南地北都有老同学。”

　　“老师过得好吗？带学生辛苦吗？”

　　“老师可好得很！现在带的是九零后，新新人类，比你们那会子还有想法。老师也要与时俱进啊！”

　　“所以老师才永远年轻！”

　　“哎哟！连你也会说俏皮话啦！”冯老师欣慰地笑了，“这样才对，你学习上老师从来都没-心，就是担心你太内向安静了，将来不适应社会。现在看来，是老师杞人忧天了。”

　　“我能有今天，全是老师栽培的，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老师只是尽到自己的职责。”冯老师的眼角也有些泛潮，为人师表能得到学生这么一句话，胜过无数-状了。

　　“不！老师为我做的太多了，如果当初不是您，我连高中都读不了。老师……”犹豫了一下，赵晖还是开口了，“老师，我大学第一年的学费是您交的么？”

　　“啊？”冯老师张大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这孩子想哪儿去了？不是告诉你是贷款的么？”

　　“可我后来问我们同学了，他们办贷款的手续和我不太一样，要麻烦很多。”赵晖一直心里存着这个疑问，“老师，我现在打工挣的钱够了，我可以还您的。”

　　冯老师笑了，“这个千真万确是贷款，你心里不要有负担，不过和一般的贷款是有些不一样。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是许云帆家帮了忙……”

　　站在楼下，看着自家窗户里透出来的橘yello灯，许云帆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三步两步冲上了楼，他房间里的小灯亮着，赵晖手里还拿着本书，却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轻轻的把书抽出来，赵晖动了两下，还是醒了，“几点了？我都睡着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都快1点了，脱了衣服好好睡。”赵晖半眯着眼，把家居服脱下，许云帆帮他拉上了被子，“打麻将打到12点才散场，要不是我三催四请，还舍不得走！”

　　“唔……”赵晖闭着眼睛，钻进被窝里。

　　“像小猪似的。”许云帆有些好笑地揉揉他的黑发，柔软的触觉在指间缠绕，直渗到心里。

　　被子里有些凉，在里面翻了两个身，赵晖慢慢清醒了。又等了一会儿，许云帆带着些洗浴后的水气进来了。

　　“把你弄醒了吧。”关了灯，调整一下睡姿，寻个两人都最舒服的姿态相拥着。

　　“小帆……”

　　“嗯？”

　　“没事。”赵晖继续一个人傻笑，算了，有些事情还是放在心里好了。

　　“怎么了？”许云帆更好奇了，赵晖没吭声，却送上一个悱恻缠绵的热吻。

　　没多久，许云帆懊恼地道，“怎么办？”

　　埋在他胸前，赵晖极力隐忍着不要大笑出声。

　　“都怪你！明知都没有装备了，还引发敌情。”

　　“你腰好了？”

　　“当我七老八十啊！”

　　在床头柜里-索了一下，一个凉凉的圆润的小瓶子塞到许云帆手里。

　　“这什么？”

　　“婴儿用品，呃……据说可以替代那个的。”

　　“哦哦！小晖你太好了！今天我要在上面。”

　　“嗯……你小点声！别把床单弄脏了。”

　　“知道！知道！”

　　不知是谁说过，男人-前的话一定不要相信。

　　赵晖醒来以后，顾不上身体的不适，首先就开始担心如何清理现场。

　　“怎么办？”指责已无济于事，善后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必须得洗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需要许云帆你再来复述好不好。

　　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赵晖问道，“还有的换么？”

　　“没了，我这儿只放了两床。”

　　“之前那床还干净点，把它再拿来铺上，把这床拿去洗了。不过一洗不就暴露了？”两人都皱眉沉思着。

　　许云帆忽道，“我有办法啦。一会儿我和爸妈去姥姥家，你把这床拿洗衣机里洗了，然后放暖气旁边烤，再拿电吹风吹！”

　　“这行吗？”赵晖有些怀疑。

　　“行！我们肯定得回来得晚，你在家弄一天，怎么也得弄干了。”

　　“那好，我试试。”

　　“那电吹风得吹一阵停一阵，否则会烧掉的。”

　　“嗯，咱们快换衣服出去吧。”

　　许云帆上前挤眉弄眼道，“要不要我帮你？”

　　“没到那程度！”

　　“小晖你是说我技术不行么？”

　　赵晖扑哧笑了，却牵动酸痛的肌肉，未免哎哟哎哟叫唤了起来。许云帆如愿以偿来帮人-。

　　当小小的电吹风面对大大的床单，在两个小时过去之后，赵晖发现许云帆错得离谱，想要这么把床单弄干，将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时，他才想起这世上还有一样更专业的东西叫做电熨斗，这世上还有一个专门提供这种服务的地方叫做干洗店。

　　虽然明知大年初二可能干洗店多半没有开门，但赵晖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抱着床单下了楼。果然，找了一圈，不仅干洗店，就连成衣店，裁缝店也没有营业的。赵晖正郁闷得不知如何时好时，路过一家酒店，他突然想起上次去望霞山住旅舍时，小帆就使用过酒店客房里的洗衣服务，当时自己还骂他-费钱来着。不知他们肯不肯接受对外服务，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赵晖进去了。编了一通瞎话，也不知是赵晖面相老实，还是正赶上那值班经理心情愉快，总之是同意了接收他这项业务。

　　赵晖终于可以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沙发区坐下来闭目养神。

　　“先生，请抬脚。”长长的拖把扫了过来。

　　赵晖忙抬起双脚让开，一抬眼，却愣住了。虽然染上了不少风霜，可那骨肉相连的血脉还是让他确认了，“妈？”极低的轻轻唤了一声。

　　中年妇人抬起头，眯着眼打量着，眼角的皱纹愈加明显，短短的一怔，随即就平静下来，“你怎么来了？”

　　赵晖慌乱地站了起来，“我……我过来有点事，马上就走。”

　　“哦。”赵妈妈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继续拖着脚下的地，眼角却偷偷打量着儿子。

　　长久的不见，让彼此都有些无言以对。难堪的沉默了一阵，赵妈妈开口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我念大三了。”

　　“你爸爸给你钱了？”

　　“没，没有！老师帮我办了贷款，平时自己打工。”

　　“那你衣服哪儿来的？”赵妈妈问出她的疑惑，就算不懂得品牌，她也看出许云帆身上的衣服做工jing细，比她平时买的可好多了，价格不会太便宜。

　　“哦！这是同学的。”

　　“我说呢！”赵妈妈似松了口气，又似心理找回些平衡。

　　“呃……”赵晖突然脸红了，“我，我该先给您拜年的。”

　　赵妈妈却误会了，“我可没钱给你！”她想走开了。

　　“不是！不是这意思！我能养活自己了。”赵晖急急辩解着，心却莫名地沉下去。刚鼓起勇气想说些祝福的话，一下子全烟消云散，蒸发掉了。一丝丝的凉意渐渐地从心里渗了出来。

　　“是啊，你长大啦！马上毕业就能工作了。”明明是很平淡的话，可不知为何，从赵妈妈口中说出，却是如此的尖酸刻薄，“现在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听说有些还去卖猪肉呢，你能管好你自己就最好了。”也许是艰辛而琐碎的生活已经把她折磨得太过压抑，好不容易寻着一个突破口，就迫不及待地爆发了出来。

　　赵晖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脸开始发白。

　　看着他的表情，赵妈妈有一丝的后悔，自己干嘛要跟他说这个？现在还是过年呢。可转过身，她很快就把这小小的不快忘记了。

　　有同事问她，“你认识那男孩？”

　　“哦，一个熟人的小孩。”

　　赵晖从未觉得时光竟是如此难熬，好不容易等到服务生把的床单熨干给回，他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里，甚至破费打了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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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美丽的梦想

　　晚上，许云帆回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赵晖的不对劲，“小晖，怎么了？跟我说，出什么事了么？”

　　赵晖有些惊惶有些无助的从深埋的膝上抬起头，半晌才艰难地道，“小帆，我，我今天见到她了。”

　　“谁？”

　　“我……妈……”极轻极轻的吐出那个字，赵晖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在手心里掐出深深的印痕，也不知道疼，颤抖着道，“我，我不过想跟她拜个年……我真没想找她要钱……我身上带着钱……我还想，想给个红包给她的小孩，可是她说……”

　　“她说什么了？”

　　“她说，我是，是熟人的小孩……”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抹煞了多少人间本该有的温情。

　　许云帆只觉无比心痛，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轻抚着他的背，不住地碎碎吻着他冰冷的面颊，声音也有些不稳，“晖，没事，没事的。你还有我，有我……”

　　台灯斜斜的投-在他们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直到半掩着的门边。软底的拖鞋悄无声息地过来，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又悄悄走开了。

　　是自己太敏感了吗？赵晖怎么觉得今天许爸许妈对自己的态度很有些不一样。殷勤得太过分了，甚至带了些刻意的讨好，还有些隐约的如释重负。是因为自己要走了吗？这些天应该很打扰他们了，赵晖没有多想下去。

　　“爸！打个电话给小陈叔叔吧，小晖是下午1点50的-。”许云帆边吃早餐边说。

　　许爸爸明显迟疑了一下，“呃……好，吃完饭我问问他。”

　　赵晖的行李很少，很快就收拾好了，许云帆给他收拾了些参考书和资料，一并装进了拉杆箱里。

　　“赵晖，你把这个也拿着吧。”许妈妈没有进来，在客厅里喊。

　　“什么啊？”许云帆一起出来了。

　　桌上漂亮的礼盒里装着一瓶洋酒，许妈妈又加进去一条烟，“给你那个哥哥带上，要不送老师也好。”旁边还有个小纸箱，一边装的是水果，一边是包好的腊鱼腊肉，“你放心，我都用塑料袋包好了，一点都不走味不漏油的。”

　　“阿姨，不用客气了！”赵晖有些脸红了。

　　“妈，这吃的就算了吧，哪里买不到？”许云帆皱眉道，“烟酒倒可以拿着。”

　　“这腊鱼腊肉都是自家做的，外面可买不到，绝对没有食品添加剂，我看赵晖也挺喜欢吃的。又不多，就拿着吧！”

　　“嗯，那水果就不要了，拎着还怪沉的。”许云帆动手把水果拿了出来，“家里还有茶叶吗？要有好的拿两盒。”

　　“有有有！我去拿。”许妈妈忙起身又去找茶叶了。

　　“小帆，”赵晖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这也太多了，我不好意思拿。”

　　“跟我你还客气啥？”许云帆笑道，“你来时不也拎着大包小包的，我有说什么吗？”

　　“那不一样，我是晚辈，又来你们家住。”

　　“少婆婆妈妈的啊！”

　　“那这烟我不带了，俊彦哥不抽。”

　　“他不抽你自己或给他拿去送人也行啊。正好让我爸早抽一点，对他身体只有好处。拿着吧！”

　　把箱子打开，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很快，出发的时间到了。

　　“小帆，你小陈叔叔出去拜年了，赵晖你待会儿打个车去吧。”许爸爸从钱夹里掏出张百元大钞递过来。

　　赵晖脸更红了，还没来得及推辞，许云帆接了下来，忽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初三不是说不可以去拜年的么？”

　　“哦，他是昨天就去了，留在人家家里打牌还没回来。”

　　“这样啊！”许云帆微微有些皱眉道，“那咱们一会儿早点出去拦车。”

　　“我自己打个车走就行了，你一人回来还得折腾挺久的。”

　　许云帆横了他一眼，赵晖不作声了。

　　还是结伴来到了机场。

　　十指紧扣的手握得更紧了，“还有一年了！”许云帆的眼睛是满是自信和期待，“小晖，要加油啊！”

　　被他的热情感染，赵晖笑着点了点头。心头却仍旧忐忑，真的有那么好吗？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未来诸多的不确定，可这一刻，他也宁愿相信，他和小帆，会在一起。

　　回到熟悉的生活里，一切照旧。学习、打工两个都不能耽误。

　　一切似乎都一样，一切又似乎都不一样了。

　　年后，莱恩离职了。走的那天，打烊以后，就在酒吧里，办了个小小的聚餐，大家一起欢送了一下。王经理用公司的名义，送了双跑鞋给他，希望他有多远跑多远，有多高跳多高。

　　凯文升作领班，赵晖升作了副领班。

　　“一不留神，你居然也成了这里的老员工了。”莱恩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赵晖羞涩地笑了。

　　莱恩贴在他耳旁道，“最后再送你一句话，你以后可千万别在客人面前这么笑，实在是……太招人了！装酷就好。”

　　赵晖脸更红了。

　　莱恩故意作晕倒状。

　　“莱嗯，”赵晖想了想，还是小声地问，“如果以后遇到你，可以跟你打声招呼么？”

　　“你忘了刚入职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莱恩皱起了眉，赵晖觉得有些窘。

　　看看左右无人，莱恩才低声笑道，“如果见到我，记得叫我的名字，我叫……许岩。”

　　“赵晖。”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李俊彦从丽江回来后，也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赵晖感觉得到，他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了。时间果然是医治一切创伤的良药，哪怕伤得再重，痛得再深，只要能愈合，哪怕会结了最丑陋的疤，也就没那么痛了。

　　赵晖曾小心翼翼地跟他提起，要李俊彦重新开始新的感情。

　　李俊彦大笑着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乱，“傻小子，哥这么大个人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情场失意，只好把所有的jing力投入到职场中去。感情不是用心对待就能有结果的，但工作不一样，只要你是真的努力了，回报就能很快凸显出来。

　　夏天到来的时候，因为业绩出色，李俊彦不仅加了薪，还升了职。他决定-励自己一块手表，去HK前，问赵晖要不要带什么。

　　想了想，赵晖问他两三千块钱能买什么样的礼物。

　　“是想送给小帆的吧？”李俊彦笑道。

　　“嗯。”赵晖点点头，“上次住院，小帆给了我两千块钱，不知怎么还给他好。都快毕业了，我也不想拖太久。”

　　“这样啊。”李俊彦道，“如果买电子产品是最实用的，不过也只能用上两三年，很快就过时了。”他忽地笑了起来，一捅赵晖道，“弟，你有胆子送戒指么？那边金子也便宜些。”

　　赵晖脸腾地红了，“这个……不太好吧？”

　　李俊彦有些感慨的笑了笑，“以前我曾经想过要买对情侣戒指来的，可是总觉得不好意思，就一直搁下了。现在就算买了，也不知该送谁了。”

　　“哥……”

　　“没事！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有什么啊！不过是个饰物，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哪有那么多顾忌的？如果哪天哥再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送他情侣戒指。唔……要不你买块手表送他吧，这个价位也算还可以了。”

　　“呃……”赵晖忽然有些心动了，“那哥都帮我看看吧。”

　　“怎么？真想看戒指？”李俊彦笑道，“行啊！我帮你看看，你知道他戴多少号的吗？”

　　“这个还有号的吗？”

　　“土了吧？反正现在没事，走！咱们去金店逛逛，你去试试大小，挑挑款式。”

　　装修高档的店铺里，明亮的聚光灯下，一排排的珠宝首饰被激发出无限光彩，格外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连李俊彦看着都动心起来，试了好几个款。

　　过了些天，当一对素净的铂金戒指静静地躺在jing致的小盒子里，出面在了赵晖的眼前，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磨砂的表面，镶着些刨光的线条，简约而不花哨，低调而不张扬，却隐泛着让他不敢轻易触碰的神圣光华。

　　红尘中的痴男怨女就是靠它们圈住彼此的承诺，守住一生的承诺么？

　　赵晖把它们珍藏了起来，每每看着，嘴角都会勾起淡淡的微笑，像看着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梦想。

　　对他来说，有梦想的日子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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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特殊的客人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飒-的秋风里，大四开始了。

　　学校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要准备实习了。但为了准备出国，赵晖的学业更加紧张了。许云帆几年前就着手准备，研究了许多院校资料，确定了一些有他俩攻读专业的大学，早早递交了材料，这几年有针对性地对各院校要求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

　　赵晖现在满脑子都是ABC，连梦里都是GRE，简直比高考还紧张。李俊彦一直都很支持，不过对赵晖也打了预防针，要做好考不上的思想准备。

　　不知怎地，这事周少琛辗转也知道了，在酒吧里碰到赵晖时特意提起来。若是他实在想去，即使申请不到全额-学金，他的公司可以资助，但条件是必须再选修一些他指定的商务课程，学成后要回来为他的公司工作五年。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有-力的条件，现在不知多少学子在为工作奔波，若是接受，起码就业和学业都不用发愁了。

　　李俊彦听说后，竟也表示了赞同。让赵晖不要有那些不必要的担心，周少琛还是个真性情的人，他要追求也会正大光明的追求，不会拿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

　　赵晖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考完以后再说。

　　刚过完年，一个意想不到的特殊客人出现了。

　　“阿……阿姨？”赵晖有些难以置信，许云帆的妈妈怎么突然来学校找他。

　　许妈妈笑得很勉强，很谨慎的问道，“赵晖，有时间吗，能跟阿姨谈谈吗？”

　　“好，好的。”赵晖结结巴巴地答应了，跟着许妈妈一前一后出了校园。

　　沿着校园后面的小街问了好几家，许妈妈才终于找到一家有合适包厢的茶楼坐了下来。

　　“你要喝什么？”许妈妈客气地问道。

　　“随便吧。”赵晖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又私心盼望但愿那不是真的。

　　“那就来一壶碧螺春吧。”许妈妈点了壶茶。

　　“嗯。”不安与恐慌就像滴进水里的墨汁，在空气中迅速晕染开来。

　　茶上来了，交待了侍应不要进来打扰，关上门，谈话开始了。

　　热腾腾的白雾在眼前缭绕，模糊了视线，氤氲得心情也湿漉漉的。

　　许妈妈整理了一下情绪，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更加端庄温和一些，正视着面对的男孩，“赵晖……”两个字一出口，声音居然莫名就开始哽咽了，刚刚明晰的思绪一下全乱了，“许云帆……”又念到儿子的名字，心里更是一阵刺痛，眼泪忽然就这么抑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赵晖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明白了。

　　终于被发现了吧？赵晖觉得自己就像是偷了人家东西的小偷，现在物主找上门来了。听许妈妈使劲压抑着的哭声，尴尬内疚羞愧不安一起涌了出来，恨不能把自己压缩成微尘，遁逃于无形的空气之中。他坐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像接受最后宣判的囚犯。

　　也许是积压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得到宣泄，许妈妈哭了一阵之后，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能说得出话来了，“我知道……这件事，小帆他也有责任。”

　　“也许他应该负主要责任。”许妈妈尽量措辞委婉一点，不想激起他太大的反感，“当然，这件事，我们家长也难辞其咎。没有关心孩子的思想动态，尽早尽到引导的责任。”她是真的后悔了，最早在上高中时就应该把许云帆早早送走，或者，在儿子偷偷--帮助赵晖时，就应该狠下心来断然拒绝，也许这两个孩子之间就不会陷得这么深。

　　许妈妈此时倒真像是做错事的人一般，断断续续的道：

　　“我和小帆他爸爸知道你也是一个好孩子。”

　　“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们还小，分辨事物对错的能力还不够，难免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这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改了，就好了！”

　　事情却在她心中已然被定性了，这是错误的！错误的！错误的！尖锐的声音在赵晖的脑子里盘旋叫嚣，自己却无所遁形。许妈妈还说了些什么，他似乎一字一字都听到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赵晖忽然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败露的？难道是小帆跟父母挑明了？应该不会吧，小帆明明昨天还跟他联系过，一切如常。

　　其实去年赵晖来他们家过年时，许家父母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赵晖还好，是自己儿子对人实在是殷勤得太过分了。

　　临走前的那一晚，许妈妈本想问他们要不要切盘水果，来到门口，却意外地看到儿子把赵晖搂在怀里不断亲吻着，那样的温柔与亲密已经大大超越了同学之间该有的同窗之情。当时他们没有说破，回到楼上却是愁眉不展，一夜未眠。

　　等许云帆也回了学校了，他们立刻偷偷--去医院找jing神科大夫咨询，首先排除了病态的可能，又找了一些心理和教育工作者请教，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两个男孩会这样有可能是青春期后遗症。长期和一个同性保持亲密接触后，不自觉地发生了过深的感情，类似于小孩子的恋父或恋母情结，如果想要他们摆脱这种心理，就要让他们先脱离这个环境，尽量减少接触。同时，专家也警告他们，千万不要采取过激行动强硬干涉，否则物极必反，反而就不好解决了。

　　许家父母商量着，反正两个孩子天南海北分隔两地，平时很难接触得到，也许目前只是小孩子家心性不定，一时兴起。而许云帆毕业后就要出国了，赵晖要考到全额-学金的机率实在太低，于是决定装作不知，也许到他们毕业时自然而然的就分开了。没想到许云帆今年过年回家，提出要和赵晖一起去留学，要父母想法给他做财产担保，许家父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当时并没有说破，仍是表面平静的过了个年，在送走儿子后，许家父母立刻飞来了南方。经过商量，由许妈妈先出面跟赵晖谈，如果不行，许爸爸再出面。

　　目的只有一个，必须让他们分开，也就是……分手。

　　“你知道吗？小帆真的为你做过很多事。”许妈妈不知怎地，似要感动赵晖，把一些陈年往事赤luoluo地说了出来。

　　不要说！不要说！赵晖心里抗拒着，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记得许云帆对我点点滴滴的好，所以请不要把它们放在阳光下，那样会蒸发掉的，就让我藏在心里，永远保持它的温润清冽。更不要像买卖交易一样，让我来感恩，让我来回报。我对小帆的感情，不是感恩，不是回报。你们明白吗？他刻意的闭上了耳朵，关上了心灵。

　　许妈妈终于说完了，她在等待赵晖的表态。

　　赵晖在想该怎么表态。

　　难堪的静默中，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许云帆的大头笑脸一闪一闪地跳着。赵晖忽地想起，今天还约了他上网的。

　　接还是不接，这也是个问题。

　　许妈妈也瞧见了赵晖放在桌上的手机，儿子的笑脸如此灿烂，为什么偏偏要对另一个男孩绽放？她真的想不通！

　　“小帆……小帆他不知道我来。”不到最后一步，没有家长愿意跟孩子撕破脸，更不忍心指责自己的孩子，总想尽可能的保护他们。

　　等铃声断掉的时候，赵晖颤抖着手，却果断按了关机。

　　“对不起！”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也许他和许云帆相爱有千万个理由，可让许云帆的至亲如此难过痛苦了，这就是过错，最无奈也最残忍的过错。

　　“我……我不会跟小帆出国。好吗？”异常艰难的吐出这个承诺，却好似生生地把自己的心剜出一个大洞，血肉模糊。

　　“谢谢，谢谢你！”结局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对面男孩那么痛苦又自责的表情看在眼里，许妈妈的眼睛又湿润了，也许真的不是孩子们的错，全是他们大人的错。

　　“我，我是真的很，很喜欢小帆。”不知为什么，赵晖忽然很想对面前的长辈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情，哪怕会招来一顿指责。也想告诉你们，我们是认真的。本来想说那其实是爱啊，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还是换了喜欢，也许那个字只能在最爱的人面前才说得出来。他颤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我，我会跟他说清楚……请不要，不要怪他！”

　　强忍着自己的痛，却还在想着，如何将对方的伤害降到最低。许妈妈是真的哭了，这男孩是认真的，认真的在喜欢自己的儿子。那一刻，她在想，如果他不是个男孩而是个女孩，她该有多少的庆幸能有人这么真心的待她的儿子。

　　有什么酸热的感觉涌上来，赵晖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四周的东西为何有些旋转？他扶了扶桌子，稳住身形，对着许妈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什么也不再说，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赵晖没有回学校。南方秋天依旧热烈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深入到骨子里的寒意与悲凉，他迫不及待地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伤口。

　　当李俊彦晚上回家时，打开灯才发现瑟缩在沙发角落里的男孩，眼神凄然，神情绝望。

　　“小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靠在温热的肩膀上，赵晖动了动嘴唇，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得简直不像人的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可那痛到骨髓里的味道已经足够让李俊彦明白了。

　　能说什么，又能安慰些什么？有多少爱就有多少痛，爱是自找的，痛也只能自作自受。

　　哭过了，心碎了，生活却仍是要继续。时光不会因为你的欢乐就多给你一秒，也不会因为你的伤心就少给你一刻。

luxiaoao

　(二十八) 分手的魔咒

　　明明深爱的两个人，却又不得不分开时，那分手的两个字，到底要怎么说出口？

　　好像怎么说都是错，怎么说都避免不了伤害，那如何把伤害减轻到最低？赵晖现在心心念念，反反复复琢磨的，就只剩下这一个问题，短短几天就被折磨得憔悴不chengre形。

　　做大哥的看不下去了。“赵晖！”李俊彦很严肃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你不再能这样下去了。马上就要毕业了，要么继续准备考试出国，要么考研，要么找工作，你得做个决定。老这么不上不下的，到头来什么都得耽误。”

　　是的，赵晖知道，李俊彦说得很有道理。可有时，人不是光靠理智做事的，赵晖也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定下心来好好选一条路，先把这些迫在眉睫的实际问题解决掉。

　　可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感情的事情站在外面看别人，说别人很容易，自己深陷其中时，才发现原来恋爱的人，智商真的都近乎归零。

　　看着他的表情，李俊彦又心痛又无奈，想了想道，“我帮你订张机票，你这个周末跟酒吧请两天假，去见见他。见了面，你自己想清楚到底要什么，再决定怎么做。”

　　我不能去！赵晖心里在呐喊，若是去了，我还会舍得放手吗？

　　“你若是连面对他都不敢，还谈什么分手？”李俊彦一句话就戳破他的心事，他动作很快，当即就上网订了一张周五晚的机票，把赵晖逼得退无可退。

　　那就……去吧！

　　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见面，赵晖没有提前通知，当拎着简单的行李来到许云帆的校园门外时，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才拨通了电话。

　　“小帆，我现在在你们学校门口。”赵晖的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什么都有。

　　“你开什么玩笑？今天不是愚人节吧。”许云帆直觉有些发愣。

　　“呃……我是开玩笑的。”赵晖有些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然后是一句低得已经让人听不到的话，“我走了。”

　　“哎！你等着！”许云帆忽然觉得莫名的心跳加快，他也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也许是潜意识的期待吧，急急道，“我现在就到大门口来！如果你不在，那你就死定了！”

　　挂上电话，许云帆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来的。急切切的冲出来等待一个似乎毫无希望的结果，理智告诉他，你疯了！情感告诉他，你快点！

　　校园门口，瘦削的男孩，背着一只浅浅的双肩包，两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低着头想着心事，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是无比熟悉的身影。

　　“赵晖？”巨大的惊喜让许云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晖转过头，望着他不觉笑意就从心里漫上来。就是在那回头的一瞬间，之前在心头千回百转萦绕的无数个念头一下子全尘埃落定了。

　　赵晖做出了决定。

　　许云帆用力的扑上来，根本无暇顾及周围人群的眼光。差点抱着赵晖一起摔倒在地，赵晖连连退了好几步才让两人站住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重逢的喜悦，怎样都是不过分的，对吗？

　　“你疯了！”许云帆大笑着，心头是满满的喜悦。

　　“我想你了。”把头低埋在许云帆颈窝里，赵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此时此刻，任何煞风景的话都不要说，也不应该说，且让他们保留这一点点的快乐。

　　吻，不停地吻，似要把所有的热情都耗尽，狭小的宾馆客房里翻腾的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渴望。泪水混合在汗水里偷偷落下，微微颤抖着，说不清是因为即将得到的快乐还是失去的战栗。

　　相聚那么短，离别那么快。

　　“帆，好好考！”

　　“你也一样。”握着他的手，许云帆坚持把赵晖送到机场，还俏皮地说，“不要太想我哦，考完了再见！”

　　是的，考完了……再见！赵晖按着外套内兜里的首饰盒，那只小小的指环，怎么也无法送出手了。

　　许云帆只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不就是到考试结束前不联系么？他做得到，他会把全副jing神用在考试上。他相信这三年来的准备，一定能取得预想中的好成绩。最重要的是，那条路上有他的小晖。

　　父母已经答应替赵晖提供经济担保了，就算他到申请不到全额-学金，只要能凑齐第一年的学费，后面的日子，他们可以一起打工，一起想办法。

　　许云帆斗志昂扬，对未来充满向往。

　　考试很顺利，然后是准备毕业考试、论文答辩等一系列事情。手续办得七七八八了，许云帆正打算收拾了行李去南方，赵晖的电话来了。

　　“小帆，有件事必须告诉你。”语气慎重得让许云帆不得不紧张起来。

　　“什么事？”

　　“我考试没过。”

　　怎么可能？许云帆脑子里嗡嗡作响。

　　“考试的那几天，我刚好重感冒。后来一直没跟你说，是怕影响你的心情，现在你都办得差不多了……”

　　许云帆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三年的努力，难道就败给了一场小小的感冒病毒？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无厘头到极点！

　　那该怎么办？他满脑子只想着这一个问题，明年再来？

　　“小帆，我想我不能跟你去留学了。”赵晖平静但坚定的话语堵住许云帆的最后一点念想，“我的情况你很清楚，我必须得先工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觉地感觉到出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否则他的小晖怎么可能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跟他说话？

　　“小帆……我们都面对现实吧！”赵晖把自己的大腿使劲的掐出一片青紫，才勉强让自己冷静的结束这个电话。

　　请不要再问了，更伤人的话，我无法对你说出口。小帆，原谅我，就让我在你心目中做一个懦弱的逃兵。

　　挂上电话，许云帆仍有些难以置信，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事情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难道他们的爱情只是一场美丽的肥皂泡，在现实的轻轻一戳下就化为乌有？许云帆不敢相信校园里的毕业分手魔咒也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妈妈生病住院了。

　　再多的疑问，许云帆也只能先搁下，匆匆忙忙回了家。许妈妈的情况并不太严重，只是年纪大了，难免会有这样那样一些小毛病，纠结在一起爆发出来，人总是会有些不舒服。特别是唯一的宝贝儿子要出国了，难舍难分，心事重重，就更显多愁善感，jing神萎顿。

　　许云帆觉得妈妈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一进了家门，就被缠得紧紧的。知道他要出国了，七大姑八大姨们也都来赶请送礼，成天摆酒吃饭，嘘寒问暖，让许云帆一点别的心思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找到空档打个电话，赵晖总说有事，没三句话就挂了，发上几十条短信他才回一条。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许云帆心里的恐慌却如黑洞般越来越大。成天心神不安，脾气也渐渐暴躁起来，一点小事就发火。爸爸妈妈却意外的容忍，几乎什么顺着他。不像他回来陪他们，倒像是他们在陪着他。

　　许云帆就像生了刺的刺猬，想扎人，却偏偏碰到两团棉花，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可越是这样，他心头却越来越焦燥。到最后，他连脾气发不出来了，只是整天把手机握在手里，怔怔地出神，连睡觉都不关。若有一点动静，就紧张得不得了，可每每，都是无一例外的失望。

　　临行前那几天，许云帆受不了了。辗转难眠后，他干脆在沙发上坐了一宿。当许家父母早上下楼时，就看见儿子失魂落魄地，一脸倦容的站在那儿说，“爸妈，我要去出去一趟。”

　　许妈妈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下，扶着楼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了。

　　许爸爸深锁着眉头，“一定要去吗？妈妈身体也不好……”

　　“我只去几天，我一定要去！”许云帆倔强地回应着。

　　“不准去！再有几天就出国了，也不在家好好呆着！”许爸爸火了。

　　“爸！”许云帆真的要抓狂了。

　　许妈妈拉着丈夫，声音有些颤抖了，“小帆，你要是一定要去就去吧。不过，你答应妈妈，一定要按时回来！”

　　“好！”

　　“你不能骗妈妈！”

　　“决不骗人！”

　　“老许，给他订往返机票。”

　　“小帆，你要记着，到时妈妈到机场去等你。你要是不回来，妈妈也不回来了！”

　　许云帆有些诧异，难道爸爸妈妈知道什么了？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他要找到小晖，无论如何要找到他问个究竟。

　　到达G城时，天已经黑透了。流光溢彩的万家灯火下面，有多少人在歌舞升平的繁华喧嚣里失落了真心？是否，也包括了你我的曾经？

　　打电话，不接。

　　再打，还是不接。

　　许云帆真的是要撞墙了，这么大的城市，要上哪儿去找他？毕业生在学校都已经退房了。许云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然后把手机电话簿调出来，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又翻了一遍，还好！当年赵晖住院时给李俊彦打过电话时，便把他的号码存下来了，没有删掉。希望他没有换号。

　　三声以后，电话通了。

　　“你好。”职业的成熟男声响起。

　　“请问，你是李俊彦先生吗？”

　　“我是。”

　　许云帆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你好，我是许云帆。”

　　“找不到赵晖？”

　　“是。打他电话不接。”看来李俊彦很清楚他们之间的情况。

　　“哦，他在上班，不方便接电话。”

　　“那我要到哪里找他？”

　　“你到这里了？”

　　“是。刚从机场出来。”

　　“那你先坐机场大巴到市区来吧，我一会儿把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

　　“谢谢你，俊彦哥。”许云帆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挂上电话，李俊彦想了想，拿着车钥匙也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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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小帆的眼泪

　　半小时后，汪公馆10号。

　　“哥，你怎么来了？”赵晖诧异地迎上来，他当班的时候，李俊彦从来不会到这里来。

　　“他来找你了。”李俊彦言简意骇。

　　赵晖愣了。

　　“你赶紧想好待会儿怎么跟他解释吧。”李俊彦白了弟弟一眼。

　　有半分钟的工夫，赵晖才回过神来，“哥，要不待会儿你陪我去见他吧。”

　　“你就这么不敢见他吗？”李俊彦一时会过意来，“你什么意思？”

　　赵晖真的很为难，“小帆就要出国了！不能让他分心。”他小心地试探着，“哥，你陪我去，不用你说什么，我说就行。”

　　“我拒绝！”李俊彦有些恼火道，“太卑劣了！伤人伤已。”

　　“你又在训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凑了过来，带着三分儒雅三分世故三分沧桑和一点点的调侃，是周少琛，对着李俊彦笑道，“好久没见了。”

　　李俊彦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周先生，你好。对不起，现在我跟我弟弟有些事情要说，请你回避一下好吗？”

　　“好好好！”周少琛笑着退了两步，却不走远，仍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

　　李俊彦也不理他了，继续道，“小晖，你自己想清楚，你觉得这样是对许云帆好，可他却不一定觉得对自己好，不要把你自以为是的幸福强加在别人身上。”他说着说着火气来了，“就算要放弃感情，但为什么连学业都要放弃？你明明就通过了考试，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就算那些-学金不够，但这么好的机会，你辛辛苦苦熬了三年才换来的，说放弃就放弃了。早知如此，你那三年那么拼命干什么？实在不行，我借钱给你，你去给我读书好不好？你还高利贷给我也行啊！”想到赵晖的选择，他的火气更大了，“就算是不出国了，好好找份工作不行吗？跑去支什么教，那么偏僻的穷山沟里，一签就是两年！”

　　“哥……”赵晖的脸都白了。

　　“不过是分手！有必要弄得像你这样的吗？我十几年都分了，不也活下来了吗？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至于把自己的前途也搭上吗？把自己锁到犄角旮旯里，是怕忍不住会去找他吗？我是不反对你做好人好事，可也得量力而行的是不是？就你这破身体，这两年才养好点，去到那么艰苦的地方，你受得了吗？你也为自己想想好不好？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哥……”赵晖的脸色更难看了。

　　“哎哎！”周少琛上前拉住李俊彦道，“注意点，公众场合！”转头又劝赵晖，“别怪你哥，他也是真心疼你才骂你。”

　　赵晖点了点头。

　　“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只最后告诉你一句，伤树莫伤皮，伤人莫伤心！”李俊彦甩手就走了。

　　“你一会儿开车小心点！”周少琛嘱咐了一句，看他出了门，拍拍赵晖的肩，也走开了。

　　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有很多的未接来电和短信了。最后一条短信是：“晖，我在楼下了，等你下班。”

　　犹豫了很久，赵晖还是找到周少琛。

　　“周大哥，你一会儿，能陪我下去么？”赵晖真的不知该怎么独自面对许云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抓着他不肯让他走。

　　周少琛想了想道，“你要是确定，我没问题。”

　　下班了。

　　忐忑不安地来到一楼，长夜正凉。

　　赵晖一抬眼就看到路灯下的那个人，拖着行李箱，说不出的萧索而寂寞。

　　小帆他，瘦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揪紧了，赵晖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到他的面前，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里，仿佛下一刻就会摔倒。终于走近了，几乎就忍不住要伸手拥抱他了，生生的在离他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小帆。”赵晖使劲咬了咬-，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的出声。

　　“他是谁？”望着赵晖身后那个“大叔”，许云帆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手却不觉攥成了拳头。

　　周少琛望着他们礼貌的一笑，优雅地钻进了黑色的车里，在后视镜里观赏这出好戏。

　　“小帆，对不起。”赵晖知道他误会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为什么心会这么难受？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许云帆像乍毛的小狮子，浑身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小帆……”不能心软！赵晖用尽全身力气管理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多说什么。

　　许云帆强压着怒火，身体却开始微微发颤了，“赵晖你听好，现在我转身走开，你可以选择跟过来。或者，什么也不说，再次离开！”

　　赵晖根本不敢看他，低着头，缓缓地缓缓地转身，一步一步向黑色车子走去。如果许云帆能看到他此刻的眼神，一定就会明白他的身不由己。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赵晖眼前血红一片，流淌在自己，和他最珍爱的小帆心上。

　　“赵晖！你这次走了，我再也不会见你了！”许云帆绝望的呐喊着，带着泣血椎心的痛。

　　赵晖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好不容易挪到车门前，他拉开车门，瘫软在副驾驶座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隔绝了一切。

　　里外都是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周少琛仍是专注地看着反光镜，“他真的走了。”车子启动着，却没有驶离。

　　“车里的冷气真足！”赵晖没来由的冒出一句，觉得怎么这么冷，冻得他牙齿都在咯咯打架。

　　周少琛收起了调笑之色，“赵晖，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你也不用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一段感情不是你一个人的，每个人都应该有知情权和决策权。”

　　“有用吗？结果还是一样的！”赵晖悲怆的反问道。

　　“虽然有时结局可能一样，但过程总可以令它不那么残酷。”周少琛看着那个男孩越来越远的背影，“你今天让他走了，日后一定会后悔！”

　　一滴不知是什么的液体落在自己手上，吸足了空气中的冷气，冰冷得让人战栗。

　　“下车！”周少琛探身推开赵晖那边的车门，“赶紧去追！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赵晖呆望着他，彷徨而迷惘。

　　周少琛大力地把赵晖推出车外，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后悔药是这世上唯一没得卖的药！”

　　赵晖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声谢谢，可转头看着许云帆快要消失的身影，终于坚定的追了过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周少琛的嘴角难得勾起一抹不加掩饰的温情笑意。唉，看完年轻人的戏码，弄得自己似乎也有了些青春的感觉。这长夜漫漫，又无心睡眠……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喂，还没睡吧，不如，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当真的跑动起来以后，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赵晖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一个背影。风在耳畔掠过，心在胸中跳动，灵魂似乎都脱离了身体。整个意识里只剩下三个字，“许云帆！”

　　近了，近了！快，紧紧地，紧紧的抱住他。

　　“王八蛋！”许云帆转过身来，红着眼睛挣脱着，“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

　　是的，我错了。赵晖无比庆幸自己追过来了。

　　他那么坚强的小帆，那么勇敢的小帆，那么爱笑的小帆，那么无畏的小帆……他那么深爱着的小帆，竟然……落泪了。

　　更加用力的抱住他，恨不得从此能长在一起，再无须臾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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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再见我的爱

　　天亮了，日升月落，昼夜交替，这是无法改变的大自然的规律。

　　就像，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一样。

　　小帆，请你听我说。

　　我爱你。

　　如果可以，我甚至宁愿改变性别，好跟你坦然地站在阳光下，接受世人最普通的祝福。可我不能。

　　我们可以不理会全世界的看法，却不能不顾忌至亲家人的眼光。

　　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没有人会在意我的行为。可你不一样，你有父母，有一大家子亲戚，你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希望。我知道你可以为了我而去刻意忽略他们的看法，甚至与他们疏离，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愿意让人对你流-一丝的鄙夷和不屑，更不愿意他们为了我们的事情而痛苦伤神，特别是那竟是为了我的缘故。因为我知道，他们也都是爱你的人。

　　小帆，人不能那么自私，为了爱一个人，却要伤害那么多爱你的人。那样的爱对于我来说过于沉重了，我，起码是现在，受之有愧也承担不起。

　　小帆，这世上没有世外桃源，从我们和着血脉生下来，便注定了有些东西是今生无法逃离。就算是到了海角天涯，我们也挣脱不开心灵的桎梏、血脉的枷锁。

　　小帆，我们还年轻，关于未来，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先不要急着轻易下结论，给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那不现实，也太-率。

　　请给我一个自由飞翔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自由飞翔的机会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飞多高？又要飞到哪里去？

　　如果上天真的注定了我们要在一起，那么我期待着，将得到两个人的祝福，那是你的父母，赋予你生命的人。他们能为你做的，永远都比我多得多，只有得到他们的肯定，才能让我得到真正的安宁与幸福，我才能继续勇敢地去爱你，心无旁骛，不惧怕任何风雨。

　　如果不行，我不能勉强自己，你也不能勉强我来接受一份掺杂了太多不安定的爱。

　　小帆，走吧。

　　所有的付出不会白费，这段时光我很幸福。我会永远记得这种幸福的感觉，是你，许云帆给我的。谢谢你曾经那么样的爱过我。也谢谢曾经有你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人，让我付出完完全全的真心。

　　未来还有许多新奇、许多未知等着我们去探索，还有很多种感情，很多种情绪等着我们去体验。不管以后将遇到多么大的艰难困苦，我相信，这一段感情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也许自此以后，我们永不会再有相交的时候。但请你相信，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我走到哪里，我的心永远有一块地方属于许云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把它分给旁人，就连我自己都不能再把它占有。

　　请一定要记住，赵晖很爱许云帆。爱到一定要让许云帆得到最大的幸福，如果赵晖他自己做不到，就只能退后一步，祝福将由别人来更加丰富他的人生。

　　所以，许云帆，你一定要幸福。

　　许云帆走了。

　　许云帆走的时候很平静，送走他的时候，许家父母也很安心。

　　赵晖也走了。

　　李俊彦把他送到车站，在他即将登上支教的火车时，忽然问道，“为什么不把戒指送给他，就算是留个纪念也好啊？”

　　赵晖笑了笑，“如果他要记得，我给他纪念做什么？如果他不记得，还要这纪念做什么？”

　　李俊彦笑道，“你这小子还学会玩深沉了，希望你赶紧找到人送出去！”

　　赵晖却摇了摇头，“这两个戒指是属于昨天的赵晖和许云帆的，永远都是他们的，也只能是他们的。”

　　“真酸！”李俊彦眼睛有些潮潮了，却笑得更加阳光灿烂了，“放寒暑假的时候一定要回来陪你哥！有信号的话就打电话发短信，没信号就写信！”

　　赵晖点头答应了，想了想笑道，“哥……你要是有合适的，再找一个吧！有些小缺点的就算了，别太较真了！都一把年纪了，不过找个伴儿……”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李俊彦佯作恼羞成怒，心却忽然动了一下。

　　“哥你知道的！”赵晖大声笑道，“哥，你一定要幸福哦！”

　　我也是！赵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们都要努力地寻找自己的幸福。

　　列车缓缓开动了，就像时代的年轮，无法停止前进的步伐。

　　下一站，会到哪里，会遇到什么人，展开怎样的旅程，又有谁会知道呢？

　　(全文完)